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十裏紅妝

  十裏紅妝，一世繁華，嫁衣如雪，傾城盛事。


  那鋪就的紅綃，灼傷了眼睛，那盛綻的梔子，孤獨地綻著芬芳。


  柳汐妍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求淨慈庵的師太送她來到了柳汐嵐出嫁時的必經之路。那是她唯一的姐姐，她怎會不想陪著她出嫁，怎會不想看到她穿著喜服時那一頷首一垂眸的幸福，怎會不想看看那個她心心念念一心想要嫁，想要依靠的男人?

  可是，可是他們連這唯一的機會都不給她。


  透過人群，她看到龐大的車仗像條威武的長龍一般，緩遊在繁華的街道，神氣地穿過人群，而她，卻像是一隻螻蟻一樣，渺小到他們根本就看不到她。


  她拚命地推著輪椅，拚地跟圍觀的人群說對不起，想讓他們給自己讓出一條道兒來，她好追隨著那輛掛著喜綢紮滿了鮮花代表著永結同心的頭車，想看看車裏的人，想看看今天的新嫁娘，想看到她幸福的臉蛋，想親口對她說聲祝福……


  可是，人太多，車子太快，她終究還是沒能追上他們，終究還是被淹沒在人潮裏。


  人群，隨著迎親隊伍緩緩移動著，從吉祥大街，一路追到如意大街，終究還是孤孤單單地剩下她一人在如意街頭，望著婚車駛向前程大街，離她漸行漸遠。


  風，漫卷起那散落的白色花瓣，鋪就的紅綃，隨風舞動，卻依然掩飾不住人去街空的落寞。


  柳汐妍一個人在街頭定定地坐了好久，直到她的輪椅緩緩移動，她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嗬嗬，姑娘要去哪兒?我可以代勞。”他的聲音很好聽，他的陰丹士林長衫很奪目，他的眉間泛著淡淡的虹光，他的眼睛裏有陽光。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緩緩回頭，聲音淡淡的，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那，不如我陪姑娘走一段兒吧。”他溫潤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執著。


  或許，她可以嚐試著回到從前。


  一年了，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以這樣一種方式踏出那小小的跨院兒，踏出柳家那斑駁的大門。


  雖然心痛，卻似有了另一種重生。


  “好吧，你算新的開始吧。”柳汐妍揚了揚唇角，如同這鋪滿了街兩旁的梔子，幽幽的，淡淡的，不卑不亢，卻有自己的風骨。


  他擰了擰眉心，勾了勾唇角，似明白又似不明白，

  “哈哈，很榮幸。”


  長長的街道，曲曲折折，總有風景入眼，總有故事發生，總有人不經意地擦肩而過，也有人因緣際遇地靠近……但，能陪你走到最後的又會是誰?我們誰也無從得知……


  迎親的隊伍終是走到了似錦大街，而白府，就在似錦大街的盡頭處。


  紅紅的喜帕，雪白的婚紗，長長的迎隊伍，如玉般的他……這一切的一切，恍如夢中，從被他抱上婚車的那一刻起，柳汐嵐就覺得自己在飄著浮著。


  但，她知道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她真的就要成為白靖羽的妻子，成為白家的少奶奶。


  白靖羽一直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沒了似的不肯放開。


  他的手心裏滿是汗，她沒想到他也會緊張，她很想撩開喜帕看看他害羞的模樣，她很想輕輕依進他的懷中，聽聽他此刻心裏在想什麽…….

  這一路，走得漫長且不易，她隻希望當他揭開蓋頭時，對她如初般溫暖。


  就如他走進她的閨房對她說的那句話一樣，會一直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累了嗎?如果累了，就在我的胸口靠著休息一會兒吧。”柳汐嵐正滿心忐忑著，白靖羽忽然就攬過了她的肩頭，將她擁進他的懷中。


  她像隻乖乖的小兔一樣，受寵若驚一動也不敢動地靠在他的胸口，幸福地聆聽著他清淺略帶緊張的呼吸。


  他微微垂眸，看到她紅紅的小嘴，像櫻桃一樣誘人，忍不住抬手小心翼翼地觸了觸，紅紅的胭脂瞬間染在了他修長的指尖上，帶著女人香……


  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好像要從嗓子裏跳出來似的，她不由貼得更緊，依得更緊了。


  白靖羽緊了緊攬著她肩頭的手，微微仰麵，揚著唇角，腦海全是那開滿了梔子的小跨院兒，是她那清幽而帶著些許孤傲的背影。


  柳汐妍啊柳汐妍，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時而冷得像冰，時而又暖的如春水。時而烈的像匹馬，時而又溫柔得像隻小兔子。


  “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他不由抓起了她的一隻手，在手中把玩著，眉梢眼底，皆是柔柔的愛意。


  此時此刻，柳汐嵐多想時間就此定格，哪怕隻讓她活一天，她也覺得值了。


  再長的路也會走到盡頭，再美好的時光也會悄悄流逝。


  迎親的隊伍終是停了下來，鞭炮鑼鼓響連天，還有西洋樂隊，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有司儀打開了車門，白靖羽迫不及待地下了車，將柳汐嵐抱下了婚車，走上了早就鋪好的紅毯。


  她捧著鮮花，挽著他的胳膊，他牽著她，有花童托著她長長的裙角，就這樣，他們一步一步走進了屬於他們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