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百年宮牆
余晗聽到皇甫哲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這句讓人汗毛倒豎的話,竟也沒有什麼反應,彷彿已經習慣了一般,點頭道:「屬下明白。」
然後皇甫哲站在原地,看到余晗眉頭緊皺,神情不對,略一思索,笑道:「余晗,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把話憋在肚子里了?是不是開始行動后,有些緊張?有話直說。」
余晗聞言,知道瞞不過眼前這位心思縝密,玲瓏剔透的主子,便開口道:「殿下,屬下有一事不明,想請殿下點撥。」
皇甫哲淡淡的笑了一下,把門關上,然後坐回了椅子上,道:「過來坐下說吧。」
「是,殿下。」余晗說完便走到皇甫哲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不等余晗開口,皇甫哲搶先說道:「你是不是想問,太子遇刺身亡,父皇吐血暈厥,七皇弟和靜妃娘娘下落不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為何不趕緊去父皇寢宮探望,而還是在這裡不慌不忙的剪指甲?」
「殿下料事如神,還請殿下為屬下解惑。」余晗微微低頭,整個身子都緊繃著說道。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用這麼拘謹,你能知道如此為我著想,足以說明你的忠心,而且會動腦子想事情,只是看問題還是看的不夠透徹罷了,畢竟有些事情你還沒有經歷過,我問你,太子和七皇弟同時遇刺,最大嫌疑人是誰?」
余晗不假思索,直接開口道:「是殿下。」
「沒錯,是我。那麼我為了避免惹人嫌疑,是不是該第一時間就跑到父皇和皇后的身邊,忍著心中的悲痛,說一些安慰他們的話,來展現自己的孝心?」
「是,殿下,但是這也是正常情況下一個皇子應該做的,為何您卻要等到陛下主動召見您呢?」
「所以我說有些事情你沒有經歷過,看得不夠透徹,其實我並不需要避免其他人懷疑我,我只要擺脫一個人的懷疑就夠了,那就是父皇!但是我這位父皇,我太了解他了,他是這個天底下最多疑的人,如果我按照方才所說的那樣,他反而才會心中起疑,懷疑我是心虛,懷疑我是急於掩蓋自己的罪行,我越不著急,他才越不會懷疑。」
余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屬下明白了,謝殿下賜教,可是殿下,您如此不著急,不會引起陛下以外的人的非議嗎?比如會說您不孝之類的話……」
「所以我才讓你準備那兩樣東西,有些時候,說十句話,不如做一件事,開十扇窗,不如點一盞燈。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余晗恍然大悟,連忙大手一揮,桌上出現了一顆丹藥和一個玉盒,開口道:「已經準備好了,殿下,都在這裡,殿下深謀遠慮,屬下佩服。」
皇甫哲微微一笑,道:「余晗,你還沒有完全明白,我告訴你,即使我拿著這兩樣東西去,也打消不了父皇對我的懷疑,他定會質問於我,甚至會發火,余晗……帝皇心術,萬不可以常理論之。」
皇甫哲將桌上之物收進自己的藏匿法器之中,然後站起身來,道:「差不多了,該過去了,記住我剛吩咐你的那些話。」
余晗趕忙起身,拱手道:「請殿下放心,屬下一定安排妥當。」
然後皇甫哲略帶笑容的點了點頭,便走出了寢宮,朝著皇甫正元的寢宮走去。
……
皇甫正元的寢宮內。
此時柳琬琰坐在皇甫正元的身邊,一臉的擔憂之色。
皇甫正元用虛弱的聲音說道:「皇后,朕昏迷的這段時間,哲兒有沒有來探望過我?」
「沒有,陛下,三皇子並沒有來過,他也真是的,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竟也不來看望陛下,實在是不像話。」柳琬琰帶著一絲責怪的語氣說道。
而皇甫正元聞言,則微微皺起了眉頭,自語道:「竟然沒有來過嗎……咳……咳咳」
皇甫哲在門外就聽到了皇甫正元的咳嗽聲,連忙走了進去,跪下拱手道:「兒臣參見父皇、皇後娘娘,兒臣探望來遲,請父皇恕罪!」
皇甫正元皺著眉頭,眼中帶著一絲怒色,沉聲道:「起來說話。」
「謝父皇。」皇甫哲站起身來,臉上一副擔憂的模樣。
「你還知道你探望來遲,朕問你,你身為皇子,朕吐血暈厥,你為何不立刻前來!」
「回父皇,兒臣去拿了兩樣東西,所以才來遲了。」
皇甫正元聞言,眉頭皺的更深了幾分,道:「拿了兩樣東西?你拿了何物?」
皇甫哲手中光芒一閃,先前余晗給他的那枚丹藥和玉盒便出現在手中,正色道:「父皇,這枚是天雪清心丹,乃是採用天山雪蓮的蓮子煉製而成,凡是氣火攻心,導致經脈受損,氣息不順的傷病,服下此丹能立刻藥到病除。」
「兒臣知道父皇是氣火攻心,又知道百里將軍府中有這樣一枚丹藥,所以才去了一趟將此丹拿來。特意獻給父皇,希望父皇龍體早日痊癒。」
說完皇甫哲就將天雪清心丹遞到了柳琬琰的手裡,柳琬琰開口道:「原來是這樣,難得三皇子有如此孝心。」
柳琬琰說完便欲將天雪清心丹喂到皇甫正元的嘴裡,但是皇甫正元卻抬起手阻止了柳琬琰,接著問道:「那這玉盒又是何物?」
皇甫哲見到皇甫正元沒有吃天雪清心丹,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但是轉瞬變恢復正常,開口道:「這個玉盒內是東海玉如意,若是枕著此物就寢,能有靜心養神、緩解疲勞的奇效。兒臣知道父皇卧床靜養,宮中大小事務便要由皇後娘娘一人處理,而且加上太子之事,皇後娘娘定是心力交瘁,疲憊不堪,所以兒臣才從珍寶閣內拿來這東海玉如意獻給皇後娘娘,希望皇後娘娘保重鳳體,同時也能保住我們皇家顏面。」
說完皇甫哲又將玉盒遞到了柳琬琰的手中,柳琬琰接過玉盒,露出一絲微笑,道:「三皇子竟然親身去拿這兩樣珍寶,真是有心了,先前宮內的一些人對你一直沒來探望之事還議論紛紛,連本宮也和陛下埋怨你為何遲遲沒有前來,現在看來倒是本宮錯怪你了。」
皇甫哲拱手道:「皇後娘娘,父皇和您的身體才是重中之重,那些流言蜚語,兒臣並不在乎。」
柳琬琰滿意的笑了笑,然後將玉盒收了起來。
皇甫正元此時突然開口道:「皇后,你先出去,處理一下宮裡的事,朕有話要單獨和哲兒說。」
柳琬琰聽到皇甫正元的話,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緩緩起身,道:「陛下保重龍體,臣妾告退。」然後就走出了寢宮,留下皇甫正元和皇甫哲兩父子在屋內。
「跪下!」
皇甫正元一聲大喝,皇甫哲立馬雙膝跪地,不發一言。
「混賬東西!你為何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皇甫哲連忙拱手道:「父皇息怒,兒臣不知父皇所言何意……」
「不知所為何意?在朕面前,你還要裝嗎!」
皇甫哲繼續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道:「父皇,兒臣實在不知,請父皇明示。」
皇甫正元死死盯著皇甫哲的眼睛,沉聲道:「你敢說太子和玉兒遇刺之事跟你沒有關係?」
皇甫哲聞言,毫不猶豫的道:「父皇!太子是兄長,兒臣一向對他心懷敬意,而七皇弟乖巧懂事,兒臣也甚是喜愛,怎會做出如此離經叛道之事,請父皇明察!」
砰——
「你還敢狡辯!!」皇甫正元拿起床上的玉枕砸向了皇甫哲,皇甫哲沒有躲閃,玉枕重重的砸到了皇甫哲的額頭上,發出一聲悶響,一絲鮮血順著皇甫哲的眉角流了下來,皇甫哲吃痛,眉頭一緊,但身體卻紋絲未動,眼神依然充滿著堅定與凜然。
沉默良久,皇甫哲緩緩開口,輕聲道:「父皇,兒臣八歲那年,一人在御花園玩耍,不慎從假山上摔下,撞到了眉角,若不是太子第一時間發現,抱著兒臣去看太醫,太醫說兒臣可能就瞎了。還有兒臣十二歲那年,靜妃娘娘已有八個月的身孕,突然肚痛不已,是兒臣冒著大雨去找太醫前來,太醫說再晚一些可能靜妃娘娘和七皇弟就都救不過來了。還有兒臣十六歲那年……」
「夠了!」皇甫正元一聲喝道,打斷了皇甫哲的講話。
皇甫正元的眼神複雜如星海,深邃如幽冥,盯著皇甫哲看了許久,最後輕嘆了口氣,道:「你退下吧……去看看皇后,但不得幫她處理國事,只能處理宮中事宜。」說完皇甫正元便閉上眼睛躺下了。
皇甫哲聞言,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緩緩起身,平靜的道:「謝父皇,父皇保重龍體,兒臣告退。」
皇甫哲走出房間,用袖子抹去了額頭的血跡,輕輕擦拭在了旁邊紅色的宮牆之上,幽幽的道:「千歲狐狸萬歲妖,不及百年宮牆高。這皇宮的牆,聽了太多了陰謀詭計,抹一些血在上面,竟都看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