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因為你是他的妹妹啊
「……其實，最初哥哥剛剛出院的那個時候，雖然半年多沒有見過面，但我們還是通過不少電話的。」
楚佳佳語氣平緩地敘說著與那位「攝影師哥哥」過往的故事，而洛可可也是在一旁認真地傾聽，並沒有怎麼插嘴。
「雖然因為哥哥要到很多真正的野外自然環境里去進行拍攝工作，因此經常會因為電波信號接不通而在短時間內無法聯絡，不過只要是在信號能夠接通的地方，我和哥哥基本上每周都會通一次電話，就像是之前一樣，在電話里，哥哥會給我講述他在外面的世界見聞到的各種事情，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小事，只要我感興趣，哥哥都會很認真地講給我聽。
「就這樣，大概半年過後，哥哥在電話里說他已經把我寫給他的目錄上那些風景都拍攝完成了，而且還額外加入了一些他一路上見識過的人文與美景，剩下的只要在電腦上做些編輯排版以及後期處理，寫真集就可以成冊了。
「那個時候，我聽哥哥說只要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拿到這本他專門為我做出來的寫真集之後，真的是無比開心，不僅僅是因為寫真集本身，更是因為環遊世界拍攝的旅行結束，就意味著哥哥能夠回醫院來看望我了。就這樣，我沉浸在喜悅開心之中，帶著期盼一天一天地數日子……然而，這等待的一個月的時間裡，除了最初第一個星期之外，我再也沒有收到來自哥哥的電話，就算我打電話過去，哥哥那裡也一直都無人接聽。
「我有過困惑，有過擔心，或許是因為哥哥這一個月都在忙著編輯寫真集所以沒時間而已，又或許是因為哥哥最後關頭髮現有某處景色沒有拍好所以臨時出行去補拍了……就這樣，我一邊用種種理由安慰著自己，一邊隔一兩天就給哥哥打一次電話，希望能夠得到回復，可是最終，哥哥再也沒有接聽過我的電話，也沒有主動聯繫過我。」
說到這裡，楚佳佳儘管語調仍舊平靜，但眼睛中卻已經泛起了些許水光，將抱在懷裡的寫真集放到了腿上抬手輕輕地撫摸著書面，而在一旁已經隱約料到了些許端倪的洛可可，也是表情沉重地看著這本寫真集。
「最終，一個月過後的某一天，我在醫院收到了一個包裹，包裹里放著這本寫真集……以及一封信。寫真集毫無疑問，正是哥哥跟我說過的，他為了我專門到世界各地區拍攝美景集合編撰出來的那一本，只是，明明收到了期待已久的禮物，可那個時候的我卻一點都不開心，因為哥哥他明明已經做好了這份禮物，卻選擇用寄送的方式寄給我而不是來看望我順便當面交給我，聯繫到之前一個月我都聯繫不上哥哥的事情，令我一下子就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在和寫真集一同寄來的那封信上，我終於知道了一個差點讓那個時候的我再一次崩潰的噩耗……哥哥他去世了，在經過了半年時間全世界範圍內的奔波，然後強撐著編輯好這本寫真集之後，哥哥他就因為自己的病情惡化，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去世了，這封哥哥臨走前寫好的信以及這本寫真集，則是哥哥囑託他的朋友，在他去世之後寄給我的。
「讀了那封信，我才知道，原來哥哥騙了我……大半年前，哥哥那個時候根本就不是病癒出院，恰恰相反，那個時候哥哥的主治醫生告訴了他，他的病以如今的醫學手段沒有解決辦法，甚至連延緩惡化可能都做不到，最多也就只剩下一年時間左右的壽命了。
「一年時間太短了，對於熱愛攝影藝術的哥哥來說，根本就不足以讓他為了他成為世界著名攝影師的理想做出什麼像樣的努力……但是，哥哥在信上說，他至少還能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地最後享受一下攝影的樂趣，以及……幫我這個『妹妹』完成一個小小的心愿。」
說到這裡，楚佳佳的話終於止住了，洛可可抬起頭來，就看到黑髮少女緊緊地抓著寫真集兩旁的被子，牙關緊咬，兩眼紅著無聲地流下了眼淚。
「佳佳……」
洛可可的呼喚，令因為痛苦的回憶而有些失態的楚佳佳情緒緩和了許多，啪嗒一聲，楚佳佳的眼淚掉在她膝蓋上寫真集的硬質封面上，然後被她用手輕輕的抹去。
「……明明，明明他可以不用這樣的，對不對？哥哥他……哥哥他已經給了我很多了，他讓我沒有死於無休止的悲傷與抑鬱，他告訴了我這個世界除了醫院之外的地方有多麼美麗動人……只剩下一年的時間，哪怕短暫，哪怕不足夠他完成他的理想，可至少，足夠他去做其他的一些他自己想要做的事。
「……這本『寫真集』真的很美，可其實只要仔細看看就能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一本被出版了的正規寫真集……哥哥他只是一個沒有名氣的新人攝影師而已，怎麼可能有雜誌出版社答應幫他出版這樣一部主題雜亂的寫真集？就只是為了我這樣的一個人，他甚至不惜透支自己剩下半年的壽命去世界各地奔波拍照，然後費盡心思按照成品寫真集編輯整理，自己做成了這樣一冊……真的好浪費……真傻對不對？」
「不是這樣的！！」
楚佳佳怔了一下，有些迷茫地抬起頭，她……是被吼了？
其實洛可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僅沒有去安慰傷心的楚佳佳，反而突然間地吼了出來，只是莫名地，就在楚佳佳最後說出那樣的話之後，一股氣憤中帶著心疼的複雜感覺忽然就在她腦海中產生了出來，讓她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口。
「不，不是這樣的……我，我知道，可能這話由我這個外人來說不太合適，但我覺得事情不會像佳佳你想的那樣……這不是什麼浪費，絕對不是！因為……」
洛可可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正如她自己說的，對於楚佳佳和「攝影師哥哥」之間的過往而言，她明明只是個「外人」罷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洛可可卻對於楚佳佳看似自嘲實則自責的話語，有些話卻發自內心一樣地從她的嘴裡冒了出來。
彷彿，如果那位「攝影師哥哥」現在就坐在楚佳佳面前聽到這番話之後，他也會不假思索地開口說出來的那樣。
「……因為，佳佳你是他的妹妹啊！」
一陣沉默，洛可可突然間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冒失了，無論如何以自己的立場就算是想要勸慰楚佳佳可也沒必要用這種激進的態度，然而令她鬆了一口氣的是，楚佳佳聽到了她的話之後，卻並沒有顯得生氣或者不自然，而只是在愣了一下之後，臉上還帶著淚痕，就那麼笑了起來。
「是呢……如果是『哥哥』他聽到我剛才的話，他似乎也會這樣說呢。」
這麼說著，楚佳佳抬手擦起了自己的眼角，然後重新將寫真集抱在懷裡，眼睛卻帶著古怪的眼神看向洛可可。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可可你真的好像哦……」
「呃，呃？」
「……沒什麼~」
在洛可可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楚佳佳似乎一下子心情變好了不少似的。
「嗯，謝謝你，可可……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清楚，為什麼哥哥他會這樣做，雖然我仍舊有些懷疑我是否配得上做他的這份饋贈，但無論如何，既然我從哥哥那裡接受了這份心意，那麼不好好地珍惜是絕對不行的。我早就已經決定好了，我要帶著我爸爸媽媽的那一份，也帶著哥哥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用自己的方式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尋找生活的樂趣……所以，謝謝你，可可，謝謝你，能夠成為我這樣的人的朋友，我真的……真的真的，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