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章 徐徐圖之
茂盛的扶桑樹下,一個滿頭紅發的神女坐在草地上,旁邊堆著些冰雕。仔細看去,一朵朵的蓮花,惟妙惟肖。
一個小仙童候在旁邊許久,抬頭看了看時辰,糾結半天,還是走上前去。
“上神,時辰到了。”
紅頭發的神女抬頭看了看小仙童,目光有些呆滯,完全不知道小仙童在說什麽。
小仙童滿臉黑線,“飛瀾神君和塗山神女的典禮,快要開始了,如果去遲了,恐怕不太好。”
“哦,你不說我倒給忘了。”紅頭發的神女扔了手中把玩了半天的冰雕蓮花,拍了拍手,然後站起身來,“那就走吧。”
“那個……”,小仙童看著上神黑袍子後麵的褶皺和草屑,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好歹去參加的是飛瀾神君的婚禮,飛瀾神君是誰啊,金曜星君的大孫子,天帝的大護法啊。不說換個喜慶點顏色的衣裳,也不能渾身褶子,還沾著草吧,這可有點不禮貌。
可是他又不太敢說,這位太陰上神,脾氣出了名的不太好。一言不合,就能把你凍成個冰雕,等人家順了氣兒,才會給你解開。不少神官遭過她的毒手,可天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所以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太陰上神皺了皺眉,“那個什麽?”
嚇得小仙童一個哆嗦,嘴一禿嚕就說了出來:“您不用換身衣裳嗎?”
打量了一番,沒發現有什麽不妥,口氣便有些不善,“我這衣裳,有什麽不妥嗎?”
就在小仙童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遠處一個神官雙手舉著個托盤小跑著過來:“上神,換這件袍子吧,喜慶。”
太陰上神看了看托盤裏雲錦紅霞織成的化袍,滿臉嫌棄,穿上這衣服,渾身上下都一個色兒了。
“拿下去吧,我這頭發,就夠喜慶的了。”
說罷一揚袍子,不少草屑從袍子上飛出來,輕飄飄落在小仙童腦袋上幾棵。
“上神,您的帖子。”神官趕緊追了上去,太陰上神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你家上神的頭發,就是帖子。”
駕了幾朵祥雲趕到塗山,時辰掐的剛剛好,剛一落座,一身大紅喜服的飛瀾神君手牽著塗山神女就走了進來。
滿臉神采,一點都沒有自己成了上門女婿的尷尬。
禮成之後,天帝和四位帝君一齊走了,許是怕他們放不開,索性騰地方。
一幫子神君神女觥籌交錯,猛地灌一對新人,把飛瀾神君和塗山神女的臉都快灌得和喜服一個顏色了。
太陰上神獨個兒坐在一旁飲酒,周邊十步之內半個影子都沒有,都怕了她了。
看著他們喝得臉都變了顏色,可自己喝著,感覺就跟水一樣,一點味道都沒有。
“上神怎的自己在這裏喝酒?”新上任的太清幻境主位星君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湊了過來,長睫毛一眨一眨的。
太陰上神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真是明知故問,這九重天上,敢湊過來的,估計也沒幾個了。旁的神君神女別說和她多說一句話,躲她還來不及呢。
又喝了一杯,還是沒啥味道,她不由得懷念起以前在太清幻境偷的酒來。那時候天樞星君的酒窖裏藏著各種從凡間弄來的美酒,桃花酒、青梅酒、梨花春、千裏醉,那味道懷念至今。
唉,可是那老頭子著實想不開,白白耗損了自己幾萬年的修為,就為了眼前這個長得比嫦娥仙子還要美豔三分的神君。結果,弄得自己渡劫失敗,連太清幻境,都換了主人。
想著想著,心頭上就有些壓抑,可旁邊的神君好似壓根沒察覺到周身的溫度明顯低了幾分,仍是湊在她旁邊,自說自話。
“聽聞凡間有一處蓮花,長得甚美。前些時日,還長出一朵酷似佛座金蓮的花骨朵來,鬧得好些小妖守在一旁,就為了吃上一粒蓮子。結果你猜怎麽著,一夜之間,不僅那花骨朵,整個池塘的花都不知被誰給采了,淨剩下些葉子和梗。”
太陰上神皺了皺眉,想起自己宮裏那一地的蓮花冰雕,覺得這召墨星君肯定是故意的。
召墨星君好似沒看到她的表情,捏著個酒杯淺淺酌著,繼續說道:“上個月飛瀾神君請我幫忙,要去凡間弄一種和風酒來做今日之用,說是這酒因著沾染了些紅塵煙火,味道格外獨特些,更適合他的婚禮。可說來也奇怪,我們兩個去了京城唯一一家的酒館,老板說頭天晚上,酒就被偷了,一壇子都沒剩。”
太陰上神的眉毛都要皺到一起去了,渾身開始散發出冷氣,捏著酒杯的手指青筋跳起。站在她身後的神官立馬咳嗽了一聲,生怕他家的上神又掖不住火耍性子。
平時小打小鬧的也就算了,可身邊這位可是太清幻境裏新上任接手天樞星君神位的,得了天樞星君的真傳,神力不得了。這要是打起來,不一定能討得聊好。
要是上神在外麵打架沒討到好處,回到宮裏,哭得還是他們這些侍從神官。
所以,本著防患於未然,即便自家上神快要忍不住了,還是要提醒一下。
聽到身後的神官一聲咳嗽,太陰上神終於怒了,她將酒杯重重的往案幾上一放,一撩袍子就站了起來。
神官臉色都白了,慌慌張張的想退開幾分,怕被波及到。結果剛邁開一步,卻見自己上神一扭頭走了,火氣,竟然沒發出來。
這可有點不太正常啊。
一會兒回到曲水宮,豈不是要把整個宮殿都冰起來了。
太陰上神剛走到門口,手臂就被拉住了。她側目一看,被灌得神智有些模糊的飛瀾神君一隻手牽著塗山神女不放,另一隻爪子搭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迷離的眼睛瞪得溜兒圓,一張嘴,打了個酒嗝。“我還沒和你喝酒呢,你怎麽就要走了。”
剛才那咳嗽的神官終於臉色恢複了正常,上神的火氣,終於有地方發了。他們回去,終於不會被牽連了。
正當他嘴角微微翹起來的時候,太陰上神果然不負他所望,一伸手,就將飛瀾神君凍成個冰坨。然後,不顧周圍神君神女們的尖叫,揚長而去。
這廂召墨星君微笑著搖搖頭,掐了掐指尖,擠出一滴血來,手指頭一曲就彈在了變成冰雕的飛瀾神君身上。
冰雕裂出了一條縫,裏麵的飛瀾神君被冰的早就醒了酒,抖了抖胳膊,震碎了一地冰碴。
究竟是大婚的日子裏丟了臉,他梗著脖子,朝外頭吼了一句:“當年那岩漿怎麽沒燒死你。”
不遠處的太陰上神腳步微微一頓,飛瀾神君扯著塗山神女立馬躲到了召墨星君的背後,紅紅的臉兒嚇得煞白。原本圍著飛瀾神君的一眾神君神女,早就做了鳥獸散。
“召墨星君,你到底行不行,這都三百年過去了,她怎麽還這個德行。”被埋怨的召墨星君美目流轉,引得散開了的一眾神女又圍了上來。
“凡是不可急躁,當徐徐圖之。”召墨星君從案幾上提起酒壺,分別斟了三杯,端起兩隻遞與飛瀾神君和塗山神女的手中,自己捏著一杯,說道:“希望不久之後,塗山又多一位神女。”
塗山神女原本紅潤的臉頰更紅了,手上卻絲毫不含糊,一仰頭,幹了一杯。
飛瀾神君笑的跟什麽一樣,摟著塗山神女的肩膀,回敬了一句:“也祝你不久之後得成所願,兄台,好好加把勁。”
“你說的是,酒也喝了,那我這便先走一步。”召墨星君說罷扔下酒杯,大踏步走了,颯遝如流星,迅疾如閃電,生怕身後的人再多說一句讓自己走不了。
“你有幾個心思我還不知道。”看著召墨元君離去的背影,飛瀾神君嗤嗤笑了一聲。然後招呼眾神君,吆喝道:“來,我們繼續喝,今日不醉不歸。”
離了塗山,就見前方黑袍的神女和神官駕著祥雲一前一後走著。召墨星君輕笑,跟在後麵不遠處。
似是感覺到背後有道目光緊緊跟著自己,太陰上神一回頭,果然見那討厭的星君跟在自己後麵,她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冷氣環繞周身,令她身後的神官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順著目光看過去,見召墨星君跟在後麵,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今天出門,真是沒看黃曆啊。
太陰上神停下腳步,等著召墨星君走進,沒好氣地說道:“你跟著我幹嘛?”
召墨星君一臉茫然的樣子,“啊,原來是太陰上神,剛才隔得遠,沒瞧得清楚。”
“你……!”
“我怎麽了?”
太陰上神袖子裏的手捏緊又鬆開,終是吐出了一口氣,回過身來,繼續往前走。
召墨星君這時卻緊跟了兩步上來,嘴角仍是浮著淺淺的笑:“正好和上神同路,不如一起走吧。”
太陰上神不說話,低著頭趕路,那神官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到了太清幻境的門口,太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承受低氣壓了。
結果還沒等他喘氣,召墨星君又說道:“昨日我剛畫了幅畫,不知道上神是否有時間到太清幻境裏坐一坐,順便鑒賞一二?”
太陰上神瞥了個冷眼,一年皺的眉頭都沒有今天多,冷哼了一聲:“沒興趣。”
剛走了兩步,身後傳來一句:“還有一壇尚未開封的百合花蜜酒。”腳步立馬頓住。
召墨星君輕笑了一聲:“上神,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