第151章 海與詩

  陳河剛剛雖然借著機會給幾個人講了海水成色的物理原理，後來有其他人打岔，他也就沒有再深究，其實剛剛自己在說那番話的時候，心底是有某種共鳴的，現在靜下心來之後，依舊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雖說是有反射的因素在，但要形成眼前這麼一片汪洋的藍，需要多少數量的水滴聚集而來，別說是數萬，恐怕就是億萬級別也難以形成這樣的一種純色，就像奇幻的夜空，哪怕某個星再怎麼閃耀，依舊奪不走整片星空的光彩，同樣，一朵花再怎麼艷麗，也美不過滿園的春色蕩漾。


  所謂人心齊泰山移，只要大家的心都朝向相同的方位，未必不能一同見證一場美好。


  聽著身邊不同頻率的呼吸聲，陳河知道，自己並不是孤軍作戰，還有那麼六個雖然結識不久，卻已深交的朋友跟自己並肩而行，這是一種無形的，能催人更加堅強的力量。


  陳河閉上眼睛，感覺自己似乎就在宗漢前面講過的那種巨大的木船之上，友情的力量正和著海風，不停的吹動這揚起的大帆。


  他們在路上不停的行進，而船上載滿的，是七個人的憧憬與夢想。


  不知不覺腦中突然蹦出來，一代文學巨匠博爾赫斯幾十年前寫過的幾句話，『大海何以遼闊，她從哪裡來，又將到哪裡去，海對我們又意味著什麼』，陳河發現這麼多年過去，這些曾經是謎題的話語，到如今依舊還是謎題，沒有人能給出一個讓人信服的說法。


  不過陳河也算是屬於那種樂天派人士，既然大神都想不明白的問題，自己又為何在此絞盡腦汁呢。


  不過像這種偉大的作家，陳河永遠都是保持著敬畏的態度，他們跟哲學家一樣，都會以自己的方式去思考很多高深的話題，生與死，消逝與永恆，時間還有輪迴，等等一個又一個在陳河看來很高深的字眼，都能在他們作品的字裡行間捕捉的到。


  就像屈原的《天問》，至今仍舊引發人們無限的深思，這樣的千古奇作每每讓人嘆為觀止，究竟是怎樣的一個靈魂，竟然有如此大的腦洞。


  像這樣的一個群體，如果要加一個代號的話，陳河覺得怪咖比較合適，很明顯他的父親就是屬於這麼一類人，他們執著於某一事物，卻是終不尋其結果，但卻又樂此不疲，哪怕代價是性命，都在所不惜。


  這也許就是某種自己還不曾看透的圖騰，始終擁有著那樣神奇的魔力，讓一代又一代的學者前赴後繼。


  風又起了，吹亂了陳河的頭髮，吹動了他手裡的書本，那紙張一頁一頁不停的擺動，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在興緻勃勃的品味那文字里的故事，陳河低下頭來，一行粗體的文字就這麼輕易的闖入了自己的視野，『我聽到大海的細浪拍打著柔和的沙灘，抒發著一陣陣溫情的歡聲笑語，彷彿是那消逝的歲月里，傳回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睜眼閉眼，是大海與詩，左右相隨是那炙熱的情誼，天與水，藍藍相映，恰此時，一片風光大好。


  直到中午的時候，外面的陽光顯得有些刺眼，幾個人才一同回了船艙里，順便去感受了一次傳說中海上風情自助餐，體驗過後才知道，原來葉金寶當初的話是摻雜了水分的，看著眼前巨大盤子里一小塊牛肉，楊石一臉苦笑，「哪裡有什麼牛排，分明就是牛肉粒好嗎」，抱怨雖抱怨，也不能苦了自己的肚子，還是張嘴吞了下去，「都是坑，還沒嘗出是什麼口味的，就直接沒了」。


  楊石在他們剛回來的時候，就第一時間跟了上來，雖然沒有人問他進展如何，不過看他的表情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況且還是他一個人過來的。


  「還有這個也挺那啥的，一塊麵皮上面放上幾條火腿腸絲，就是披薩了？好歹你也來點綠色蔬菜陪襯一下吧」，方衛東那叉子挑起面前的食物端詳了起來，「這個小元寶，真是不厚道，不過好在我們也沒有花錢，大家就將就一下吧，不然的話我指定會找她理論理論」，然後一臉艱難的咬了兩口，吃了起來。


  肖傑轉頭看向一邊的莫北，「我覺得這個時候你應該把你掌握的抓魚技巧重新撿起來了，再這樣下去大家都要營養不良了」，莫北撕了一小塊麵餅放到了嘴裡，一邊吃一邊說，「就這種程度就頂不住了，我覺得你們應該回爐重造一下」，而旁邊的幾個人顯然沒有弄清楚莫北說這個成語想要表達的意思，不過接下來莫北卻是親自，耐心的解釋著，「這都想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你們可以回小山林，再次歷練歷練，說不定再回了就不會這麼多抱怨了」。


  「老莫啊老莫，不要總想著拿這一點來要挾我們，現在可不比野外，況且我們也沒有什麼把柄在你手裡，你還是」，方衛東本來一臉敵意的看著對坐的莫北，可是這話才說了一半，身邊什麼時候就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這種被人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讓他很壓抑，就連眼前不多的光線都被遮擋了一大半，方衛東艱難的抬起頭，恰巧跟那一雙毒蛇一般的目光交匯，不知是海風吹來還是怎麼回事，他頓時感覺身子一冷。


  接下來就是莫北那如來自地獄一般標誌性的嗓音傳來，「你要不要再嘗試說一遍看看」。


  看到方衛東吃癟了，其他幾個人更是不敢張揚，紛紛低下了腦袋，似乎要趕快撇清關係，始作俑者方衛東也是欲哭無淚，本來就只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莫北直接就要來真格的，事到如今也只能閉眼吃下這個黃蓮，「莫兄，淡定，淡定，我就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沒看見我正吃的帶勁嗎」，說罷直接大口的拿著手裡的麵餅吞食了起來。


  宗漢古怪的神色看了看一邊的楊石，怎麼感覺今天的畫面有些熟悉，只不過昔日的主角楊石變成了現在的方衛東。


  他這麼配合，莫北也確實沒有繼續為難的意思，深深的看了一眼下面狼吞虎咽的人，轉身朝客艙走去了。


  見莫北回去了，方衛東趕忙挺直腰桿，用手不停的捋著脖頸，好像一副很難受的樣子，沙啞的擠出來幾個字，「快給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