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咄咄逼父
本想從風家三小姐的記憶中找出剛才那絲悸動的蛛絲馬跡，無奈她現在能感受到這身體原身的心痛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線索。
微微垂眸，只把這當成了風家三小姐對風無煥的怨念，風清嵐並沒再去多想。清明的鳳眸掃過風無煥，投向武天昊，朝他微微行禮：「區區一張皮囊而已，皇上不必在意。」
武天昊眉峰微挑，他可是頭一次聽一個女人說自己的臉只是一張皮囊，果然是他看上的人，連想法都這麼出塵。
如今她落在他的手裡，他豈能讓她就這樣跑了？轉眼看了看一旁的風無煥，武天昊眸色一深：「多餘的話朕也不多說了，今日朕已經幫嵐姑娘將風將軍找來了，一切還看嵐姑娘自己的意思……」
聞聲，風清嵐微微頷首，將目光移到風無煥的身上。
那一瞬，她的心又是一疼。
皺著眉將這份心痛掩下去，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是她父親的男人。他正值壯年，一臉嚴肅，此刻，他也同樣看著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風無煥緊盯著眼前這個氣質脫俗的女子，思緒紛飛。
這個被皇上稱為嵐姑娘的女子，雖不知她的長相，但那渾身的氣質宛若出水芙蓉，那感覺，他卻覺得似曾相識。
果然，真的很像婉容。
這世界上若非要找出一人能與婉容有九分相似的人，就只有嵐兒了……
嵐兒？！
想到這個可能，風無煥面色一變，眯著眼打探起風清嵐來。
抬眼卻見她也看著自己，那眼中是一種清明到極致的冷靜，他暗暗別過眼，將心中的想法抹去。
嵐兒已經痴傻多年，不可能是她，當下微微鬆了一口氣：「不知這位姑娘將我叫來有何事？」
「風將軍好，今日小女來到這裡，是因心中有一疑惑已經困擾我許久了，特想請將軍為我解答。」淡淡地說著，風清嵐朝著風無煥行了一個禮。
回禮，風無煥謹慎地抬起眼眸：「不知姑娘想解的惑是什麼？」
問她想解什麼？想到前幾年的一場戰爭，她眼下一冷，卻滿是讚歎地說著：「早就聽聞風將軍赤膽忠心、驍勇善戰，乃用兵之人才。」
「過獎過獎……」聽到自己被誇獎，風無煥心中一松，謙虛地向風清嵐拱了拱手。
「只是……」
「只是？」
話音一轉，風清嵐臉上露出痛惜之意，有些無奈道：「將軍您縱然是雄才大略，只可惜至今，風府沒有一人繼承到您的能力。將軍您可還記得上次馳騁沙場是何時？您可記得有多久沒拿過勝仗？您是否還記得那些馬革裹屍的兄弟們？」
「你問這些幹嘛？！」被問到自己的痛楚，風無煥惱羞成怒。
這華宇國誰不知道幾年前的他打了一場敗仗，是真的完敗。
五萬精銳對上九州國的五千士兵竟變得如此不堪！那是他仕途的第一場敗仗，但就是那一場便讓他顏面盡失。當時的先皇念及舊情，並沒有給予他太大的懲罰。只是自那之後，他便不肯再上戰場，也許是他自己怕了，他怕再敗，他怕對不起皇上的期待！
眼睛，有些慌亂地看向坐在上方的武天昊，見他雖然面色平靜，但那雙杏眼似是在暗自沉思著什麼。
「皇上！」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風無煥老淚縱橫。
「臣深知臣犯下了滔天失誤，但您一定要相信微臣的赤膽之心，臣一直在找方法彌補過錯，還請皇上再給臣一個機會！」
見風無煥如此，武天昊眉心微擰，剛想讓他起來。
「皇上！」
聞聲，他止住了手上的動作，轉眼看向風清嵐。
「皇上不是說過我想要什麼都會給嗎？皇上，如今嵐只想求您一件事。」
「你說。」見風清嵐肯自願留在他的身邊，武天昊哪還有心思管風無煥，眼中神采奕奕地看著那抹略顯張揚的艷影。
「我覺得風將軍已經不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了，只要您免去風將軍的職位，我定會陪在您的身邊，輔佐您的江山大業！」
「你！」
聽到這話，現場的氣氛陡然一冷，所有人瞪大了雙眼，怔怔的看著屹立在大堂中的風清嵐。
這，這簡直胡鬧啊！
許久，眾人才從這份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武天昊的眼中已經沒有剛才的鎮定，俊眉狠狠地擰起。
「你……是認真的？」心中還留有一絲僥倖，他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這句。
「嵐從來都是認真的。」直直地對上武天昊的眼，那決絕之意已經不用言明。
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但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武天昊嘴唇狠狠地一抿，不多時，嘴裡便多了一絲腥甜之味。
「朕不答應！」
聞言，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從出神中回過神來，紛紛鬆了一口氣。特別是跪在地上，拳頭已經握得發青的風無煥，自始至終就沒起過身。
得到武天昊的回答，風清嵐嘴角自嘲地一勾，露出一個讓人難以琢磨的表情，朝著面前的武天昊微微福身，毫不猶豫地轉過身。
「芍藥，碧蓮，我們走！」
「是，小姐！」
決絕，沒有一絲猶豫。
見她要離開，武天昊心中一緊，本是為了讓自己冷靜而握住茶盞的手狠狠一抖。
啪，上好的青瓷應聲而碎，驚得眾人一顫！
「朕允許你走了嗎？」
「嵐的心，嵐的人都不曾屬於這個地方，既然皇上不能答應我的要求，那嵐自然只能離開！」
冷冷地回答，雙手暗自將芍藥與碧蓮帶進自己的保護圈內，再次抬起腳。
「你敢！」
見她當真是沒有一絲留下的意思，武天昊眼中一狠，他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她的能力若是被別人利用，對他而言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當下手中一揮，早已在暗中準備好的侍衛紛紛出現，拿著刀槍，也不管會不會傷到風清嵐，只管能把她抓住就好。
「小姐！」
芍藥的一聲驚呼響徹大堂。
見眼前的刀已經近在咫尺，差一點便能碰到風清嵐，芍藥心中一緊，下意識就迎上前去想為她擋下這一刀。
哪知她才前跨一步，便覺得后衣領一緊，被硬生生地拉到另一方去。
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的芍藥木著一雙眼，顫巍巍地隨著背後那股力量看去，卻看到風清嵐狠皺著眉的臉，那眼裡的怒意已經抑制不住！
「胡鬧！」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印在芍藥的小臉上！
臉上火辣辣的感覺瞬間便染了開來，芍藥眼淚氤氳，忍不住抽泣起來。
「小姐……」同樣被風清嵐拖著的碧蓮美眸微顫，有些不忍地看著癱坐在地的芍藥。
見眼前的芍藥一臉委屈，卻是抿著嘴唇默不吭聲，風清嵐的心中微微一疼。她何嘗不知道芍藥的心思，只是她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夠保護自己，芍藥就不同了。
剛才那一刀若砍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眸色微斂，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今日是她想得不夠周到，她應該早點考慮到芍藥和碧蓮。
「芍藥……我很高興你能對我如此有心。但是，現在的你還太弱，你可曾知道若你真的受傷了我會如何痛心。」
「……小姐，芍藥知錯了。芍藥日後一定會成長到足以保護你的程度，一定不會再讓你擔心了！」聽到風清嵐的話，芍藥一直憋住的眼淚瞬間決堤，她雖在哭泣，心底卻有了一個新的目標，那就是變強！強到不會成小姐的累贅，強到可以為小姐分憂！
微微嘆氣，轉頭看向那些因為她的逃脫而愣在原地的侍衛，風清嵐的眼中溢出了深深的殺意。
他們可能不知道，她極度護短！
「我本不想殺你們，這是你們自找的。」冷冷地說著，冰冷的玉手緩緩抬起，靜靜地指向眾人。
眾侍衛見風清嵐放下狠話之後卻並無什麼動作，也沒在意，誰會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擁有怎樣可怕的力量。
「上啊，只要抓到她就立功啦！」一侍衛帶頭，所有的人都蜂擁而上。
不遠處，一直觀察著風清嵐的武天昊和風無煥緊皺著眉，看著她那一個個仿似隨意而做的動作。直到瞥見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白色薄霧從風清嵐的手中滑出，武天昊心中一個咯噔，意識到不好。
「住手！」
然，不待他把命令傳出，眾侍衛已經中招，他們全部保持著向前沖的姿勢，卻無一人能移動分毫。
驀地，所有人開始覺得身上奇癢無比，瘙癢難耐，他們多想用手去撓，卻根本不能移動。這癢中帶痛的感覺瞬間侵蝕所有人的心脈，讓他們生不如死！
這是，毒！
「啊！」
一陣陣哀嚎響徹五王府的大堂，所有侍衛如痙攣一般不住地抽搐。不多時，所有人都翻起了白眼，倒在地上，死了。
見此，在場的眾人紛紛心中一驚，有膽小的已經嚇得狼狽而逃。
武天昊冷冷地垂下眸子，掃過地下的屍體，再次與她對視。只見那個逆著陽光佇立的女子，璀璨的星眸冷如冰山，她腳下死狀各異的屍體襯著她如殺神一般。
冷酷、強大、不容反抗。
他怎麼也沒想到，她身為一個醫者，武藝居然如此之高，剛才那絲白霧，是夾雜在內力之中的劇毒，她居然能將毒與內力結合。
把內力運用得如此之好，絕對是個天才。
「皇上，您不是想要嵐留下來嗎？這樣的結果難道就是您想要的？」靜靜地看著眼前模樣俊俏的男子，風清嵐飄飄然的聲音淡若微風。
武天昊聞言，將嘴唇狠狠地抿著。
淡淡地掃過他的臉，又將眼睛看向一旁的風無煥還有在旁邊一句話也不敢說的武蕭轅。
美眸一閉，將手伸到耳後，將臉上的一抹輕紗緩緩地取下。
眾人緊緊地看著眼前這個淡然的女子，卻在看到她的臉時紛紛陷入震驚之中。
「這樣……你還想把我留下嗎？」
雙眼睜開，掃過眾人，將目光放回到武天昊的身上，冷冷地看著他那震撼的表情。
「風清嵐！」
「嵐兒！」
見到她的臉，在場所有認識她的人都如石化了一般。
沒有回應武蕭轅的驚呼，風清嵐看向風無煥，凄凄地哂笑：「原來爹地還記得嵐兒啊。」話語中，無不是苦澀心酸之意。
「嵐兒還以為，爹早已將我這個女兒忘了呢。」
見自己的女兒如此冷淡地看著自己，那眼裡沒有一絲感情，風無煥的心中突然一痛。當初他不願再看到風清嵐只是因為他不願再想起婉容，哪知到現在，她變得如此優秀，卻不認自己了。
忽的，想到什麼，風無煥沉痛地看著風清嵐，問到：「你……你怎麼好了？」
風清嵐當然知道他的意思，淡淡地哂笑：「嵐兒的痴傻早在一年前就被師傅治好了，是師傅教了嵐兒舉世無雙的醫術與武術。」
聽到這話，風無煥的眼中一片震驚，怎麼會？！
竟然早在一年前就……
「師傅見我在風府受苦，本想將我帶走。而我呢？我居然還相信您對我是有感情的，我還一直在等，等您回頭的那一天。呵呵……直到前幾天與武蕭轅的大婚之日，嵐兒是真的絕望了。」
她不再尊稱武蕭轅為五王爺，而是直呼其名，冷冷地雙眼看向武蕭轅。見她的雙眸看來，武蕭轅心虛地將頭低下，不敢與她對視。
收回眸子，自嘲一笑：「那日若不是他將我送向青樓，我也不會離開得如此決絕。自那之後，嵐兒專心隨師父修行，發誓再不過問紅塵事。」
送她去青樓？！怪不得風清嵐失蹤了那麼多天！
風無煥皺著眉，眼含怒意，質問道武蕭轅：「五王爺，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這不怪本王，還不是你家風雨姍出的鬼主意！」武蕭轅一臉心虛，臉色十分難看。
「閉嘴！給朕退下！」見武蕭轅那懦弱的樣子，武天昊心中惱怒不已，將他打發下去，簡直丟臉，卑鄙，居然送一個女子去青樓。
「雨姍？不會啊，雨姍是個善良的姑娘，怎麼會？……」
善良的姑娘？聽到這話，風清嵐差點笑出聲，可憐風無煥這糊塗老兒，常年的權高位重讓他早已失去明辨是非的慧眼。
現場，一片混亂。
冷冷地瞥了一眼眾人，風清嵐朝芍藥和碧蓮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立馬會意來到她的身邊，三人再次轉過身，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這一次，再沒人敢攔住她們。
見風清嵐那抹決絕凄冷的身影，風無煥心中一痛。那背影，像，太像了，就像當初的她如此決絕，冷漠。
本想叫住越走越遠的風清嵐，還沒待他張口，武天昊卻搶先開口：「嵐姑娘，或者說是清嵐姑娘。」
聽到他的聲音，她微微駐足，偏過頭側目。
「你不是問朕見你這樣還會不會想把你留下嗎？你還沒給朕機會回答呢。」
杏眼微眯，武天昊眼中發亮：「朕的回答是，朕還想，而且是非常想，比剛才更想。這答案，不知清嵐姑娘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