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疑點
對於金澤斯的離開，洛可可並沒有出聲挽留。
並不是洛可可被他一頓嘴炮說得啞口無言，而是她經過了快速的考量之後，覺得並沒有什麼必要。
融合了神格碎片的特殊原住民保留了自己原本的人格品性，在洛可可所知道的神格持有者中，既有像貝卡茲這種不顧世界死活純粹的瘋狂野心家，也有像遠在南大路西側的奇異之域作為當地統治者的黑白龍王那樣，始終都對創世女神艾麗婭持有著堅定信仰想要引導世界恢復原貌的秩序守護者。像是金澤斯這種性格的人持有碎片，雖然無法對洛可可提供什麼正面幫助，但總比神格碎片落到像貝卡茲那種人手裡一樣要強得多。
既然對方無心摻和接下來的事，一心只想要守護格陵蘭醫師大隱隱於市藏匿在蘭卡洛斯城內，那麼洛可可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強行爭取這個可靠度堪憂的幫手，尤其是雖然這傢伙看起來一頭灰白頭髮很是滄桑的年紀，可不知怎麼居然還會自帶著憤世嫉俗的中二屬性。
當然，也許這也和這一類保留著自我意志的原住民的親身經歷有關，畢竟正如金澤斯所說的那樣，經歷了全世界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場遊戲身邊所有人都變成了玩偶的遭遇之後，如果還能夠保持心靈上的正常，那才是稀罕事……這樣一想，似乎貝卡茲那類人會在這個崩壞的世間表現得如此瘋狂，明知會將世間引向萬劫不復也不肯放棄自己的野心，倒也是能夠找到原因所在了。
如果只是洛可可一個人行動的話，她倒是無所謂和這種人組隊，但眼下艾麗婭和她是一體的，洛可可也擔心如果接著說下去金澤斯會說出什麼傷害到艾麗婭的話出來……事實上就只是剛才金澤斯的那一番言論，都令弓手少女有些擔心會不會戳到艾麗婭的內心柔軟之處，畢竟洛可可還清楚地記得就在她剛作為村娘來到遊戲中的時候，艾麗婭曾經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那種柔弱與憂傷。
當然，其實很快洛可可就知道她這種想法實在是多慮了，就在她看著金澤斯的背影，剛想要在心底里安慰一下艾麗婭的時候，卻沒想到艾麗婭先開口了。
「小可，你別難過，我知道的，你不是他說的那樣在用這個世界的人們的生活滿足自己，你一直都很努力地想要拯救這個世界呢。」
洛可可眨眨眼，不由得笑了起來。
「小可？」
「我還在想我大概要安慰你一下呢，卻沒想到反過來被你安慰了。」
「誒嘿嘿……嘛，確實聽到他說這個世界……壞掉了的時候，我是很難受啦，如果是剛剛蘇醒那會的我，說不定會哭出來呢。」
艾麗婭的傳音聽起來充滿了惆悵。
「可是這段時間，我一直和小可你在一起，看見你那麼努力地想要幫助我拯救修復這個世界的樣子，我就覺得作為創世女神的自己也不能總是只知道哭那麼沒用呢……小可？」
「呃？我在？」
「哦，突然感覺你好像有心事在發獃的樣子。」
「……沒有，我在聽呢。」
洛可可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心裡對於自己隨口說謊懺悔了一秒鐘。
其實剛剛有那麼一瞬間，艾麗婭說她看著洛可可一直那麼努力地幫助她拯救這個世界，而並不是在拿這個世界里的悲歡離合在取樂的時候，洛可可心裡莫名地冒出了一絲迷茫。
真的是這樣么？其實她不是也只是與艾麗婭的姐姐米拉達成了約定，作為交易的一部分她才會這樣盡心儘力么？
所以她和那些玩家們的區別僅僅只是了解信息量的多寡而已不是么？她真的有資格說自己沒有把這個真實的世界的危機當做一場高難度的遊戲在進行攻略（拯救）嗎？
洛可可沒有繼續想下去，或者說直覺告訴她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並沒有什麼好處，少女晃晃頭，把思緒歸攏到了眼前的問題上來。
「好了，不說那些了艾麗婭，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在蘭卡洛斯郡有針對性地提高了警惕之後，來自於亡靈入侵的威脅基本上可以宣告被排除，不過貝卡茲本人和他在蘭卡洛斯境內潛伏著的那名內鬼的動向如今卻成了一個謎，在沒有確認他們真的暫時不會掀起什麼風浪引發劇情大暴走之前，洛可可並不敢太寬心。
現下自由聯邦內部正在就此事進行排查，但從狄查那裡獲得的情報來看，洛可可對於這群只想著要窩裡斗的傢伙並不抱什麼希望。法魯奧確實有嫌疑沒錯，但聯邦議會方面的做法卻根本就只是拿這件事做借口逼這位城主退位而已，他們的重點根本就不在於法魯奧到底是不是內鬼，而是能不能借著這件事來打擊法魯奧以及他所代表的蘭卡洛斯主城派系。
實話說，洛可可自己也確實不太喜歡參與這種政治上派系爭鬥的爛事，可無奈的是她有必須要參與的理由，因為她可以肯定這其中必然有那個內鬼在暗中作祟。
原因很簡單，在這個已經遊戲化的世界里，那些沒有融合神格的普通npc是並不具備自行啟動和推動劇情發展的能力的，可根據狄查所說，在結束了由洛可可觸發的山谷搜查劇情之後，接下來聯邦議會的一些列舉動以及針對於城主法魯奧展開的不信任案投票，這些劇情發生得太過連貫，而且並沒有任何玩家參與的影子在內。這就很明顯了，在《救贖》這款遊戲中能夠觸發新劇情或者推動原有劇情發展下去的，除了玩家之外，也就只有那些有自我意識的特殊原住民才有可能了。
她不能任由那個內鬼為所欲為，雖然還沒有看透對方想做什麼，但一個混亂的自由聯邦以及蘭卡洛斯郡絕對不是洛可可想看到的，因此她才會從狄查那裡接取了調查此事的任務。當然，狄查是希望她證明法魯奧的清白，但她只想要弄清真相，至於那個現在在她這裡也還沒有洗清嫌疑的城主大人，看在那本聖潔水療術的份上，如果他真的是無辜的她倒也不介意拉一把。
「小可，實際上之前你和金澤斯說話的時候，我在前世的資料庫里找了一下有關於這一時期的聯邦議會的資料。」
這樣說著，艾麗婭把她從資料庫里整理的東西發在了洛可可的視窗里。
「遊戲後期的聯邦議會中是蘭卡洛斯等四個郡勢力瓜分權力，可在初期的時候，基本上就還是蘭卡洛斯一家獨大，不過有趣的是蘭卡洛斯在議會中的勢力代表居然並不是來自在蘭卡洛斯本地政議會中佔主流的主城派，而是來自蘭卡洛斯郡內其他城鎮的政客們構建的外圈派。所以這一時期的蘭卡洛斯與聯邦議會的不和由來已久，甚至其實根本就是蘭卡洛斯郡內兩大派系之間矛盾的擴大。」
洛可可一目十行，在艾麗婭的解說下快速地閱覽著資料。
「也不知道是因為聯邦議會一直被蘭卡洛斯郡主城派壓著還是因為什麼，反正除了雙方的明爭暗鬥在初期為玩家們提供了不少刺殺護衛類的任務之外，這個時期的聯邦議會在玩家側並沒有太多存在感，不過在前世的亡靈入侵之後，蘭卡洛斯雖然打退了貝卡茲但是實力大損，尤其是主城派損失了以狄查為首的一批幹將，只剩下法魯奧獨力支撐，因此聯邦議會也是在那之後迅速地崛起，真正成為了連蘭卡洛斯都踩到腳下的聯邦最高權力組織。
「只可惜在那之後聯邦議會以及它的盟友蘭卡洛斯的外圈派系似乎都有點膨脹過頭，結果在遊戲中期不知道腦袋出了什麼問題，竟然與奇異之域的龍族發生衝突並且差點就殺死了一頭巨龍，結果奇異之域的黑白龍王震怒，聯邦內部以法魯奧為首的反對派也抓住機會掀起了彈劾浪潮，這才——」
「等一下！」
洛可可突然間打斷了艾麗婭的話，看著資料上聯邦議會前世獵殺巨龍的那段話眯起了眼睛。
「……龍族……艾麗婭，你能找到前世在蘭卡洛斯亡靈入侵事件以及在後來貝卡茲在大陸邊境作亂並襲擊聖城艾麗婭瓦爾的事件中，他身邊的亡靈兵種都有哪些么？」
「這個簡單。」
這樣說著，很快艾麗婭就發給了洛可可兩份清單，洛可可很認真地對比著兩份清單，沉默了一會之後開口了。
「艾麗婭……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為什麼和亡靈入侵的時候比起來，貝卡茲的亡靈軍隊後來在邊境作亂以及攻打聖城艾麗婭瓦爾的時候，很明顯地多出了不少類似於骸骨巨人和死亡骨魔這樣的高級兵種，而且最重要的是還有幾隻骨龍。如果說亡靈入侵的時候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培養出亡靈系的高級兵種的話，可至少骨龍卻是無法通過培養造就的，也就是說他的頂級亡靈召喚位中原本就應該存著這幾匹骨龍，但即使如此，在亡靈入侵的時候他直到被法魯奧他們打跑也沒有把它們召喚出來。」
艾麗婭沉默了一會。
「呃……或許是因為亡靈入侵是發生在玩家眾多的主城周邊的劇情，為了配合玩家們當時的等級所以那些高級亡靈兵種才不會出現？」
「這正是問題所在，」洛可可的腦袋急速運作了起來，「如果亡靈入侵劇情是普通npc引發的遊戲主線，那麼確實這種解釋是合理的，但貝卡茲卻是擁有自主意志的特殊存在，他並不會太受到系統這方面的約束，也沒有必要去配合玩家們的現有等級不是嗎？」
「好，好像是這樣哦……」
「前世並沒有我的存在，金澤斯最終也沒能夠揭露貝卡茲的陰謀就先行身隕。如果貝卡茲和他的同黨真的想要毀掉蘭卡洛斯，大可以多花些時間培養出高階的亡靈兵種，再召喚出骨龍創造出真正可怕的亡靈大軍，而不是驅動著各地剛被瘟疫轉化出來的初級亡靈們直接撲向蘭卡洛斯……所以會不會我們從一開始就走入了誤區，其實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一次，貝卡茲從一開始目的就並不是為了『攻陷』蘭卡洛斯，而只是『攻擊』蘭卡洛斯呢？」
「有什麼不一樣么？」
「當然不一樣！我們現在已經確定了貝卡茲在蘭卡洛斯內部高層絕對有同夥，如果毀掉了蘭卡洛斯，對於貝卡茲來說是可以獲得更多的不死大軍，可這對他的同夥又有什麼好處？但若是兩人之間有了協定，利用貝卡茲這次亡靈入侵有針對性地製造出一些事端，然後他的同夥則是提前做好一些列的準備藉此達成某種目的，這就說得通了。」
說到這裡，洛可可眼神一亮。
「聯邦議會被蘭卡洛斯本地的主城派壓制已久，他們不是沒有實力和底蘊，但卻找不到一個能夠翻盤的契機……可若是主城派遭遇飛來橫禍承受了重大損失的話，這對於議會和外圈派來說不正好是一個上位的機會么？想想看，無論是前世亡靈入侵大獲成功，還是這一次亡靈入侵被提前發覺，明明劇情被改寫，可最終的最大獲益人看起來似乎都是聯邦議會，這不會讓人覺得太過巧合了一點么？」
「唔……可是小可，你這也都只是自己的推測而已不是嘛？再說了那支軍隊你要怎麼解釋？軍隊是議會秘密招募建立的，如果他們是想要與貝卡茲聯手奪權的話，他們大可以把這支軍隊當做秘密武器而不是把軍隊送給貝卡茲啊？」
「這正是我下一步要說的，也是我剛剛才想通的在整個事件中最矛盾的地方。」
這樣說著，洛可可看向眼前的蘭卡洛斯軍營。
「既然是秘密供養出來打算當做秘密底牌的軍隊，聯邦議會怎麼可能會放任軍隊在山谷中感染古怪的瘟疫自生自滅，而不做對策？就算貝卡茲再怎麼厲害，瞬間就將整支軍隊坑殺在了山谷中，那突然間山谷中的軍隊失聯這種事議會方面也應該能注意到異常才對，可事實上議會那邊卻似乎是等到山谷搜查劇情發生過後才突然間知道自家的軍隊在山谷中遇害了一樣……這絕對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