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章 時未遇兮無所將
被齊越擁在懷中的銀鱗有一瞬間的失神,這齊公子,今日未免也太主動了吧。
“你怎麽樣了?”久久之後,齊越鬆開銀鱗,一臉擔憂地問。
看著他的臉離自己那麽近,纖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就像一把刷子掃去了她心中所有的猶豫。
此刻的她無比的堅信,幻境中的選擇,一定是對的。
“我當然沒事啦。”銀鱗報以一個明媚的笑容,伸手攬住了他的胳膊。
“回稟相爺,袁將軍傳訊,那些得了天花疫症的百姓,果然出現在城外的樹林中,所有人都痊愈了。”一個士兵疾步跑過來,臉上帶著喜色。
聽到這個消息,在場的人全都鬆了一口氣。上神所料果然沒錯,誰也想不到,麵前這個並不起眼的女子,真是是上神口中所說的救世主,挽救了一場有可能是滅頂之災的大難。
之後便下起了一場大雨,連下了三天三夜,正好解決了久不降雨天下大旱的困厄。皇帝大赦天下,不僅在宮裏連著擺了七日的宴席,日夜笙歌,逍遙作樂,而且在城外給那些死裏逃生的流民賜了酒食,搞的那群流民輕易不肯離去。
自那日小魔君離去後再無半點消息,銀鱗吸收了噬魂珠的碎片後身體並無異樣,這令她有些不安,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可她卻毫無頭緒無從下手調查。
而那日之後,江如月不知怎麽了,回到江府之後再沒出過大門半步。
齊越的舉動也越發的奇怪了,先是和她在一起時毫無預兆的便會臉紅,然後好幾天都躲著不見她,在自己的書房關著門窗不知幹些什麽。銀鱗曾試圖偷偷潛入他的書房,卻見他早有防備,不知從哪裏弄來無數的風鈴,一點風吹草動都響個不停。
幾天之後,齊越捧著一幅畫卷,扭扭捏捏地塞到她手中,然後臉紅著就跑了,那模樣,特別像九重天上的小神女跟心儀的小神君告白時的樣子。
她打開畫卷,上麵畫著他們初次相見時的景象。飛簷石亭,綠池芙蕖,石亭內一個柳黃色長裙的少女伸出食指虛空點著什麽,旁邊雕花的楠木美人榻上坐著個穿白色長衫的男子,並寫著一句詩: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在三生石畔見了那麽多小情侶的銀鱗無比的明白,看見她就臉紅的齊越,整天躲著她的齊越,原來是畫了這麽一幅畫來向她表明心跡了。雖然看上去傻了點,但是,銀鱗很是受用。
她見過好多遲遲不敢走出第一步從而被截胡的神女神君們,喜歡嘛,就是要勇敢的告訴對方,要不然,事後喝再多的忘憂酒,都不管用。
她將七彩琉璃扇、金光盞、疏星鏡、隱身鬥篷和乾坤袋一一擺在床上,糾結著到底送那一件來當做定情信物會更好,卻發現除了這隱身鬥篷是上仙有了更好的替代品而半扔半送的給了她之外,其他的,都是自己偷來的。
沒得辦法,也隻能把這隱身鬥篷送給他了。
當她笑吟吟地捧著鬥篷出現在齊越的麵前時,恰好路過的齊相爺臉色都變了,那也是,自己好歹也是個神仙嗎,跟他兒子談戀愛,還不是便宜他們了嗎,興奮得變了臉也是可以想象的。
這一日,天氣有些悶熱,微風習習仍吹不散身上的汗濕,隔著紗窗望出去,廊下的芭蕉樹耷拉著翠綠的葉子,鮮紅色的花冠也有些萎靡。
銀鱗早早的就被熱醒,她用帕子擦了一把臉上細密的汗珠,開始分外想念太清幻境的清涼殿。
天樞星君最會享受,每逢烈日炎炎,都會窩在清涼殿裏,讓小仙童打著蒲扇,端著兩碗冒著涼氣的冰沙,分與銀鱗一碗讓她念書來聽。每每念到一半,就會聽到他享受的打起呼嚕,一碗冰沙見底隻餘空碗歪倒在手邊。
銀鱗這才發覺,好像從沒見過比上仙還悠閑的神仙,整日都好似無所事事,除了吃喝玩樂,就是鼓搗他各種千奇百怪的寶貝。
她又想到那小魔君的話,說什麽讓她憑自己的本事用噬魂珠的碎片找到上仙,半個月過去了,靈台中的噬魂珠碎片好似完全消融了一般,探查不到半絲氣息。
正想得煩悶,忽聽得外麵一陣喧鬧聲,她打開紗窗,見十幾個齊府的家仆抬著幾個大箱子浩浩蕩蕩朝外走,每個箱子上都係著大紅的綢子。
“李三,你運氣還真不錯,這趟跟著老爺去江府提親,一定能得不少好處。”
“嗨,瞧你們說的,咱們當奴才的,能跟著主子們出去辦事,那就是天大的好處了。”
“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回來之後,得請我們去萬花樓喝酒。”
“一定一定,等少爺和表小姐成親的時候,還少了你們酒喝嗎。”
幾個人說著嘻嘻哈哈的出去,這幾句話卻讓銀鱗坐不住了。
據她所知,這齊府的少爺,好像隻有齊越一個,那江府的表小姐,不就是江如月嗎。他們竟然要成親了,齊越這個混蛋,前兩天才給自己送畫寫詩,還收下了送他的鬥篷,現在就要去跟自己表妹要成親了。
銀鱗怒從心生,想要去找齊越問個清楚,剛站起身來,卻忽然打了個冷戰,片刻之後渾身如墜入冰窖一般寒冷徹骨。
她想要開口呼救,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就這麽摔倒在地上,身體欲漸僵硬。而寒氣從她身上散布開來,室內瞬間結了一層冰碴。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凍成一塊冰坨的時候,額頭出現了異樣。一股黑氣急遽的從額頭迸發出來,在室內激烈地盤旋著,最終化成了一團黑色的火焰,緩緩地落在了銀鱗的身上。
當這黑色的火焰落到她身上的時候,她耳中頓時響起一陣尖叫,而後伴隨著一個女子低低的傷心欲絕的啜泣聲。
她沒來由的覺得萬分的難過,心如刀絞,疼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眼前開始出現幻覺,隻見一個女子人麵蛇身,一頭火紅色的頭發,麵容模糊。她努力的睜開眼去看,就在她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終於看清,那女子的臉,竟然跟她的臉毫無二致。
此刻齊越正被捆得像粽子一樣躺在床上,一個青衣短打的小廝賠著笑臉站來一旁。
“齊山,你快點把我鬆開。”
“少爺,不是齊山不放開你,而是老爺吩咐了,要是在他回來之前放出去,他就打斷我的腿。少爺,老爺也是為了你好,表小姐人長得漂亮,又溫柔又體貼,對你又好,而且醫術也是咱們大夏國數得上的,跟你又是青梅竹馬從小長到大的,合著齊江兩府誰不知道,早晚有一天,齊少夫人就是表小姐。這早晚的事兒,早一刻晚一刻也沒太多區別不是。”齊山一邊打著蒲扇一邊說。
“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的,你趕緊的把我放開,再遲就來不及了。”
齊越滿頭大汗,父親根本不給自己反應的時間,一聲令下就著人綁了自己,帶著聘禮去了江府。他從來隻把表妹當成親妹妹看待,並沒其他的心思。可萬萬料不到,父親竟然想要讓他立刻們成親。
這事兒要是讓銀鱗知道了,她會怎麽想。
前幾日護國寺一事,看著銀鱗和那個黑袍上神從祭壇封印裏消失,突然覺得好像要永遠見不到她了一樣,等她在祭壇上重新出現,衝上去抱著她時,才真切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想到這裏,更是萬分焦急,用力地扭動身子,“噗通”一聲從床上翻了下來。齊山來不及阻止,齊越就在他腳邊摔了個大馬趴,他趕緊上前扶起齊越,又將他拖回了床上。
“我說少爺,您就心疼心疼我們這些當奴才的吧,別折騰自己了。”
這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麵喊了一聲:“不好了,妖怪吃人了。”
然後突然衝進來幾個家仆,一臉驚恐,顫抖著說道:”少爺,不好了,那個女神仙竟然是個妖怪,吃了人往府外去了。”
“你說什麽?”齊越問道。
那個打頭的家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號著嗓子說道:“就是住在咱們府裏的女神仙,她是個妖怪,我家小三子整天說要拜她為師,今天中午去給她送吃的,結果還沒敲門就見一個人麵蛇身紅頭發的妖怪從屋裏出來,那張臉,長得就跟那女神仙一模一樣。他嚇得喊了一聲,老孫他們聽到趕過去,那妖怪連老孫他們一起都吃了。”
齊越不敢相信,怒斥一聲:“你胡說什麽呢,銀鱗姑娘怎麽可能是妖怪呢?”
小三子的爹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少爺,我說的都是真的,可憐我家小三子才八歲就慘遭橫禍,嗚嗚嗚嗚。”
齊越的臉色很是難看,他萬萬不相信銀鱗是他口中所說的妖怪的。當日在猿翼山上,銀鱗從水裏跳出來的時候恰巧被他看到了,明明就是一尾銀色的鯉魚,所以在薄山縣的時候,每次在回雁樓吃飯,他都不點那紅燒醋魚。
可是,為什麽小三子的爹形容的人麵蛇身妖怪長著一張銀鱗的臉呢,莫非銀鱗出了什麽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