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姐妹激辯
此刻，整個病房裏安靜極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了柳汐嵐，隻見她孱弱地坐起來，毫無責備之意地投入了白靖羽的懷抱中。
無疑，她這一舉動相當於給了她父親一記響亮的耳光。
看著這樣的女兒，柳方域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新婚之夜，徹夜不歸，逼得自己走上絕路，而她卻非但沒有半點責備之意，反而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在眾目睽睽下投入了那浪蕩子的懷抱。
好歹她也是個思想進步的新女青年，在婚姻之中怎會如此低聲下氣，忍氣吞聲?
可是，即便如此，他亦隻能恨鐵不成鋼地長歎兩聲，女兒願意，他又能如何?
“咳！”柳汐嵐如此舉動，正中許如月下懷，她刻意抬高了嗓門兒，“還是兒媳明事理，不像有些人，父不像父，親家不像親家的。”正所謂親者痛，仇者快亦不過如此。
這明譏暗諷的，憑誰都能聽出個三分意來，更何況是像柳方域這樣的讀書人。
柳方域漲紅了臉，忍了又忍，背過身子，看向窗外。
見父親受辱，姐姐卻置身事外，絲毫不予理會，柳汐妍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姐姐，你要知道，縱然別人對你千般好萬般寵，也終會隨著各種因素而變，而始終對你真心好，永遠也不會拋棄你的，隻有你的家人。因為，隻有你的家人跟你流著一樣的血。” 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姐姐說話。
她知道，這些話說出來後會是什麽後果。
但是，她必須說出來。
“汐妍，你錯了。”柳汐嵐輕笑道，“我始終相信，用此心換彼心，真心終會換取真心。父親心疼我沒錯，可是，娘心疼她兒子也沒錯，不是嗎?”她緩緩直起身子，倚在床頭，眸子裏的光淺淺的，淡淡的，“做人不該那麽自私，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都該換位思考一翻。”刻意擺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
“那你可曾站在父親的角度想過?”柳汐妍不知道姐姐為什麽會變成了這樣?
明明就是白靖羽有錯在先，可是白家人非但沒有半點兒指責，反而對父親大加譏諷，這究竟是何道理?
“汐妍，你又錯了，我這麽做，就是不想讓父親為難。”她輕聲歎了歎，“天下父母都一樣，有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兒女過得幸福?試想，如果我哭哭啼啼跟父親訴苦，父親會怎樣?而白家又會怎樣?”
姐姐向來能言善辯，能說會道，可是直到今天，她才領教到她的厲害。
她三兩句便把堵得啞口無言，不僅如此，而且還讓她活生生地變成了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
“姐姐，你變了，變得沒有自尊沒有自我了。”可是，她卻很清楚的看出來，姐姐是在極力討好白家人。
“汐妍呀汐妍，難道父親教過我們的，你都忘記了嗎?你知道什麽是三從四德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古女以夫為天，以貞為命，難道你統統都不記得了嗎?”說這些話的時候，柳汐嵐下意識地看了眼白家二老與父親，她如此說，既給父親臉上增了光，也讓白家二老心裏舒坦，更重要的是，更使得那柳汐妍相形見絀了。
聽了姐姐那滔滔不絕的說教，柳汐妍隻是自嘲地笑了笑，
“姐姐，今日受教了。”她明明記得柳汐嵐曾經說過，她最看不起的人就是班昭，她寫得《女戒》就是活生生地給女人上了把枷鎖，活生生地把女人貶低了一截。
可是她卻沒想到，今日她居然搬出了三綱五常來說教她。
也罷也罷，隻要她覺得好，他們又何必多說呢?
“瞧瞧，都是一個父親教出來的，可這修養與悟性卻截然相反，算是我們白家福氣，挑了個最好的。”許如月邊說邊握緊了柳汐嵐的手，“嵐兒呀，往後啊，我不會再讓靖羽欺負你的。”
這個病房，柳汐妍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多呆一分鍾，她都覺得惡心，那白夫人，還有那白靖羽，一個個的，簡直就是敗類。
“爹，既然姐姐沒事了，我們就走吧。”柳汐妍緩緩移動輪椅，走到父親跟前，輕聲喚道。
柳方域心情複雜地看了眼大女兒，
“嵐兒，你自己多保重。”
剛才大女兒跟二女兒的談話，他聽得清清楚楚，可究竟誰對誰錯，他還真的難以辨別出來。總之，各有各的立場，各有各的目的吧。
“我送送你們吧。”看著柳方域跟柳汐妍緩緩往門口走去，白靖羽倏忽站起來道。
“不用，我們自己會走。”柳方域剛欲駐足答應，不料，柳汐妍卻頭也沒回地一口回絕。
可白靖羽還是徑直走了過去，
“你這坐著輪椅不方便，嶽父年歲也大了……”
“靖羽！”許如月厲聲道，“你是吃飽了撐的嗎?人家都說不用了，你還跟去幹嘛?”
“媽，我的事以後你少管！”白靖羽冷聲回道。
而此時此刻，他們誰也沒有發現柳汐嵐那冷冽而憎恨的目光，她生生將被褥揪出了一道裂口，隻恨當初自己沒能狠心要了她的命……
屋外，落霞漫天。
夕陽隱入了山巒，隻剩下半張臉。牆角的月季像迎風起舞的姑娘，隨著滿牆的爬山虎搖擺著身姿。
柳方域走在最前麵，白靖羽執意地推著柳汐妍緊跟其後。
落霞像薄紗一樣，輕覆著大地，輕覆在他們的身上，此情此景，別有一番滋味。
“不用再送了，你去陪姐姐吧，沒有人比她更需要你。”走到醫院的大門口時，柳汐妍一始既往地冰冷而孤傲。
白靖羽眸光沉沉地看著她，有句話，好幾次他都差點脫口而出地說了出來。
可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因為，他知道她有多麽的在乎她的姐姐。
“嶽父，”白靖羽鬆了推著柳汐妍輪椅的手，輕聲喚了一句，柳方域驀地轉身訝異地看著他，“我想單獨跟你說兩句話。”
柳方域隻好踱步反了回來，跟白靖羽走到了醫院的另一端……
看著他們刻意躲避她的身影，柳汐妍的心裏不禁有些許淩亂。他究竟要跟父親說什麽，還非要背著她?
但，不管怎麽樣，她都希望他不要再做出傷害姐姐的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