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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我說誰牛誰就牛

  留下美工和財務在外面幹活,田海茉引著馮見雄和高穗果進了原本是卧室、如今被改為會議室兼卧室的裡間。從飲水機里倒了三杯水,便簡樸地坐下詳談。


  在田海茉的介紹下,馮見雄和高穗果稍微聊了幾句,就意識到對面這個女生為什麼會墮入微胖界了。


  高穗果聊起各地特產、什麼東西好吃時,簡直就是個百度百科、頭頭是道,吃貨屬性比史妮可都爆棚。也難怪她對於田海茉這種「打造女生網紅零食爆款」的創業計劃這麼感興趣了。


  馮見雄在審美上還是很傳統的,講究好女不過百。


  身邊的女生密友,無論是史妮可虞美琴,甚至姐姐馮義姬,毫無疑問都是這方面的優秀代表。哪怕田海茉周天音這種將近1米7個子、波大腿長的,也就勉強放寬到110斤。


  而面前這個高穗果看上去比田海茉還矮了幾公分,也就165的樣子,目測卻絕對有110幾斤了。哪怕臉型還挺可愛,也彌補不了硬傷。


  馮見雄暗忖,怪不得見面之前、田海茉對他提起這個合作夥伴時,語氣里有種骨子透出來的毫無戒心——田海茉已經太了解馮見雄的審美了。


  這樣也好,可以徹底坦誠地合作。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田海茉懂的只是運營,對吃本身卻沒有研究的興趣。補上高穗果這麼個短板,也是穩妥之舉。


  ……


  「怎麼會對這方面生意的差異化競爭這麼有研究的?就是靠自己平時愛吃?」沒聊幾句閑話,馮見雄就切入了正題。


  高穗果靦腆地一笑:「我家就是農村的,做的就是堅果行業,所以從小了解比較多吧。有時候覺得很多小眾的地方特產其實很好吃,但就是因為文化差異和用戶習慣,推廣不出去,滯銷爛在樹上,太可惜了。」


  馮見雄出於禮貌,一開始並沒有問對方家境。如今對方自己不在乎主動提起,他才順勢了解了一下。


  說心裡話,他對於這種經歷還是有些好奇的。畢竟兩世為人,他從來沒深交過農民出身的朋友——這裡是特指農民,並不只是泛泛的農村戶口。


  他寢室里的室友黃大磊和趙海,也是貧困生,小時候也生長在農村,但那僅僅只是戶口,他們的家人早就離鄉打工去了。


  而高穗果家裡卻是實打實的農民——她們家在錢塘遠郊、靠近臨AN的小村裡,父親是村支書,開了個小炒貨廠和菓子鋪,就收本村村民的核桃香榧筍乾炒制加工轉賣。


  在錢塘,這樣的人家很多。比如龍井那邊產茶的,或者臨AN產核桃筍乾的,都是村支書開個廠,把本村的農產品消化了。


  「難怪她爸會給她起這麼又吃貨又鄉土的名字,又是穗又是果的,開始還差點兒以為不是中國人的名字。不過有這種接地氣的經歷,對於這種創業來說也是好事兒吧。」馮見雄在內心默默地官方吐槽了一下。


  馮見雄想得有些深入,便微微沉吟走神了一會兒。


  高穗果說著說著見對方沒了反應,還以為馮見雄是對她的出身有看法,不由有些局促和自卑。


  她跟田海茉一樣,都是金陵師大四年電子商務學下來,在學校里遇到過看不起農民的膚淺有錢人也不少,所以內心敏感是難免的。


  馮見雄看起來也是年少多金又帥的「霸道總裁」,高穗果有此誤解也就不奇怪了。


  幸好,田海茉對兩人都很了解,氛圍中那點細微的變化,她都體察到了,連忙拿胳膊肘捅了捅馮見雄,說了幾句力挺同學的場面話:「聊正事兒走啥神呢。快說,我找合作夥伴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馮見雄這才回神,連忙肯定道:「啊,確實很好。我覺得高姐的經歷和見識,再結合你們學的專業,確實很適合。剛才我只是想事兒有些好奇,走神了,沒有別的意思。」


  高穗果卻未能疑心盡去,以為馮見雄只是說說漂亮話,用略自嘲的語氣嘆道:「馮總平時一定是不屑認識農家出身的朋友吧,所以才會好奇。」


  場面一度尷尬。


  幸好,馮見雄口才通神,什麼話題都能扭轉過來。他想都沒想就說:「怎麼會,我認識不少農民出身的朋友,我覺得和他們交往也能學到不少有價值的東西,真的。」


  聽聞此言,連田海茉這種素來知道馮見雄顛倒黑白能力的妹子,都有些鄙夷:心說你就算想打破尷尬救場,也不能說這種睜眼瞎話吧。


  這年頭,因為政治正確而在人前歌頌農民、或者至少不敢歧視農民的人很多。


  但能真心說出農民在才華上的可敬之處的,可謂是萬中無一。


  那些同情農民的人,包括某些號召了幾十年的鄉土作家、文化人,那也只是同情而已。說白了,就是只強調他們的受苦和付出,但走遍華夏也見不到一個真正能說出農民能力上獨到優勢的。


  高穗果更是表情有些訕訕,把馮見雄當成了滿嘴跑火車的,信任度驟降。


  她生硬地反問:「那倒是要恭聆高論了,馮同學此言,當真是聞所未聞。」


  馮見雄本來不想展開這種無意義的話題,不過看出了妹子們眼神中普遍的不信任,他也只好浪費一些時間了:


  「我覺得,十年浩劫的時候,讓學生下鄉務農,荒廢學業,那固然是不對的。但是這並不是說現代人就不該學務農——而是應該淺嘗輒止,體驗那麼一到兩年,然後勞動之餘也該繼續念書,不能荒廢了學業。


  因為現代社會隨著科技的爆炸、技術的專業細分、社會分工的進一步精細,我們每個人在工作中能夠統籌全局的機會已經越來越少了。99%的人類都異化為一個分工的零件,無法自己做成哪怕任何一件大事。


  一旦科技繼續進步、崗位調整,那些被磨合淘汰下來的人,就會面臨中年危機。哪怕光鮮如華為中興的資深工程師,總有一天也要面臨『知識結構老化、掌握的具體細分技能失去市場價值、又爬不到研發管理崗位,35歲就要勸退』,或者乾脆跳樓自殺的下場。


  而務農,好歹是這個時代僅有的回歸人的社會性最初本源,鍛煉人全局觀的好方法了。」


  田海茉和高穗果聽得一陣匪夷所思。


  哪怕田海茉是素知馮見雄噴技的,也被其反應速度和腦洞角度給折服了。


  「這……這叫什麼邏輯?我怎麼聽不明白裡面的因果關係?」高穗果不懂辯論,也就不覺得直白追問有什麼丟臉。


  馮見雄從書桌上掏出一支白板筆,順手在桌旁的白板上邊說邊畫起來:「你可以這麼想:這個時代,為什麼早期美國那邊的流水線工人拿的是周薪。


  為什麼臨時的快遞、送餐小哥更慘,是一日一結計件算錢?

  為什麼網上的無數撲街小說寫手心理素質比快遞小哥都崩,會脆弱到剛碼完一章就去後台查查有多少訂閱了?

  而略有恆心的基層白領,拿的才是月薪?再往上,負有一定團隊績效目標的中層管理者,他們還要拿季度獎半年獎年終獎。只有最高層的C某O級別高管,才是年薪制?


  如果自己是董事長,大老闆,你有可能從1999年創業到現在都沒碰過錢、沒拿過工資,你賺到的只是自己公司資產的升值。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什麼?越是有遠見、有全局觀的人,有長期規劃、對長期目標負責。他才有毅力和擔當去拿間隔周期特別長的收益。因為他們目標感強烈,咬定青山不放鬆,一年沒物質激勵兩年沒物質激勵,也不會懈怠。


  而越是只扮演一個社會細化分工中零件角色的人,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什麼意義,有什麼樂趣,他們的毅力會薄弱的多。他們工作的唯一樂趣,就是幹完活馬上有錢拿。所以工作性質越是卑微的人,結薪周期才越短,這樣企業才能留住人。


  而這種激勵,同時消磨的就是一個人的定性。


  在人類還是早期智人的時候,我們沒有農業,所以人類的動物本能是沒有毅力的,人們等不到春播秋收才有得吃。所以現在的某些非洲部落依然不種地,他們覺得就該當天打獵當天烤,上午採集下午吃。如果人口繁殖多了野果野獸不夠吃那就人吃人殺掉一些。


  人類用務農,培養了『至少為一年後才看得到奔頭和收穫的事情而努力』這種可貴的品質。但現在,又因為社會分工的細化和資本主義的激勵,讓人類進化出來的那點耐心和毅力又漸漸消磨了。


  站在一個歷史宏觀的角度,今天我們看一個拿周薪的流水線裝配工,和一個務農的農夫——假設他們的基礎學歷水平一樣,差別的只是具體工作技能——那麼,你覺得隨著技術的變革,哪一種人會先被歷史的車輪碾碎淘汰呢?

  毫無疑問,是那個富士康的流水線裝配工。因為等ReThink-Rebortic這樣的公司發明一套新的工業機器人,碾掉一批操作技能的市場價值時,那個富士康裝配工所有的能力都會失去市場價值。


  而那個農夫,雖然他的技能也隨時可能被新的農機滅了,但他至少還有一顆『我能夠忍一年才看到收穫』的毅力之心。而裝配工可能只能忍一個月。


  所以,不要小看農民的耐心,他們在這一點上,至少是和拿年薪制、考核年度績效的企業高管持平了。他們盈虧自負,是自己人身的老闆,所以,我從來都相信農民只要稍微讀點書,他們去創業至少不會比中層白領創業差。」


  高穗果聽得目瞪狗呆。


  地球上居然還有人能說出這種舉重若輕的翻案文章來。


  偏偏馮見雄看起來只是隨口瞎扯,為了緩和場面的尷尬而已。


  太浪費了!為什麼拿了世界冠軍之後,就沒有新的比賽可以隨時參加了呢?

  「別浪費了,晚上你把剛才隨口瞎說的故事發博客上吧。」還是田海茉比較懂他,貼心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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