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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冠軍只是飯後一支煙

  一個六十多歲、前額徹底禿頂的老頭兒,頗有官腔地踱上主席台,滿場的閃光燈和快門聲也一下子密集了好多倍。


  這個老頭兒就是胡作棟,星島國W院的資政。


  90年代初,國際大專辯論賽這項賽事剛剛初創舉辦的時候,他就為本賽事頒過兩次獎、出席開閉幕式。不過後來星島首相黎光耀退到二線、胡作棟接任首相之後,就不再出席這種活動了。


  畢竟讓一國首腦直接出席這種活動,有些大材小用,也容易被外國人看輕。


  三年前,胡作棟再次把首相之位讓給獨裁二代黎顯龍、自己改做國務資政后,才再次被安排參加各種禮節性的外事活動和國際賽事,也才有了今天的出席頒獎。


  所以,美分們也別光說「父死子繼在北棒,兄終弟及於古吧」,獨裁也好,世襲也好,資社兩界都有。


  只不過資本注意世界多少要點臉,總要找些人過過橋——比如嚴家干胡作棟之流。(米國總統的兒子當總統,南棒總統的女兒當總統,扶桑首相的外孫當首相,這些不能叫世襲。算政治門閥世家吧,中間隔了好多年,而且是自己選上去的。灣灣星島當年是真.世襲。)

  閑言休絮,胡作棟走到金陵師大四名隊員面前,先從司儀小姐手中的托盤上拿起獎盃,遞給田海茉,然後與妹子握了一下手,說了句鼓勵的話,再把證書也遞給對方。


  然後,他從第二個司儀小姐的托盤上拿起本屆最佳辯手的獎牌,遞給馮見雄——本來是要給馮見雄掛上的,但馮見雄比那老頭兒高得多,他也不想像往屆最佳辯手一樣給胡作棟鞠躬。所以,在胡作棟顫巍巍把金牌舉到他鼻子前面的時候,馮見雄就自己雙手接過,然後給自己戴上。


  胡作棟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他做過星島首相以來,還沒見過給人授獎掛牌的時候,領獎人不願躬身受獎的。


  馮見雄的風骨,自然讓他有些不快。


  那些奧運冠軍被薩馬蘭奇、羅格戴金牌的時候,哪個不是從領獎台上鞠躬彎腰下來的?

  「呵呵,後生可畏啊,算了,和這種人計較個啥。」胡作棟用精神勝利法在心中自勉了一下,也就不去多想了。


  馮見雄這種大噴子,前幾天可是連陳文倩這種政壇大佬都噴的,犯不著跟對方口舌之爭。


  不過這一幕被隊友、看台上的觀眾,乃至電視前的觀眾看到時,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小雄真是囂張啊,剛才我拿獎盃的時候還微微鞠躬了,會不會被人看不起?」拿獎盃的田海茉是第一個反省的,臉色自然而然地微微有些發燒。不過誰都以為她是激動導致的。


  「看小雄這氣度,就像是將來註定要被寫進歷史教科書的。不知道我們跟著他一起奮鬥,將來有沒有機會也被寫進歷史書呢?」虞美琴美目迷離地看著馮見雄,恍然有些錯覺。


  「太帥了,太霸氣了。感覺像20年前在大會堂門口拍撒切爾摔跤一樣戲劇。」某負責本場轉播的資深央視攝影師如是想道。


  ……


  燈光漸熄,觀眾卻遲遲不肯退場,馮見雄被央視的記者拉到一邊,各種問問題談感受談展望,好不忙碌。


  「此天亡我,非戰之罪也。」坐在另一邊選手席上的前亞洲噴帝白執中,淡定而又偏落寞地聳聳肩。


  他這個反應,也算是想得開了,夠豁達。如果換個極度小心眼些的,因為巨大心理落差被新人噴輸,只怕刺激得精神分裂症也是有可能的。


  或許,是因為馮見雄在比賽中層層遞進、抽絲剝繭的戰術,讓世人都看到了「這個題目本來就不公平,馮見雄宣化的其實是天道」。


  沒有人可以和天道對抗。因為對抗天道而戰敗,輸掉的人心裡顯然容易接受一些。


  這才有了白執中上述的感慨。


  此時此刻,他只是後悔為什麼選擇了繼續讀博。


  或者,哪怕讀博本來也沒問題,只怪他為什麼讀博之後依然禁不住教練的勸誘、名利的糾纏,第三次參加了這項賽事?


  他本來有機會功成名就,急流勇退的。如今卻「遂使豎子成名」。


  這都是命啊。


  白執中忽然看得開了。


  他靜靜地觀察,等身邊的隊友收拾東西。對面的馮見雄回答了央視記者一共七八個問題,還給幾十個衝破圍堵擠進來的女生簽了名,這才在安保人員的護送下退往休息室。


  同樣作為參賽選手,白執中和其他灣灣世新大學的選手自然也有專用通道。白執中也不知是怎麼想的,跟了上去,在休息室門口截住了馮見雄。


  「恭喜你了,下一屆我肯定不來了,聽說你才大二,再拿最佳辯手的機會還多了去了。」白執中的賀喜,聽起來還有幾分真誠,像是大實話,但未免帶著些「蒼天饒過誰」的宿命感。


  馮見雄也大大方方地當著其他雙方隊友的面,和白執中握手:「謝謝,你們是很值得尊敬的對手。可惜我運氣好,加上這個題目可以利用遠見和先知——這不是靠辯才就能對抗的。」


  白執中微微僵笑設身處地地說:「你們大多是學法的吧,在美式國家,本科是沒有法學專業的,研究生才有,讀完都是博士了。大陸這邊,好像想當個名律師,也是碩士起步吧?不知你打算再讀多久、再參賽幾次。」


  「謝謝關心,我可能不會讀研了,太浪費時間。」馮見雄聳了聳肩,笑得很自然、淡定,「而且來之前,我們院長保我提前一年畢業,所以我想我也不太可能再來參加這個比賽了。如果有意外,最多再來一次,反正絕對不可能三次參賽的。」


  白執中的僵硬笑容這才摻雜進几絲明顯的苦意,他真心地嘆了口氣:「其實大家都該這樣的。有些事情都沒挑戰了,一而再再而三,又有何益呢。告辭了。」


  「不一起喝一杯么?」馮見雄隨口說。


  白執中和其他三個隊友都是一愣,下意識地用看傻和諧逼一樣的眼神看著馮見雄。


  不過馮見雄看起來很坦蕩,很認真,不像是想趁機羞辱失敗者。


  「你不覺得這樣很失禮、容易讓人想多?」白執中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知道對面這個人很懂行,很老謀深算,白執中肯定會懷疑對方石樂志了。


  馮見雄下一句話,卻徹底改變了白執中的看法:

  「你知道我沒想羞辱任何人,我也知道你並不覺得自己是因為純粹辯才不如人而輸掉。世界很大,口才好的人只盯著一個比賽算什麼——你會因為午休的時候和室友打牌輸了點小錢、然後室友請客吃燒烤,你就覺得這個室友是在侮辱你么?」


  白執中等人愕然。


  馮見雄說的那麼隨性,舉例那麼自然。


  原來,「國際大專辯論賽」冠軍,在他眼裡只是和「午休的時候和室友打雙扣贏了錢」一個性質的。


  馮見雄看了對方的反應,繼續隨性地煽風點火:「你們就沒覺得往年那些拿了好成績、比賽很成功的前輩同學,最後踏上社會的上升通道依然不夠快么?雖然這個社會口才好的人已經挺受尊重了,但適合他們徹底一展所長的工作模式卻不多。不是當主持人,就是去當律師、做營銷。


  華語文化圈裡的脫口秀節目多麼?比米國人少多了。華語圈的新媒體、口才方面的網路新課程多麼?比米國人少多了。大眾化、娛樂化、能夠引來巨量流量的電視辯論節目多麼?不好意思,根本沒有——因為我們不像米國人那樣需要競選總統。


  有興趣的話,一起喝一杯,說不定將來你畢業了會選擇來找我的,前景很廣闊,不要盯著午休時間輸的那幾塊零花錢。」


  白執中膝蓋幾乎一軟,渾身被一股無力感襲來。


  他輸掉比賽的時候,都還沒有這麼無力。畢竟那個「此天亡我,非戰之罪也「的想法,還支撐著他的信念。


  但是此時此刻,他才真的知道,自己跟馮見雄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可以說,除了口才上勉強還有得拼,其他任何角度他都比馮見雄差得遠了。


  「謝謝,那就喝一杯。大家都一起吧。」白執中說出這句話時,嗓音突然就顯得有些沙啞,就好像喉嚨突然被什麼東西黏住了,需要氣流的衝擊才能重新撕開。


  馮見雄的三個女隊友,也用愈發敬畏的眼神看著他。


  這才是真正的三寸不爛之舌,不戰而屈人之兵。


  打贏別人當然是本事。


  但是讓人輸得心服口服,以禮來降、豈不美哉,則是更牛逼的本事。


  那一刻,馮見雄隱然不僅是拿了冠軍,更有執掌華語噴壇之牛耳的氣概。


  「我請,地方你們挑,別客氣。」馮見雄隨口客套了一句。


  「不跟你客氣,今天這頓酒,估計以後還會被人拿來說的,寒酸了你也不好意思。走,去萊佛士的酒吧吧。」白執中很拿得起放得下,指名道姓點了一家酒吧。


  馮見雄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鄭重,不過這點小錢他是不在乎的。


  當下一行人打了兩輛車,每個隊一輛,驅車去了萊佛士酒吧。


  不過多年之後再回想起來,這種鄭重也就沒那麼難以理解了。


  畢竟那時已經有無數好事之徒,把這頓酒作為歷史事件,用於茶餘飯後的談資。就像人們說起「當初扎克伯格跟薩維林在哈佛精英俱樂部喝了幾杯玩了女人,後來靈光一閃有了FACEBOOK」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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