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賭
楚辭一時沒有說話，垂在袖中的手卻悄然攥起了拳，並且越握越緊——她叫楚韻！
她楚辭曾經的姐姐，那個她親手殺死的姐姐，也叫楚韻！
這，真的是巧合嗎？
楚辭一時間心緒很複雜，盯著這個叫做楚韻的女子打量了好一會兒，並沒有看出什麽異常，她也無話可說，慢慢平靜下來，吩咐道：“派人送她進府吧，動作小心些，不要讓人察覺出異樣。”
“是。”牡丹詢問，“您需要她什麽時候進府？”
“就今晚。”
“對了”楚辭臨走前想起來一件事，“那七個人……”
牡丹會意低聲答道：“她們或將隨公子一起啟程，請您再待幾日。”
＝＝
傍晚的時候，宮裏派了人來國公府接楚辭去赴宴。
出門之前，顧連城一直神色擔憂地看楚辭，看她一點兒不在乎，隻是在家裏吃了不少糕點提前填飽肚子，終於急了：“就知道吃，你倒是一點兒都不急！”
“急啊，我怎麽不急。”楚辭一邊往嘴裏塞最後一塊糕點一邊往外走，“今晚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麽，我當然得急著先吃點兒填飽肚子。”
“你別岔開話題！”顧連城忿忿地低罵，“個死丫頭！這個慶功宴連我都沒聽到風聲更沒得到邀請，你怎麽就一點兒都不懷疑呢！”
“爹。”楚辭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顧連城問，“是我去考試了還是你？”
“你啊！”顧連城哼聲答道。
“那是我贏了狀元還是你？”楚辭繼續問。
顧連城一臉不屑，“你不就憑著狗屎運贏了麽，得瑟啥？”
“什麽屎的運先不說，可是爹爹，既然這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那慶功宴又為啥要邀請你？”楚辭貌似一本正經地說。
“……滾！當老子白擔心了行了吧！”顧連城忍不住了，使勁瞪楚辭，使勁瞪使勁瞪，就算毒舌不過她，氣勢也不能輸！
一言一語間已經來到門口，宮裏來的轎子已經在那裏候著了，楚辭注意到，站在轎子旁邊等著的小太監，是今下午才剛剛見過的六福。
楚辭沒再多說，她恭恭順順衝著顧連城鞠個躬，朗聲說道：“這幾日來，多謝國公大人收留和提拔！日後學生若是有了作為，一定不會忘記國公大人的知遇之恩！”
顧連城在外人麵前也恢複了一貫的高冷形象，隻是淡淡點點頭，然後吩咐道：“嗯，你且去吧。你奪了今年的兩個狀元，是我蒼翎王朝百年不遇的奇才，陛下自然不會虧待於你。日後你就不能再留在府中了，但是笙兒就快回來了，你們年輕人之間又是說得上話的，有空的話還可以再來府中跟他切磋商談。”
這一番話說的甚是官方，但楚辭卻能聽出來，這是顧連城在變著法兒的提醒她要記得常回家看看呢。
楚辭點點頭，鄭重答一句：“是，學生謹記國公大人教誨。”
說完，她沒再多看顧連城一眼，在六福的注視下坐上了轎子。
起轎，國公府被一步一步甩在身後。
楚辭坐在轎子裏閉目養神，想著，這個時辰，楚韻應該已經在牡丹等人的安排下被秘密送進府裏頂替她的位置了吧？
說起來，就因為這個名字，楚辭對這個做她替身的女子始終有幾分忌諱，說不上討厭，但是卻也喜歡不起來。
楚韻……居然是這個名字……楚辭不敢再想了，畢竟從上一世到現在，楚韻一直是她心裏的一個結。
轎子慢悠悠走著，不多時已然是進了宮。
楚辭下了轎，隨著六福走在皇城裏。
這時候雖然已經入夜，但是離宮禁的時辰依然有一段時間，可不知為何，六福領著楚辭走的路上，卻連一個宮女太監都沒看見，更別說出來閑逛的妃子。
這是一條幽靜的小路，還有些像是特意淸過場一樣，整條路上，隻有六福提著一個紙燈領著楚辭走。
靜得有些過分，六福忍不住開口打破沉寂：“楚狀元，這條路是通向清音閣的，位置雖然偏了些，但是好在不會有閑雜人等打擾。”
頓了頓，他又添上一句，“畢竟今晚的慶功宴，是陛下單獨為您擺下的，還是閑靜些更舒心。”
單獨擺下的麽，也就是說，今晚的晚宴，隻有她跟蒼翎越兩個人？楚辭麵上微笑不變，心裏卻已經微微泛起了波瀾，蒼翎越這到底是在打什麽算盤？
如果他看她這個文武狀元不順眼，大可以隨便找個借口不辦慶功宴以此來給她個難堪，可既然辦了，又為何沒有按照祖製宴請文武百官共同赴宴，偏偏隻悄悄接了她來赴這個莫名其妙的晚宴，還安排在宮裏這麽偏僻的地方？
楚辭捉摸不透蒼翎越的心思，一邊在心裏猜測各種可能，一邊跟著六福走。
走了不知多久，總算聽到六福說了一句：“前麵就是清音閣了，楚狀元您自己進去吧，奴才就先告退了。”
楚辭點點頭，然後往前走幾步，果然看見一座小而精致的閣樓，上書龍飛鳳舞的清音閣三個大字，與一路走來皇城裏其它精美端莊的宮殿不同，這座小綁樓的構造更為小巧而精致，多了幾分靈氣。
外麵沒有人把手，隻能看見清音閣裏麵燃著幾盞燈，隔著一層模糊視線的窗紙看不真切裏麵的場景。
楚辭走過去，在門前恭聲說道：“陛下……”稍一停頓，想了想後繼續說，“臣來了。”她很自覺地換了自稱，反正成了狀元就有官做了，這麽著也沒什麽不妥。
但是裏麵沒有聲音。
楚辭無奈，但不能就這麽貿然進去，便又在外麵喊一句：“陛下，臣進來了？”
還是沒聲兒。
“陛下，您要是沒意見，臣就進來了？”
“臣真進來了？”
“陛下，臣要是就這麽進去，您不會給臣治個大不敬的罪吧？”
“陛下啊，臣——”
“夠了。”裏麵傳來好聽但卻依稀咬牙切齒地聲音，“給朕滾進來。”
楚辭摸摸鼻子，無辜地笑，推門。
當然得謹慎點兒，不然依著美人皇帝那個特別的性子，還指不定會不會拿這個來說事兒呢。
一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大桌子菜。
很久以後，楚辭忽然想起來這一晚，就疑惑地問美人皇帝：
“陛下，您為什麽一開始不說話？”
“咳”那時候美人皇帝傲嬌地說，“朕是想等你不經允許就闖進來後治你個大不敬的罪來著。”
“……”那時候楚辭慶幸自己早就料到了美人皇帝的傲嬌和變汰。
美人皇帝也有好奇的事，忍不住就問：“那晚，你一進去為什麽還愣了一下？”其實心裏在得意地說，被朕的美貌驚豔到了吧，是這樣吧是這樣吧是這樣吧！
但是楚辭認真地想了想後，很認真地說：“我一進去就看見一大桌子菜，而且是那種很大桌子的一大桌子，當然就想，這是喂豬呢吧？是陛下是豬呢還是我是豬呢？如果是喂我的話那菜裏會不會有毒呢……”
楚辭話還沒說完，但自尊心再次被某人的毒舌傷害到的美人皇帝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當然，這是後話。
眼下，楚辭又看了一眼這很大一桌子的一大桌子菜，覺得美人皇帝真是浪費啊浪費。
不是她大驚小敝，而是她爹顧連城一向節儉，顧笙歌也不喜奢華，所以家裏用膳時從來都是一張小桌子圍坐他們仨，菜也不多，但菜色卻很精致，而且多半全是楚辭愛吃的菜，那樣的一頓飯就已經很好了。
但是楚辭愣也就一下，愣完了就轉開視線，一抬頭，正看到不遠處的美人皇帝。
躺在軟榻上的美人皇帝。
躺在軟榻上衣衫不整的美人皇帝。
昏暗的燈光下，那男子穿著一身寬鬆的緋色長袍斜倚在軟榻上，袍子前麵兩襟的袋子都沒係緊，露出一片白皙如玉的肌膚，在緋色衣衫的映襯下越發白皙誘人。
而那人眉目精致，眼角一抹淺紅如桃花初綻，朱紅薄唇勾起一抹蠱惑的弧度，這樣如妖一般的男子慵懶地倚著榻，看著她。
美得像一幅畫。
楚辭確實有被驚豔到，但驕傲如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隻是在一眼就確認蒼翎越胸前袍子之間露出來那白花花到耀眼的一片是他的胸膛之後，就立刻視線上移，移到漂亮的屋頂上停下，然後才說：“陛下，臣來了。”
蒼翎越被楚辭進門之前的羅嗦給氣到了，低哼了一聲算是應著，連她沒有行禮都忘了追究。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蒼翎越那時以為，楚辭剛進門時的那一愣是被他驚豔到了，所以心情有了些許改善。
楚辭倒沒想這麽多，她躬身退到一旁，請示道：“陛下，您現在是否要用餐？”
蒼翎越慵懶地斜倚著軟榻，聽見楚辭這句話，睨她一眼，低笑道：“你餓了？”
不餓，剛剛吃了那麽多糕點現在還撐呢！楚辭腹誹，麵上依然笑得溫良，“臣隻是擔心陛下。”拍馬屁，想跟皇帝混，這是必修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