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如果我老了
第666章 如果我老了
大廳中持續一片安靜。
太子還是盯著地上，沒有吭聲。
其他人也都在耐心地等著，就連百里悠，也難得嚴肅，將美人扇收了起來，綳著臉坐等。
唯一不大關注的人，就是百里連城。
他當然也有些吃驚，不過也只是「有些」而已，過了就過了，並不十分在意。
向來，能讓他真正上心的事只有一件：「夕，你餓了嗎？」
安靜嚴肅的大廳中，他忽然出聲來了這麼一句，說實話，真的很煞風景。
瞬間啥氣氛都沒有了。
沐七夕無奈地轉頭看他：「我是人，不是豬，OK？」
也不知是為啥，自從她醒來后，他就十分關心她的吃食問題，「你餓了嗎」這四個字都快變成他的口頭禪了。
這幾天被他折騰得慘，她除了睡就是吃，和那啥動物極其相似。
問他，他就只會說是「你瘦了，要好好補回來」。
可是天知地知，她知他知，她根本沒瘦好不好！
照他這種滋補法，又不讓她運動，連走路都省了，過段時間不胖成豬才怪。
想到這裡，沐七夕腦袋中靈光一閃，警覺地瞪他：「你該不會是想把我養胖，身材不好了，就有借口找小三吧？」
百里連城眸光微閃，竟然移開了視線：「怎麼可能，你想多了。」
他這樣子明顯是心虛，沐七夕懷疑地看著他，顧忌到現在的情景，暫時沒有刨根問底。
百里英旬垂著腦袋，把玩著自己的手，對他們的煞風景無動於衷。
倒是百里悠斜眼表示鄙視：「你們倆能不能稍微顧慮一下我們這些單身狗，別動不動就撒狗糧，秀恩愛？」
「單身狗」、「撒狗糧」、「秀恩愛」，都是從沐七夕的嘴巴里出來的辭彙，百里悠這一句話里全用上了，銜接得十分自然。
沐七夕轉臉，正要反駁，卻聽沉默了半天的太子終於開口：「你們先回答我，這個交易能成立否？」
某種意義上，太子和百里連城一樣厲害。
百里連城是一句話就破壞了氣氛帶歪了樓，太子則是一句話就把跑遠的話題給拉了回來。
在他這句話之前的那些跑題，貌似都沒出現過似的，他只想著他在乎的事，只說著他要說的話。
現場氣氛又一下子嚴肅起來，這轉變還真夠「無縫連接」的。
「你若是真心退出，從此安分守己，交易自然能成。」
這次回答太子的，是百里英旬：「再怎麼說，咱們幾個也是親兄弟。」
百里悠也點頭表態：「沒錯，我們之間本來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不必揪著不放。」
他們倆都說得肯定，可太子依然不滿意，抬眼直直地盯著沐七夕，等著她開口。
只有她開口了，才能代表百里連城的意思；
而只有百里連城的意思，才能當真。
沐七夕也明白他的意思，聳肩攤手：「我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錙銖必較。」
她沒有正面回答，但也已經說得清楚，給出了肯定回答。
太子這才點了點頭，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我退出奪位戰爭，用手中勢力，換一世安寧，絕不反悔。」
頓了頓，他又道：「至於原因，是因為我從父皇身上，看到了我不想要的東西。」
「我承認，我一直都想坐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也一直都以它為目標努力著，不論是暗地裡的陰謀，還是明面上的爭鬥，我從來不覺得我做錯。」
剛才想了那麼久，太子是真的全部想通了，這會兒說起話來十分坦誠，視線正視沐七夕，眼神毫不閃躲：「就像你一樣，為了自己的目的，不也一直在算計嗎？」
沐七夕挑眉，沒有反駁。
太子又繼續說下去：「但是，我想坐上去，不是單純地為了野心，也沒有偉大地為了百姓。」
「我也有我想要的東西，一直以為只要坐上去了，就有能力擁有。」
「可是這次，看到父皇生病後……」
果然，沐七夕的直覺是對的，太子決定放棄爭奪，還真的是因為百里業的病情。
「在我眼中向來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父皇，現在生病了，卻也只能可憐地躺在床上，孤獨地承受病痛折磨，整個人變得消瘦憔悴，無能為力。」
太子說著，嘆了口氣：「前段時間，我為了兵權，每天都去看他，可以說，他是我看著消瘦的，就那樣一天天地瘦下去老下去，等著死亡。」
大廳中沒人說話，百里悠和百里英旬垂了眼睛，神情低迷；
沐七夕想起前世去醫院做義工時看到的那些病重老人，心裡有些難受。
百里連城抱緊她，親親她的額頭，無聲安慰。
太子的聲音也逐漸低沉了下去，帶著顯而易見的真摯情感：「看著他那樣，想想我們的爭鬥，再看到宮裡那些嬪妃的內鬥，我逐漸覺得心涼。」
「如果以後我老了，也病了，身邊卻連一個知心人都沒有，兒女們都不聞不問，還天天算計著我死後的事情……」
「這樣一想，我心裡就難受，每想一次就難受一次，對那個位置也就沒那麼嚮往了。」
「我忽然意識到，比起那個位置，更重要的是身邊的人，我不想老了以後像他那樣。」
太子說得很坦誠，很情真意切，說著轉頭看向太子妃，握著她的小手的手微微收緊，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我們的孩子還小，改變還來得及。」
太子妃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太子，從來沒聽他說過這麼感性的話，也從來不知道他心裡是這麼想的。
那句「更重要的是身邊的人」，讓她感動得熱淚盈眶，覺得自己無比幸福，再也不用羨慕嫉妒沐七夕了。
百里悠和百里英旬垂著眸子，沒啥特別的表情，不知在想些啥。
但是沐七夕是真的吃驚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太子居然能有這麼高的覺悟，居然能說出這麼有道理這麼感動人的話語。
難不成，這就是百里業看重他的地方？
因為他能力雖然平庸，卻很重情？
他，是真的覺悟了嗎？說的是真心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