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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化險為夷

  第十五章化險為夷

  ●在高致遠的指點下,在丁家兄妹的幫助下,高建國幸運地獲得到中國銀行香港分行的扶植貸款,挽救了公司的危機。


  ●安國慶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聯合李浩南製造了一起供貨危機。但這一回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而高建國卻對這個恩公一無所知……


  一

  對家人說的是和風細雨,而高建國自己面對的卻是暴風驟雨。辦公室里的催款電話一通接著一通,高建國只有使勁渾身解數,高接抵擋奮力支撐著。好久不見的華仔倒是過來跟他指出一條門路,可高建國很快發覺是高利貸。為了拒絕這種「幫助」,他與華仔幾乎翻臉。想過通過貸款解決困境,但公司成立時間還不到三年,很難通過香港這邊銀行的信用評估,所以現在還沒有一家銀行願意貸款給國恆。


  聽到這種情況的丁躍民,也是焦急萬分。可他發覺,安國慶這幾天卻是一副春風滿面的樣子,這會兒正在隔壁哼著《讓世界充滿愛》。丁躍民有些生氣,走過來大聲質問道:「現在公司都火燒眉毛了,你怎麼好像沒事人一樣?」


  安國慶正對著桌上的鏡子整理著《英雄本色》中小馬哥一樣的髮型,滿不在乎地答道:「案也報了,查也查了,這人抓不到,款追不回來,我能有什麼辦法?」


  「我不是建國,你別在我面前演戲了。」丁躍民不耐煩地說道。


  安國慶放好梳子和鏡子,說道:「丁躍民,你怎麼又來了?你別忘了,當初是誰帶著你去的深圳,咱倆才是共過患難的交情。怎麼高建國一出現,你就把過去的這些都忘了?」


  丁躍民瞪著安國慶說道:「行,你們都活在過去,但我丁躍民是要活在未來的人。我奉勸你一句,做生意別跟錢過不去。」說完轉身就走,重重地關上了門。


  同在北京城內的高致遠並不知道兒子的困境,他正在整理最近的香港基本法結構建議稿。孫小華看他昨晚就基本沒睡,勸他多休息,高致遠推說這個工作涉及面廣,事項繁雜,必須分秒必爭。


  孫小華只好退而求其次,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過來,突然想起這幾天聽來的一些消息,不覺問道:「老高,我聽說這裡邊爭議挺大的,是不是有心之人還在搞小動作?」


  高致遠停下手邊的工作,端起水杯說:「爭議肯定會有的,因為有些人錯誤地認為搞『一國兩制』『港人治港』,中央就不能干預香港事務,香港事情全部由香港人說了算,是『完全自治』。」


  孫小華瞪眼道:「那怎麼能行呢?香港是中國的香港,當然服從中央政府啊!老高,你們可不能讓步啊!」


  高致遠笑著說:「看不出來,孫小華同志的覺悟不低嘛!你放心,4月份,小平同志專門接見了參加起草委員會第四次會議的委員,他說『切不要以為香港的事情全由香港人來管,中央一點都不管,就萬事大吉了。這是不行的,這種想法不切實際。中央確實是不干預特別行政區的具體事物的,也不需要干預。但是特別行政區是不是也會發生危害國家根本利益的事情呢?那個時候,中央過問不過問?所以,保持中央的某些權力,對香港有利無害。』」


  孫小華聽得津津有味,鬆了口氣說:「我舉雙手贊成小平同志的發言。快說說,小平同志還講了什麼?」


  高致遠邊喝水邊想,又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轉述起了小平同志的講話:「有些事情,比如1997年後香港有人罵中國共產黨,罵中國,我們還是允許他罵,但是如果變成行動,要把香港變成一個在『民主』的幌子下反對大陸的基地,怎麼辦?那就非干預不行……」


  孫小華急不可待插嘴道:「所以,我們必須要派駐軍,與破壞『一國兩制』的行為作鬥爭。」


  敲門聲突然響起,來的正是丁躍民。愁容滿面的丁躍民,一點點地將這次高建國的危機告訴了高致遠……


  高致遠很快給高建國指了一條明道——中國銀行。國內經濟發展很快,中央一直鼓勵對外開放政策,希望更多的港資企業積極回國投資,以多種形式參與國內經濟建設,所以總行指示香港分行,要多在金融信貸方面支持投資意願強烈的港資企業。高建國的國恆電子公司正符合中國銀行的信貸扶植政策。


  高建國立刻向中行香港分行提出了貸款申請,王經理為首的三人考察組很快在國恆完成了考察。考察組對這次考察非常滿意,一周之內貸款就批下來了。


  聽到丁躍民一臉興奮地說出這個消息,安國慶的胸口卻如受重擊。本來他以為自己這招無中生有、釜底抽薪就能徹底打垮二次創業的高建國,讓這個大仇人永世不得翻身,沒想到關鍵時候他又被救活了。


  丁躍民開心道:「這就叫『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安國慶悻悻地說:「高伯伯的關係也發揮了重要作用吧?」


  丁躍民一擺手說道:「這一次啊,你還真想錯了。高伯伯只是提醒了我,沒想到躍音有個朋友就在中國銀行,他對香港分行的信貸政策很了解,也給我做了詳細的介紹,我們還真就剛好符合。你說這不是運氣是什麼。」


  「好事,好事。」安國慶嘴上說著好,但臉上的表情卻像吃了大虧。


  丁躍民撇撇嘴,說道:「你也只能在高建國面前演演戲,我不信你,只要我還在這個公司,我就會好好盯著你。」說完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剛剛坐下,丁躍民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起來。


  「喂?」丁躍民拿起了電話。


  「丁老闆,願賭服輸,你最好主動把錢送過來,省得我上門去找你麻煩!」電話里傳出的聲音聽上去和聲細語,可丁躍民聽來卻像是索魂奪命的鬼哭狼嚎。丁躍民趕緊鎖上房門,才小聲說道:「我很快就有錢給你了,放心吧。這麼點錢,你也太看不起人了,我是誰?我是丁老闆!」


  「好啊,那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電話斷了。丁躍民心裡卻是五味雜陳,本來他欠下那些賭債時,想到是背後還有高建國、安國慶這兩棵大樹,可現在這兩棵大樹他好像都有點靠不住了,錢的事情只有靠自己了。


  度過危機,高建國決定全家回一趟北京,也讓父親見一下佳欣。可惜母親始終對孫小華的事情無法釋懷,堅決不願再回北京。


  高建國一家三口回到北京,高旗的活潑可愛,佳欣的大方風趣,逗得兩位老人很是開心。高建國帶著妻子去了什剎海、玉淵潭、故宮……一家老少歡聚一堂、其樂融融,好不開心!今天本來打算去長城的,但高建國突然接到了丁躍民的電話,讓他抽空去一趟公司。


  丁躍民最近翻查過往賬本,發覺有兩筆賬不太對。過去分公司的賬都是安國慶負責的,每個月他會把對賬單發給高建國,高建國簡單核對過,沒出過什麼問題。所以高建國認為這也只是偶然情況,不必在意,還說三人合作最重要就是信任。


  丁躍民苦笑著說:「我知道,你心裡就是有個結,你覺得對不起他,對不起安慧,所以你是想盡辦法要補償,無論他給你提什麼要求,你都會滿足,對吧?可是你不要忘了,這是生意,生意就要賺錢,如果你想還人情,就不要扯上我!我不欠你的,更不欠他安國慶的!」


  眼見丁躍民越說越激動,差點就要跳起「忠字舞」了,高建國連忙打斷道:「躍民,你怎麼了?我已經說過了,錢沒了,還可以再掙,兄弟沒了,就真沒了。」


  丁躍民看著高建國依然平靜的表情,突然大吼道:「你是香港富豪的乘龍快婿,你當然不著急掙錢,但你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想過我缺錢吶!安國慶是你兄弟,那我呢?我就不是你的兄弟了嗎?」


  「躍民,你缺錢?出什麼事了嗎?」高建國面露疑惑。


  丁躍民察覺自己失態,慌忙掩飾道:「我能有什麼事,我說的是公司的損失。我擔心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安國慶還會再對公司不利的。」


  高建國拍拍丁躍民的肩頭,安慰道:「躍民,是你多心了,論經濟頭腦,安國慶哪比得上我和你。他在部隊大院長大,一心只想子承父業,當一名軍人,他是我們中最不懂商業算計的,所以我對他一百個放心。」


  丁躍民搖頭:「人是會變的,我跟國慶在深圳開店這幾年,他也是一會兒一個樣兒,我現在也摸不清楚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畢竟丁躍民對安國慶更熟悉,高建國一時也無言以對,沉默良久,才怔怔地說:「說到底都是我欠了安國慶的。」


  丁躍民聽到高建國繞來繞去就是走不出這個圈,立刻生氣道:「建國,我不想同樣的話說第二遍。你和安家的感情債,那是你個人的事情,我無權干涉,但是如果牽涉到公司的利益,我就必須說清楚。安國慶在公司,就是對公司最大的威脅。這本賬必須查清楚。」


  對於查賬的事情,高建國還是有些猶豫不決。如果真的著手核查,就必須要請專業的財務人員,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都勢必會影響到他和安國慶之間剛剛恢復的關係。正猶豫間,安國慶回來了,臉色微紅,顯然中午吃飯時喝了點。安國慶看到高建國,立刻笑臉相迎,突然卻瞅到丁躍民手裡的賬本,臉色頓時一黑。


  丁躍民趕緊打了個哈哈:「建國好不容易來一趟,你這個總經理不在,只有由我這個下屬向他彙報公司的日常事務了。」


  安國慶沉著臉道:「剛去見了幾個合作商,耽誤了。不知道你這個大股東要來查賬,我又失職了。」


  高建國有些過意不去,趕緊解釋道:「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啊!」


  安國慶立刻換了一副笑臉,還說要開個會。讓高建國和丁躍民意外的是,安國慶開口就是要辭職,還說這次的責任應該自己承擔。丁躍民觀察著安國慶,摸不清他究竟是打著什麼算盤。


  高建國自然連聲挽留,安國慶聲淚俱下,說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連累了兩位朋友,實在沒臉再待在公司了。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丁躍民也辨不清安國慶這模樣到底是真是假。


  高建國突然面露振奮之色,大聲道:「香港公司雖然起步早,現階段有了可觀的收益,但是面臨的競爭卻同樣巨大。電子行業在香港已經走向發展的成熟期,而且不乏世界級的大公司,擁有雄厚的資本、強大的技術力量和豐富的經驗,他們生產的產品佔據著香港、東南亞絕大部分的市場,像我們這樣年輕的公司在這些方面是遠遠無法和他們相抗衡的,所以未來的前景其實是不容樂觀。但是大陸市場不同,大陸的電子行業才剛剛起步,有很大的市場空白,我們在這方面佔了先機,因此我很看好北京分公司未來的發展空間。對我們來說,最有利的資源就是市場,只要牢牢把握機會,我有信心北京公司能成為國內電子行業的領軍企業。」


  高建國侃侃而談,條理清晰,論據充分,令丁躍民和安國慶都不住點頭。丁躍民頓時對公司的前景滿懷憧憬。


  安國慶突然提議道:「建國,你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北京的分公司以香港總公司為後盾,再加上你的商業頭腦,未來的發展不可限量。不過我現在有一個新的提議,我在深圳待過幾年,深圳這幾年的發展一日千里,又是距離香港最近的開放城市,有許多優惠政策,而且信息暢通,未來我們要開拓大陸市場,我認為還要加強和深圳方面的聯繫,所以我建議去深圳調研市場。」


  高建國聽了一拍桌子,驚喜道:「國慶,你還說自己不懂做生意,我看你是太謙虛了。我也正想去深圳一趟,咱們倆想到一塊去了。」


  打著到深圳考察的旗號,安國慶很快獨自飛到了深圳。這一次,他見到了久別的老友——龍飛。兩人因為在歌廳打架而認識,正是龍飛告訴他「讓對方一無所有」才是最有快感的復仇。新成立的銳達電子公司,擔任總經理的正是這個龍飛,幕後老闆則是安國慶,啟動資金則是上次高建國發過來的那批貨出手后的變現。安國慶並未打算就此住手,他還有下一步計劃,一定要讓高建國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內心的仇恨平息。


  跟龍飛敲定下一步的行動細節后,兩人分手。天色已是黃昏,金秋夕陽下的深圳特別美麗,安國慶哼著《英雄本色》里小馬哥出場的背景音樂走出了慶春賓館,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外面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丁躍音。


  安國慶不想跟這個瘋丫頭碰面,原因是啥,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丁躍音開朗、自信、善良、純真……總是充滿活力,相信世上一切真善美的東西。每次面對她,安國慶都會感覺自己那顆渴望復仇的心骯髒而卑鄙。只有在遠離躍音的時候,他才能堅信自己的復仇是天公地道、理所應當的。


  丁躍音手裡拿了一張小紙片東張西望,安國慶一埋頭,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突感身後一陣香風襲來,丁躍音跑過來一把摟住他脖子,大喊道:「跑什麼啊你?」聲音里充滿了喜悅和興奮。


  安國慶承受著丁躍音熱情的拖拽,無可奈何地說道:「你能不能不要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


  丁躍音在安國慶手臂上掐了一把,「我告訴你,本姑娘來找你純屬是看得起你,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安國慶沒好氣地說:「你就別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好嗎?」


  「給你個機會,請我吃飯!我要去國貿旋宮的旋轉餐廳去吃。」


  安國慶面無表情答了聲:「不去。」聲音毫無力度,可能是連他自己也知道,在丁躍音面前這些話都是徒勞。


  旋宮在國貿大廈49層,高160米。宮廳旋轉,凌空欲飛,蔚為壯觀,從外面看,好似是鑲嵌在鵬城上空的一顆璀璨的明珠。


  丁躍音走進旋轉餐廳,步履輕盈,一臉滿足地說道:「這裡可是個好地方,既可以品嘗美食,又可以飽覽深港兩地風光,所以凡是有些身份的人都喜歡來這裡用早茶。」安國慶只有傻笑著點點頭。


  兩人來到一處靠窗的座位坐下后,安國慶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躍音有些惱了,狠狠地拍了一把安國慶:「喂,我在跟你說話,你卻三心二意的,你想什麼呢你?說,是不是背著我找了別的女人?」


  「你少胡扯了,我哪有三心二意的?再說了,我就算是找一個女人怎麼了,跟你有關係嗎?」疼痛讓安國慶回過神來。


  丁躍音突然表情嚴肅起來,盯著安國慶的眼睛突然濕潤,不一會兒眼淚就滴答下來。


  安國慶感覺頭大如斗,趕緊解釋道:「你、你……你怎麼還哭了?我……我沒找。」


  丁躍音臉上立馬小雨轉晴,笑嘻嘻地說道:「這還差不多。」


  安國慶最怕丁躍音這樣陰晴不定,一歪嘴說道:「我就納悶兒了,我找沒找跟你有關係嗎?」


  丁躍音得意道:「有關係,你是我的人,我看上的東西誰也別想搶走。」


  「別胡鬧啊!」安國慶假裝嚴肅地說道,「你把我比作東西?我是人,我不是東西。」


  丁躍音哈哈大笑:「對,你不是個東西……」


  安國慶只有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他心裡有些鬧不清楚,丁躍民、高建國兩個大男人都被自己唬得雲里霧裡的,怎麼每次一對上丁躍音就是說不清理呢!


  像小蜜蜂一樣嗡嗡嗡的丁躍音突然安靜下來,怔怔地望著門口。安國慶有些好奇,轉頭向身後望去,見五六個人正往包房走去,為首的是個年輕人,梳著油光可鑒的大背頭,墨鏡推到腦門上,五官端正,一身金色的西服,手裡拿著個大哥大,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看到丁躍音目不轉睛地盯著其他男性,安國慶心裡很不是滋味,故意把手伸到丁躍音眼前晃了晃,不滿道:「哇,看見男人就流口水,小心眼睛長雞眼!」


  丁躍音回過神,微笑著說:「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香港大富豪李嘉盛的兒子,也就是建國的大舅哥。」


  「你是說建國是他的妹夫?」安國慶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開始仔細地打量起李浩南,羨慕道:「建國還真是好運氣!」


  丁躍音湊過來小聲說道:「但是這個李浩南對建國的意見很大,上次因為新產品的核心技術還差點打上了官司,我勸建國一定要告他,但是建國說是不想讓媳婦兒難做。」


  安國慶立刻來了興趣,連聲追問。丁躍音開頭不願意多說,但在安國慶的一番甜言蜜語之下,傻傻地把高建國和李家的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


  二


  第二天午後,西麗湖度假村內林木蔥鬱,繁花絢麗,充滿古典韻味的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地分佈在各處,布局工整,玲瓏精巧。藍天白雲把游泳池水染得湛藍,周圍只有一張躺椅上有人,正是早已守株待兔的安國慶。昨晚與丁躍音分開后,他就聯繫上了龍飛,打聽到了李浩南今天的行蹤。


  過不多時,李浩南在幾個身材火辣的美女簇擁下來到游泳池,只見他左擁右抱,和美女們在泳池裡肆無忌憚地嬉戲著。安國慶就在岸上斜躺著,靜靜地看著泳池中的一切。過了一會兒,李浩南從池中出來,徑直朝安國慶走來,摘下墨鏡說道:「這位先生,能麻煩你讓一下地方嗎?」


  安國慶直起身子,一臉茫然道:「您是在說我嗎?」


  「對,我的幾位貴客不希望受到打擾,希望你體諒。」


  安國慶立刻換過一張笑臉說道:「李先生,有幾句話我說完了,馬上離開。」


  李浩南立刻蹙起了眉頭,驚訝道:「你認識我?你……是誰?」


  安國慶哈哈笑道:「鼎鼎大名的永盛集團未來的繼承人,當然對我這樣的小人物不會感興趣。不過,李先生,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這就是我們合作的基礎。」


  「你到底是誰?」李浩南有些警惕地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建國是我的敵人,所以我希望能夠和李先生聯手對付高建國。」安國慶胸有成竹地說道,「我是高建國在北京的合作夥伴,也是他當初畏罪潛逃的原因。我這樣自我介紹,李先生清楚了嗎?」


  李浩南嗤笑一聲,已經重新戴上了墨鏡:「那是你們之間的事,和我沒關係。」話音未落已經轉身,準備重回泳池。


  安國慶清清嗓子說道:「高建國很聰明,你也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他,可我跟你不一樣,我比你了解高建國,高建國現在很信任我,我知道怎麼打敗他。難道李先生甘願背著『傀儡』這樣的稱號也不願意打敗高建國嗎?」


  一聽到「傀儡」這兩個字,李浩南心中頓時像核彈爆炸,爆喝一聲:「你!」


  安國慶滿臉堆笑,淡定道:「我是心直口快,李先生不要介意。如果你想證明自己,就必須打敗高建國,我說出的可是李先生的心裡話?」


  李浩南咬緊牙關,停下了腳步,思索片刻,轉過身問道:「你打算怎麼和我合作?」


  安國慶心頭暗喜,臉上卻是平靜如水,不慌不忙地說道:「李先生,這件事其實很簡單,我們坐下來慢慢談。」


  李浩南半信半疑地坐在了另一張躺椅上。


  高建國並不知道又一場針對他的陰謀正在慢慢展開,他剛剛敲定了一筆和深圳王老闆的訂單,正在想要不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安、丁二人,管理部謝部長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大喊著:「老闆,不好了!」


  高建國抬頭,語氣輕鬆:「發生什麼事兒了?」


  謝部長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老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給我們提供原材料的幾家供應商突然同時提出要漲價,今天咱們的採購員去進貨,他們都不肯按原價給我們發貨了……」


  「還有這種事?」高建國停下了手裡的事情。


  謝部長神色緊張,擺著手說道:「如果只是一家要漲價還很正常,可是突然所有的供應商都要漲價,老闆,這件事太蹊蹺了。」


  「我先打電話問問。」高建國招呼謝部長坐下,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一個原料商的電話:「錢老闆,我是高建國,今天的事我聽謝部長說了,我們合作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


  錢老師說話有些支支吾吾:「高老闆,我也是沒辦法啊,現在工資漲得這麼快,再按原來的價格供貨,我廠里就要發不出工資了,你也要體諒我啊!」


  「錢老闆,這幾年我們合作一直很愉快,我是很信任你的。這次漲價這麼突然,我確實一點準備都沒有,好多訂單我都已經簽下來了,如果按你現在開出來的價格,我這些單子可虧損不少啊!」高建國說出了自己的困境,希望能有迴旋的餘地。


  「哎呀,高老闆,不是我不給你這個面子,我也有難處啊!」錢老闆說話很急,好像恨不得馬上掛斷電話。


  高建國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條件:「錢老闆,你看能不能這樣,這批貨你先按原來的價格發給我,下一批貨我們再重新定一個合適的價格,這樣對你我來說都很公平。」


  就在這時,電話那頭的錢老闆突然大聲說:「喂、喂,高老闆你說什麼,我這邊聽不清啊……高老闆,我還有急事,改天約你喝茶,先掛了。」剛說完,電話已經掛斷。


  高建國明白了這是幾個供貨商相約聯手逼買家提價,思索了一會,又撥通了北京的電話。他希望北京那段的存貨暫時不要動,可安國慶告訴他存貨已經全部發出去了。安國慶的聲音,著急中透著幾分喜悅。不過在這個危急關頭,高建國也沒空多想,他決定還是自己多想辦法。


  彷徨無計的高建國決定當面跟幾位供貨商談談,希望能用誠意和利益挽回他們。可惜,早茶等成了午餐,而且只來了錢老闆一個。其他幾個老闆都借口有事情,決定權都交給了錢老闆,而他恰是眾人中最圓滑的。錢老闆顯然是有備而來,高建國好話說盡,卻是徒勞,無奈之下只好約定三天後照新價格簽約。


  回到公司,高建國十分煩惱,給丁躍民打了個電話,希望能聽聽他的意見。沒想到丁躍民的第一句話就是:「要不然就直接把公司賣了吧,現金能套多少是多少。」


  高建國當然不願意:「躍民,我不能那麼做,只要還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都不會放棄,因為公司里有好多員工都是從以前那個廠一直跟我到現在,我對他們是有責任的。」


  電話那頭的丁躍民卻有些不耐煩:「建國,要我說你這完全是多此一舉,你現在都自顧不暇了,還管別人?我們現在一定要把公司的損失降到最低,握在自己手裡的錢才是關鍵,別人的死活完全沒有必要再管。」


  高建國聽完丁躍民這番話,以為丁躍民太過緊張,勸道:「躍民,我不能這麼做。公司現在雖然是有難處,但是我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丁躍民眼中彷彿已經看見債主們的兇狠面孔,急切道:「建國,你這……你這是要閉著眼往火坑裡跳啊!」


  高建國繼續安慰道:「躍民,其實你真的不需要這麼悲觀。」


  「不是我悲觀,我是實話實說,建國你要不賣公司的話,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我在北京分公司所佔的股份只是一點點,如果需要賠償的話千萬別牽扯到我啊,我可是窮得要命,賠不起這話我就先告訴你了啊!」丁躍民說話已經帶著點哭腔,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跪下求高建國別把他搭進去。


  內心總是如陽光般燦爛的高建國笑了笑,說道:「我把你看成是兄弟,本來也想讓你們賺錢的,但是現在搞成這樣子,我很抱歉,賠償的事情我自己看著辦,與你沒關係。」他本以為說了這樣的話,丁躍民會改變主意,沒想到聽到的卻是如釋重負的「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先掛了啊!」


  聽著電話里的忙音,高建國才隱約感覺到,那些他視為兄弟的人已經在慢慢發生著變化,只有他還惦念著兄弟之間的情誼。人或許總是需要一些低谷的,高建國想著,或許只有在低谷當中才能看清楚那些變化,哪怕是自己不願意去接受,但是事實終歸已成事實。


  幾乎天天能接到追債電話的丁躍民,整天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情急之下他又想起了那兩個深圳的禿頭金主。這一回安慧當然不願意再來,丁躍民只有搬出了「高建國被供貨商算計」和「安國慶可能在幕後搗鬼」這兩根救命毫毛。安慧勉強幫了他這回,但丁躍民心中卻更加痛苦,他徹底明白了,安慧心中始終只有高建國一個人。


  三


  三天後,國恆電子廠的會議室內,稀稀拉拉地坐了十來個人,左手邊的是高建國為首的國恆員工,右邊則是錢老闆為首的幾家主要供貨商。幾個供貨商不緊不慢地喝著茶水,時不時用眼神相互交流一下,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默契地等待著高建國最後的妥協。先是得了永盛的那筆飛來橫財,這次又能雙倍價格賣材料給國恆,幾位老闆都像是中了六合彩一樣開心。


  漸漸的,幾位供貨商感覺氛圍有些不對,因為高建國的表情也和他們一樣悠閑,完全不像已經走投無路的樣子,就連國恆的職員也很淡定。錢老闆有些沉不住氣,清咳兩聲發言道:「高老闆,你不是說合同已經準備好了嗎?可以開始了吧?」


  高建國面露微笑,淡定道:「不急,我還有一個朋友要來。」說完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朝幾位供貨商一攤,招呼他們喝茶。幾位供貨商面面相覷,開始小聲議論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茶水喝多了,有人已經有些坐立不安。


  會議室的門開了,謝部長領著一位藍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人到身前,高建國迅速起身,主動與中年男子握手,熱情招呼道:「上官先生,您終於來了。」


  這位遲來的上官先生微笑道:「不好意思,高老闆,讓你久等了。」一邊說著話一邊坐到了主席位子上。


  幾位供貨商都緊張地盯住來客,錢老闆按在椅子上的手開始微微顫抖。高建國繼續招呼上官先生:「應該的,上官先生是我的貴人,現在來得正是時候,不晚。」


  上官先生只是禮貌地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高建國拿出一份合同放到上官先生面前,笑著說道:「上官先生,這是按您的意思準備的合同,如果沒有問題,我們現在就可以簽字了。」


  錢老闆一下明白了過來,立刻起身質問道:「高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


  高建國絲毫不讓地看著錢老闆,微笑著解釋道:「錢老闆,我這麼做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你們可以落井下石強行提價,那麼我當然也可以有權選擇其他合作對象。這位深圳來的上官文先生就是我公司新的供應商,今後我會和他長期合作。謝謝各位今天前來捧場!」


  錢老闆面色鐵青,一拍桌子道:「高建國,你太過分了!」說著轉身離去。其他幾位供貨商也氣急敗壞地走了。


  合同簽好。高建國突然開口問道:「上官先生,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還是想請你幫我解答。」


  「高老闆,請講。」


  「您為什麼會選擇和我合作?」


  上官文微微一笑道:「生意嘛,就是互惠互利,我在尋找一個機會和香港的電子行業合作,而你就是我認為最合適的合作對象。當然了,國恆面臨供應商的困局,也是你的難題,卻是我的時機。所以,我們一拍即合。」


  因為這次的合作是上官文主動聯繫的自己,他覺得不會就這麼簡單。上官文看高建國還是一臉迷惑的樣子,又解釋道:「可能是因為我出現的時機有些巧合,不過請相信我不會盲目地選擇合作對象,我更相信我們之間的合作會非常愉快。」


  看上官文說得很真誠,高建國雖仍有困惑,也不好再問,坦然站起來伸出手,對上官文點點頭說道:「是的,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公司?公司挺好的,國慶和躍民都很幫忙,這兩天都去深圳調研去了。是……您就放心吧……是嗎?爸,您這次來香港參加會議,一定要去我媽店裡看看,嘗嘗她親手包的餃子。爸,您就放心吧,媽這邊我去做工作……」晚上,高建國接到了從北京來的電話,還是同以往一樣報喜不報憂。他想的是反正供貨危機已經過去,就沒有必要再跟父親提起這件事了。


  打完電話,高建國一臉輕鬆地坐到沙發,打算看會兒電視。李佳欣把高旗放到嬰兒床上,一臉嚴肅地問起他這次的供貨危機。


  高建國親熱地摟住道:「佳欣,現在危機已經解決了。我不告訴你是怕你擔心。你現在要帶孩子,還要回去照顧爹地,我可以解決的事情就盡量不給你帶來困擾。」


  「怎麼解決的?」


  高建國想了想才說道:「我也覺得挺奇怪的,其幾天我讓管理部謝部長廣泛發布採購的信息,深圳有一家公司就這樣出其不意地幫助了我們,以原價供給我們生產原料。」


  「深圳的供貨商?是我們之前的熟人嗎?」


  「不是,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對於上官的雪中送炭,高建國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李佳欣忽閃著大眼睛猜道:「那到底是誰出手幫了忙呢?會不會是你那個好兄弟丁躍民?」


  「我倒是希望是他,」高建國嘆了口氣說,「但是最近躍民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怎麼突然這麼說?」李佳欣有些意外地揚起了頭。


  「不好說……」高建國沉思一陣,「就是感覺和以前不太一樣。我們當知青的時候,大家都很簡單,每天就是搶著幹活,掙工分,然後就去草原上騎馬。那段日子,雖然艱苦,但是心裡特別敞亮。」


  佳欣微笑著撫摸著丈夫的胸膛,溫柔地說道:「時代在變化,人也是會變的。建國,你也在變。」


  高建國撇撇嘴笑問道:「我變了嗎?」


  「變了,你對旗旗越來越沒有耐心。」佳欣笑著給了他兩拳。


  高建國笑著把妻子抱到腿上說道:「老婆,你怎麼會這麼想呢?這段時間公司遇到太多事情,等忙過了這陣子,我帶上你和兒子去旅行,地方由你定,好不好?」


  午後,高建國抽空到了「老北京餃子館」,想把父親要來香港的消息告訴母親。在後廚沒有看到母親和海叔,剛走出后廚,就看見母親手捂胸口,面色蒼白,呼吸急促,海叔正在一旁貓著腰扶她坐下。


  高建國趕緊走過去問道:「媽,怎麼了?」


  海叔立刻說道:「建國,你媽最近不舒服,你這個做兒子的也太粗心了,抽空陪她去醫院檢查檢查。阿英,你也是,每天去醫院看那個何教授,也不知道順便檢查一下自己的身體。」


  岳芳英皺了皺眉,對海叔一擺手說:「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去忙吧!」


  看著海叔進了后廚,高建國才坐到母親身邊,關切地問道:「媽,你哪裡不舒服,為什麼不告訴我?」


  岳芳英撲哧一聲笑了,摸摸兒子的頭說:「你別聽海叔的,都是小毛病,不用去醫院。你今天怎麼有空來,廠里怎麼樣?」


  高建國當然說公司一切順利。聽著兒子的話,岳芳英笑了笑,突然又捂住胸口說道:「沒事就好,建國,你看看你都瘦了,要注意身體啊!」


  高建國看到了母親的動作,但知道母親一向好強,也不說破,婉轉說道:「您就別操心了。對了,媽,我剛才忘了跟海叔說,這個周末讓他給我留酒樓最好的包間!」


  「你要請客啊?」


  「重要的客人。」高建國一臉神秘地說道。


  「行,幾個人啊?我們好準備。」岳芳英認真地問道。


  高建國望著母親,微笑著說:「就我們一家子。」


  「談生意還是帶家屬啊?什麼客人這麼重要?」


  高建國拉住母親的手,神秘一笑說:「媽,我爸要來香港了。」


  母親表情一僵,沒有說話。高建國明白母親的心結,繼續說道:「媽,您忘了?我爸是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員會的成員,這次來是公事。我想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母親面露苦笑說:「一家人?我和你爸爸再也不會是一家人了。」


  高建國用盡量緩和的語速說道:「媽,我們來香港十年了,這十年發生了太多的事,而且爸爸已經有了新的生活。過去的事不能挽回,您不是也經常說人要朝前看嗎?既然您決定留在香港,為什麼不考慮換一種方式生活呢。我看海叔對您一直都很好,您是不是……」


  「建國,媽的事情你不要管。」岳芳英臉色驟變,猛然站了起來,「以後再不許你說這種話。」說完,快步走進了后廚。


  陽光透過金黃的梧桐樹葉,印在木製的地板上,大概是有些日子沒有補蠟了,木板的紅色有些暗淡。安慧正小心地收好自己的小提琴,表情專註而恬靜。


  這時有人敲門,一抬頭就看見了哥哥安國慶,安慧開心道:「哥,你什麼時候到的?」


  「到了兩天了,剛忙完一些事。」安國慶說著話,眼中隱隱有些怒意,「不著急,安慧,我有話想問你。」


  安慧從哥哥的眼中感覺到一絲寒意,低聲問道:「什麼事啊,不如邊吃邊說吧?」


  安國慶雙臂抱胸,斜著眼說:「說吧,你和上官文怎麼回事?」


  安慧心中咯噔一聲,小聲道:「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安國慶翻著白眼,一邊撇嘴朝著眉前的一縷亂掉的頭髮吹氣,一邊說道:「我還想問你是什麼意思呢?你現在了不起了,成角兒了,有老闆捧場了,是吧?你還懂得利用自己去拉關係了對吧?別想抵賴,就在星星咖啡廳,我兄弟都看見了,上官文送你一塊瑞士表,你還擺出一副清高樣沒要。為了高建國,你是什麼事都願意幹了,是不是?」


  安慧有些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反問道:「你怎麼會知道上官文?難道是你在陷害高建國?」


  「沒錯,就是我乾的,你不是恨高建國嗎?為什麼要偷偷地幫他?」安國慶直接盯著妹妹質問道。


  「丁躍民跟我說,你出賣高建國,我還不信,看來是真的。」安慧也絲毫不讓地與哥哥對視。


  安國慶啪的關上門,忿忿道:「我發現你們女人都是表裡不一的,表面上恨得咬牙切齒,實際上卻是藕斷絲連。人家現在有嬌妻有孩子,一家人闔家歡樂,你算什麼?你這樣做算什麼?你說啊?你這叫犯賤!」


  「我犯賤?那你背地裡耍手段、搞陰謀算什麼?好歹高建國是把你當兄弟才那麼信任你,你不但不感激,你還陷害他,你這叫無恥!」


  「我是無恥,你怎麼說都可以,」安國慶眼中閃過一絲慚愧,但很快被憤怒所替代,「這是高建國逼我的,這是他欠我的。」


  「夠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安慧也不想忍了,猛然提高聲量說道:「你不要再給自己找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了,他早就不欠你了,是你自己的心胸太過狹隘。」


  安國慶一把拽起安慧的領口大喊道:「你說我心胸狹隘?是誰把我害得差點變成殘廢?是誰毀掉了我的夢想?是誰?是誰?」


  安慧瞪大雙眼看著哥哥,有力地說道:「他是有錯,你就沒有錯嗎?如果不是你當初逼著我嫁給王樂,怎麼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我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你難道想你的妹妹一直生活在痛苦和仇恨當中嗎?」


  「閉嘴!」安國慶一記耳光打到了安慧臉上。


  安慧捂著紅腫的臉頰,眼睛依然死死盯著安國慶,勸說道:「是我太天真,以為你真的放下了仇恨,沒想到你竟然執迷不悟到如此境地。哥,收手吧!」


  「我不……我不!」安國慶咆哮道:「我憑什麼收手?憑什麼他可以應有盡有,憑什麼我要備受煎熬?我一定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你醒醒吧你,說的是報仇,在這場戰爭中,我們早就輸了,輸得一塌糊塗。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認為你成功了嗎?你真的得到快樂了嗎?」眼淚順著面頰緩緩流下,安慧繼續說道。


  「我不管,我一定會讓高建國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你給我聽好了,從今往後,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否則不要怪我不認你這個妹妹。」安國慶已經進入了癲狂的狀態,根本聽不進去妹妹的話。


  安慧啜泣幾下,接著說道:「你難道不明白嗎?高建國不是笨蛋,他只是覺得虧欠而選擇相信你。而且丁躍民也已經不相信你了……」


  安國慶指著妹妹大聲道:「安慧,我警告你,離丁躍民那小子遠點。這小子整天都在地下賭場里鬼混,他欠下的賭債已經夠他死好幾回了,可還是執迷不悟想著拆東牆補西牆。這個公司,即使我不動手,早晚也會毀在姓丁的手裡。信我一句話,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丁躍民了!」說完奪門而出。


  狹窄的琴室之中,只剩下淚流滿面的安慧。


  絢爛的晚霞紅透半邊天,一輛紅色的士停在了寶靈街10號。一身棕色呢子西服的高致遠下了車,仔細打量了一下「老北京餃子館」的大紅字招牌,沖著車內說了聲:「多謝!」


  司機笑笑說:「『水餃皇后』的餃子好出名的,老闆多吃點!」


  「爸!」一轉頭,兒子高建國已經出現在面前,父子倆緊緊擁抱在一起。


  高建國開心地向父親介紹著店面的裝潢設計、生意有多麼火爆,高致遠卻一臉擔心地說道:「你媽她現在好嗎?願意見我嗎?」


  「爸,我們進去說吧!」高建國拉著父親直奔包房而去。


  父子倆剛剛坐定,岳芳英就推門進來了,她已經換上了一身便裝。


  高建國趕緊給母親拉出椅子:「媽,坐。」


  岳芳英走到桌邊緩緩坐下,低聲說了句:「你來了?」


  「老岳……」高致遠的聲音帶著哽咽。二人的眼眶都有些紅,互相不自然地看了對方一眼,又都匆匆低下了頭。


  沉默了幾分鐘,高致遠才打破了僵局:「上次你回來……真的很抱歉。」


  岳芳英側過臉說:「客氣的話都省省吧,我不想聽。你現在有了新的生活,我祝福你。」話沒說完,兩行淚水已經從眼角滑出。


  高致遠也是一臉痛苦,右手扶額說道:「老岳,造化弄人啊。當年他們送來你的火化證明,我是真的以為你……唉……」


  包房內的氣氛令人窒息,高建國借口有事出去了。


  岳芳英沉默了一陣才說道:「算了,小華也不容易,王鵬飛的死我也有責任。」


  高致遠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都過去了,我和小華希望你在香港過得好,過得快樂。」


  岳芳英猛的坐直身子說道:「我正在努力,努力證明王鵬飛的清白,我不會放棄的……」


  高致遠有些意外岳芳英的執著,嘆氣道:「老岳,事情過去那麼久了,你不要為難自己。」


  岳芳英直視前方,搖搖頭,表情倔強地說道:「雖然大家都說命運不可逆,但我總想做點兒什麼,可以證明自己是不負家國、不負此生的。」


  一時間,高致遠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門一下開了,建國和海叔先後走了起來。海叔滿臉笑容朗聲道:「今晚是高先生第一次光臨,非常歡迎。」


  岳芳英和高致遠都將情緒收拾起來,面露淺笑。高建國從服務員的托盤中端過菜肴,邊上邊介紹。到了最後一個托盤,海叔突然攔下高建國剛剛伸出的手,哈哈笑道:「建國,今天是你請客,這不合規矩,我來。」一抬手端過一副籠屜,推到高致遠面前,熱情地介紹道:「這是阿英親手包的老北京餃子。」


  高致遠點了點頭,滿懷感慨地對岳芳英說:「我也好久沒吃你親手包的餃子了。」


  海叔遞過一隻白瓷小碟說道:「對了,餃子還要配上這絕配的湯汁蘸碟才行。」快到高致遠手上時,海叔卻一個趔趄,紅黑色的湯汁灑出來,濺了高致遠一身,海叔連聲道歉。


  高致遠神色如常,平靜道:「何先生,沒關係,我去洗手間擦洗一下就好了。」海叔一邊道歉,一邊跟著高致遠進了洗手間。


  等著高致遠用手帕擦拭過衣服上的油漬,又用清水洗去了臉上的污跡,海叔才笑著問道:「高先生,沒事吧?」


  高致遠大方道:「何先生,沒關係,已經洗好了。」


  海叔湊上前在高致遠耳邊小聲說道:「高先生,我想跟你聊幾句,關於阿英的事,不知道你方便嗎?」


  高建國在包房裡安慰著母親,過了十來分鐘,父親和海叔回到包房。父親一抬手說道:「今天雖然是家庭聚餐,但我自作主張,想請何先生也一起參加。」雖然有些意外,但高建國和岳芳英都沒有反對。


  高致遠把海叔請到上座,舉起酒杯說道:「何先生,建國叫你海叔,那我就跟著叫你阿海了?」


  海叔爽朗道:「行!」


  高致遠繼續說:「感謝你這些年照顧芳英和建國,謝謝!我先干為敬。」


  高建國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站起來說道:「海叔,也敬你一杯!我們母子與您相識十多年了,感謝你不遺餘力地幫助我和我媽,謝謝!」


  海叔面露些許害羞的表情,一舉杯,三人同時一飲而盡。高致遠一邊吃一邊與海叔說笑著,兩人好像從衛生間出來之後就成了老友一般。


  海叔突然停筷道:「阿英,你怎麼了?」


  高致遠轉頭一看,見岳芳英臉色蒼白如紙,左手捂住胸口,拿筷子的右手僵住不動,額頭上漸漸出現汗珠。他立刻問道:「老岳,怎麼了?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岳芳英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擺擺手說:「沒事兒,這兩天酒樓忙,有點累罷了。」說著若無其事地吃了個餃子。


  深夜,餐廳已經打烊。剛剛送走兒子的岳芳英獨自走進后廚,將門反鎖上。背倚房門,強忍多時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她怕哭泣聲被還未走遠的兒子聽見,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從懷裡打開一張全家照,看著照片上一家四口的照片,再一次淚流滿面。


  第二天,岳芳英還是跟往常一樣大清早就來到餐廳。一進后廚,幾個原本在議論著什麼的員工看到她進來,都安靜了下來,立刻散開,各自埋頭去忙自己的事了。她以為是自己略顯紅腫的雙眼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因此也沒有多在意。


  突然,她看到廚房的餐台上有一大捧玫瑰花。她有些好奇,走過去看著紅艷艷的玫瑰花。花簇中有一張白色的小卡片,上面寫著:


  TO親愛的阿英


  除此之外在沒有其他信息。岳芳英有些詫異,問了一下同學周圍的員工,大家都說不知道,但眼神卻是怪怪的。


  岳芳英皺皺眉問道:「海叔呢?」


  一個員工高聲道:「海叔說今天有事,晚一點才能過來。」


  岳芳英有些生氣,讓員工把花收起來,不能影響廚房工作。


  一切如常,直到傍晚時分,岳芳英發覺有些不對,以往這時是廚房最繁忙的時段,大家都恨不得手腳並用,今天卻根本沒有單子進來。岳芳英走到大堂,卻看到幾個服務員忙著用彩帶、氣球來裝飾天花板和柱子。


  她叫住一個服務員問怎麼回事,服務員說有位客人包下了整個酒樓,海叔特別交代過今晚就只接待這一桌客人。服務員說完笑嘻嘻地跑開了。岳芳英想了想,回到后廚坐下閉目養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岳芳英突然被一陣吵鬧聲驚醒,幾個服務員圍到身邊跟她說客人指名要見她。雖然有些驚訝,但這種事情對岳芳英來說也不是第一次。她簡單整理了衣服和帽子,走進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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