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該長大了
無人的原野上,凜冽的北風捲起地上零星的殘雪在空曠的天地間肆意橫行。抬頭是灰濛濛的天空,遠方是灰濛濛的山,腳下早已經沒有了路。
西北地區的二月是一年中溫度最低的時候,因為天空中厚重輻射雲層的遮蓋,今年的氣溫更冷,白天的氣溫也在零下20度,吐口痰落在地上就變成了冰疙瘩。
沒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出來,只有一輛破舊的平板小卡車在風雪中、在原野上緩慢的前行,車廂被苫布箍得嚴嚴實實,但從凍得堅硬地面上留下的兩道淺淺車轍上也可以猜出車內定是裝滿了物資。
沒有任何預兆,卡車突然就熄火了。駕駛員百般不情願的從駕駛室內鑽了出來,但出來后動作卻也堅決,只是用手在車頭和車身間鼓搗了幾下,就將車頭和車身直接從中分了開來。
車廂密閉的苫布突然被掀開一角,三個男人先後從苫布下鑽了出來。似乎是對熄火的情形早有預料,幾個男人下車后也沒有商量,直接從車上拿出粗大的繩索在車廂的四角栓了起來。
拴好后四個男人各抓住一根繩子的一頭背在肩上,就這麼拖著卡車,又緩緩的向前走去,漸漸的消失在原野的盡頭。
雖然是拖行,但卡車的速度並不慢,四個男人也沒有交流,就這麼以恆定的速度向前走著,直到在一片油松林前突然停了下來。
四個男人放下背在肩頭的繩子,饒有興緻的看著突然從樹林中竄出的一群男人。
這群人大概有將近三十人,身上都裹著一層又一層的衣服,頭上帶著各式各樣的帽子、裹著圍脖、帶著厚厚的手套,但從衣服間露出的部分仍然可以看出因長期營養不良而瘦骨嶙峋的身體。這些人手裡都拿著自製的武器,砍刀、斧子、鐵槍什麼東西都有,甚至有人手裡拿的竟是一把菜刀,但當中的男人端的卻是一把自製的獵槍。
端槍的男人首先喊話了:「不想死的就把車裡的東西留下,然後趕緊滾蛋。」
「這世道誰活下來都不容易,能給我們留下點嗎?」四個男人中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出聲請求,但聲音中卻聽不出一點請求或是畏懼的語氣。
「別廢話,不然開槍崩了你。還有,把你們身上的斗篷也都留下來!」男人抬了抬槍口,大聲恐嚇道。
聽到端槍男人的後面半句話,說話的男人眉頭一皺,明顯的不悅。只見男人回手敲了敲車廂,「李曉飛,下車該你幹活了!」
苫布的一角突然間被掀開,從裡面露出一個圓乎乎的大腦袋,疑惑的眼神看著這群手持兇器的男人,嘴裡還嘟囔著,「竟然還有不長眼打劫我們的?」
「如果不是笨蛋,又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打劫,等多少天也未必能碰到人。」遲華在下面搭腔。
李曉飛磨磨蹭蹭的從車上下來,站到和遲華一排,仍在不停的抱怨,「為什麼讓我一個孩子上啊?」
「拉車和動手你選一個?」
「那我還是動手吧。」
「別廢話,動作麻利點。」遲華一腳踢在李曉飛屁股上,將李曉飛直接踢向打劫的人群。
端槍的男人見眼見幾人自顧說話還外帶嘲諷,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剛要出言喝罵,就見後來下車的小胖子被人一腳踢得從空中直向自己撲來,下意識的就扣動扳機。在槍口火光噴射的同時一根白色的蛛絲纏上了槍桿,帶的槍口一偏,大片的鋼砂就直接打向空中。
男人一愣神的功夫,對面的小胖子就如一頭小牛犢子一般一下子撞進了自己懷裡,還一頭就頂向自己的面門,男人捂著斷裂的鼻樑骨摔了出去。
「不許用異能!」遲華的聲音在後面再次響起。
「你們欺負孩子!」李曉飛嘴裡雖然抱怨手上動作卻不慢,撞飛持槍男人的同時,手持兩把飛刀就衝進了人群。
經過幾次強化之後,李曉飛的身體素質早已遠超常人數倍,再加上被遲華不斷的操練,如今在人群中廝殺也有模有樣,往前沉肩一撞就撞飛一個手持砍刀的,往上一蹦就躲過旁邊扎來的一槍,往下一落一個掃堂腿就掃到了兩三個,張手一揚一把飛刀就扎在了正舉棍撲向自己大漢的胸口。
李曉飛手腳並用、左突右沖,猶如幼虎入羊群一般打得面前眾劫匪鼻青臉腫、人仰馬翻。
早有機靈的見勢不妙轉身就跑,一有人帶頭就呼啦啦的跑了一片,遲華等人也不阻攔,任由他們逃跑,最後只剩下七八個躺在地上起不來的,其中就有帶頭的持槍男人,依然捂著鼻子躺在地上慘叫。
遲華走到男人面前,蹲下身來,用一把小刀挑開遮住大半個臉的圍脖,露出的是一張尖瘦乾枯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的臉,薄薄的嘴唇顫抖著,一雙狹長的眼睛里露出驚恐的眼神。
男人一把摟處遲華的小腿,哭了出來,「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我是迫不得已的,我們已經好多天沒有找到吃的了!」
遲華站起,厭惡的把男人一腳踢開,「曉飛,幹活就自己全乾完了,殺了。」遲華的聲音里透著冷漠和不容置疑。
李曉飛站在原地沒動,手有些顫抖,結結巴巴的說:「華哥,要不,要不放過他吧。」
「華哥,算了吧,他們也是迫不得已。」謝曉丹和秦雨柔不知什麼時候從車上下來了,也幫著李曉飛說情。
「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就可以去搶、去殺人嗎?你們想過那些被搶、被殺的人的感受嗎?他們今天是遇到了我們,如果遇到的是比他們弱小的人呢?他們會放過別人嗎?有太多的中國人用迫不得已來作為自己犯罪、犯錯甚至犯賤的借口!」
眾人一時無言以對。
「從他開口要搶斗篷的時候,實際上就已經宣判了他的死刑,他有想過被他搶了斗篷的人在這麼冷的天氣里會凍死嗎?曉飛,動手!」
李曉飛站在原地仍然沒動,手抖得更厲害了,「華哥,我還沒殺過人呢,我的手在抖……」
「不,你殺過,那一個已經死了。」遲華說著沖地上一個胸口插著飛刀此時已經沒了氣息的男人指了指。
「那、那、那不一樣。」望著地上的男人李曉飛的臉色更蒼白了。
「遲華,你逼一個孩子殺人算什麼本事,我來!」秦雨柔上來就要動手,卻一把被羅志剛拉住了,羅志剛對秦雨柔堅定的搖了搖頭。
「在這個末世,在這個吃人的世界,只有死人與活人,只有強者與弱者,沒有男人與女人,更沒有所謂的孩子!李曉飛,你要麼動手,要麼立刻滾蛋!」遲華大聲吼了起來。
「啊!」李曉飛大叫著沖了過去,把手中的飛刀狠狠捅向男人的胸膛,一刀、兩刀、三刀……李曉飛瘋了似的重複著插入、拔出、再插入的動作,直到被一隻大手拉住胳膊。李曉飛艱難的抬起頭,眼裡掛滿了淚水……
遲華將李曉飛摟在懷裡,輕輕的胡擼著頭,「今天你不殺他,明天躺在地上的那個可能就是你,曉飛,學校你再也回不去了,你該長大了!」
對於遲華等人來說,這次被搶劫只是一個小插曲,在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無數這樣的事情,強者欺負弱者、人多欺負人少、男人欺負女人、大人欺負孩子……遲華只是希望這個事情能讓李曉飛更清楚的看清這個世界。
當卡車緩緩地消失在樹林的盡頭,剛剛逃跑的人又陸陸續續的折返了回來,人們圍著地上的兩具屍體露出了狼一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