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章 無臉女木雕
這一幕,令銀鱗看得無比駭然。她從房頂瓦片的空隙望進去,巴掌大的地方映出室內兩米見方的景象,微光不知從哪裏發出來的,目光所及的室內竟無一處陰影。
袁橫在牆角邊伸手衝她打招呼,她飛身落回遠處,不知該怎麽向袁橫形容自己看到的景象。想想那個圓木摳出來的沒有五官的女人腦袋,那細細的脖頸格外詭異,好似一個西瓜插在了一根筷子上,又不知,那婦人摳出來的雕像會是什麽人的。
他們不敢妄動,蹲在牆角用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悄聲說話。
“你先回客棧等我吧,我再回去看看,弄清楚情況再商議怎麽做?”銀鱗和袁橫說道,她實在好奇那婦人到底會把那圓木摳成什麽樣子,單單是脖子和頭就已經如此不循常理,那身子會是什麽樣兒的呢?
袁橫不同意,他頭回感覺到莫非自己竟然毫無用處嗎,隻能躲在牆角或是回客棧,他多年從軍的傲氣立時被激發了出來。若說打探消息入室行刺,他又不是沒幹過,有時候為了一城一池的得失,他沒法做個光明正大在戰場與敵廝殺的將軍。
兵者,詭道也。能贏得最後的勝利,才是他要做的事情,正直如他的父親還不是最後死在戰場上。身上流的血,並不能證明你最後的價值;唯有目的達成,才是最終的出路。
銀鱗見他執意不肯,也不再強求。甫要站起身來,突然發覺身後好似站了什麽人,不等他們起身,就被人搭上了肩頭,天旋地轉之間,待睜開眼時,麵前赫然坐著剛才那個點燈的婦人。
這下連袁橫也看清楚了,那婦人扔在一點一點的摳著圓木,神情專注,好似完全沒注意到銀鱗和袁橫的存在。一下一下,也不知她的指甲是什麽做成的,就像是一把刻刀,每一下,都摳下一片木屑。
銀鱗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嘴唇剛啟了一下,還沒發出聲音來,那婦人就不經意間抬頭瞥了她一眼。那目光裏帶著絲警告和提醒,弄得銀鱗不敢再出聲。斜眼看向旁邊的袁橫,也是一臉茫然不解。
過了半晌,那婦人終於滿意似的上下打量著圓木,木雕女子的上半身已經初見端倪,雙手交疊抱在胸前做祈福狀,披散著的長發從背後繞道身前,遮住了整個腹部。
這木雕的女子,上半身好似沒穿衣服!
婦人好似求讚賞一樣,將那半截木雕推倒銀鱗和袁橫身前,慫恿著讓他們認真打量,殷切的目光就像一個像長輩討要糖果的孩子,正做了件好事,期望長輩用糖果來獎勵她。
不知怎麽的,銀鱗竟非常配合的點了點頭,袁橫也朝那婦人豎起了大拇指。得到他們兩個的讚賞,那婦人高興極了,嘴裏咿咿呀呀的哼起了不知名的歌曲,聽上去宛轉悠揚,像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情竇初開,在河邊洗著衣服唱著情歌,滿目含情的望著對岸捕魚的男子。
就在這一首曲子結束的時候,屋頂上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很細碎,窸窸窣窣的像一條蛇蜿蜒爬過,然後遠去了。
銀鱗立時想站起來追出去,被那婦人伸手拉住了。待完全聽不到聲音,那婦人才站了起來,一掃剛才癡迷的模樣,臉上露出個溫柔的表情來。
這表情銀鱗覺得非常的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等那個婦人在臉上一抹,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臉來,銀鱗才驚呼出聲,剛蹦出一個字,就趕緊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她壓低了嗓子,輕聲說道:“雲宿神女,怎麽會是你?哦,我知道,剛才你故意弄那麽跟柳條兒引起我們的注意,好故意讓我們跟蹤過來的,對不對?”
雲宿神女盈盈一笑,沒回答她,先是給了她一頓囉嗦:“星君他們說的果然不假,你一定不肯老實在一個地方呆著。”
銀鱗不好意思的嗔笑一聲:“哼,他們明知道我的脾性,還非要管著我關著我,還不是自討沒趣。”
雲宿神女無奈的搖搖頭:“真是拿你沒有辦法。我倒要問了,你們兩個,又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於是銀鱗將她從行腳商人那裏聽來的一切告訴了她,末了還加上了自己關於魔宮的猜測,卻沒想到雲宿神女聽完之後搖了搖頭。
“不,這件事情,並不是魔宮做的。前幾日我就收到天權星君的消息,說他去尋你的途中路遇此地覺得有些奇怪,當時情況緊急他沒來的及查看,就請我來看個究竟。兩日前我到這裏,附著在了這個婦人的身上方便行事,可我發現,這裏有幾個人,也是魔宮的人假扮的,他們好像也在查找什麽。”
銀鱗奇道:“那這鎮子裏的人,當真如那行腳商人所說的,一夜之間,全都不見了蹤影嗎?”
雲宿神女說道:“可以這麽說,又不能這麽說。”
銀鱗不解地看向她,雲宿神女解釋道:“這小鎮裏的人確實一夜之間消失了,可是當日沒過多久,這些消失的人又突然回來了。每個人都沒發現什麽異樣,可看上去,總是覺得有哪裏奇怪。”
“那我們把魔宮的那幾個妖孽抓過來問問他們到底在這裏幹嘛?”銀鱗躍躍欲試。
雲宿神女急忙阻止:“星君們說靜觀其變,不要打草驚蛇。”
“那難道我們就這麽等著嗎?我們當初可是為調查失蹤人口才來的,現在總不能無功而返。”銀鱗不滿的說道,她看著袁橫的表情,也有些這個意思。
雲宿神女思索再三,然後說道:“這樣吧,明日一早,你們隨我出城去,到鎮外我把土地叫出來問問你們說的失蹤人口到底是什麽情況。”
銀鱗問道:“為什麽現在不叫他出來呢?”
雲宿神女說道:“這兒不知被什麽人時刻監視著,但凡有陰影處,都被躲在暗處的神秘人看在眼裏,所以我才采了流星之光灑在屋子裏,這樣,整間屋子是不會有陰影的。而且如果妄動神力,難免會驚動他們。”
銀鱗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間房子裏沒有點燈卻好像到處都冒著微光,原來是流星之光的作用。
目光所及,她有看到那段圓木,疑惑的問道:“你剛才一個勁的在這裏用指甲雕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我觀察了這個婦人一整天,發現她除了出門之外,隻要在這間房內,都會坐在這裏用指甲摳圓木雕無臉女。院子裏另外一間屋子裏,已近擺了二十多具這樣的無臉女了。剛才那首曲子,也是這婦人唱的。”雲宿神女答道。
奇怪,不僅這地方奇怪,連人都這麽奇怪。這婦人摳木雕無臉女到底做什麽,還有那首歌,實在不像一個這般年紀的老婦人唱的。
就這樣,銀鱗和袁橫回了客棧,客棧裏值夜的仍是中午接待他們的那個夥計,見他們回來,隻是略有深意的笑了一下,然後又是一陣殷切的招呼。
他的那個笑本沒什麽,可知道這些奇怪事情的銀鱗和袁橫,總覺得很別扭。他們不動聲色的裝作玩的很累的樣子掩了房門,各懷心事。
雲宿神女在他們離去後又扮成老婦人坐在那裏用指甲一下一下摳著木雕,整整一夜,天要放亮時,終於將那無臉女雕好,隻見這無臉女裸著上半身,合抱在前的手正好擋住了胸部,長發纏在腰間,下半身用一塊布裹著,隻遮到了膝蓋露出纖細的小腿和盈盈一握的玉足。整個看上去,這無臉女應該是個妙齡少女,卻不知為何會做如此怪異的裝扮。
她將無臉女木雕搬到隔壁的房子裏,與那二十多個木雕整齊的碼在一起,然後挎著個籃子,無精打采的走向城外。
當她到達小鎮的城門口時,發現銀鱗和袁橫早已在鎮外一個餛飩攤等著她了。她裝作沒看到的樣子,徑自走開,走了約莫有一個時辰,才在一條小溪旁歇腳。伸手在溪水上一點,一片微波蕩漾開來,水麵上就形成了一個封印,她抬步走了進去。不過多時,銀鱗和袁橫也走了進來。
她念動真言,然後噗的一聲,地上冒出一股白煙,然後一個五短身材體型消瘦的中年男子,拄著根木杖,出現在白煙當中。
銀鱗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土地,她原本以為土地都是個子矮小白頭發白胡子的小老頭兒呢,沒想到這個土地這麽年輕,雖然看上去也不甚高,身材瘦削,可一臉精幹,從他露出的半截手臂也能看得出來,他雖瘦,肌肉一定不少。
土地說道:“雲宿神女喚小仙來不知有何要事?”
雲宿神女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銀鱗和袁橫,然後很是有禮的輕聲說道:“他們兩個想知道京城周邊村落裏無端消失的人是怎麽回事,還請土地你跟他們說說吧?”
土地看了他們一眼,眼中的驚奇一閃而過。這女子他是知道的,現如今正被天界追殺,竟然還敢明目張膽的到處亂跑,也不知該說她是膽大,還是沒腦子。還有這個凡人少年,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當日天樞星君說的那個人了,卻不知他們兩個怎麽攪到一起了。
銀鱗本來聽雲宿神女和這個小地仙土地說話這麽客氣就有些奇怪了,待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是知道自己的身份,還這麽淡定的麵無異色,不禁對這個土地生了八九十分的好奇。
土地接下來說的話雖印證了她起初的想法,卻令她憤怒起來,果然是萬惡的魔宮,竟然做出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