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2)

  蜜月(2)


  秦可可起來的時候已經早上十點,太陽從窗外鑽進來投射在她背上,罩得她背脊熱辣辣地。她翻身起床,推開窗戶,眺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色,悉尼的天空很藍,萬里晴空就像是被清洗過。遠遠眺望,還能看見白色的悉尼歌劇院。橫跨水面的大橋襯在悉尼歌劇院背後,宏偉又大氣。


  她趿拉著拖鞋在洗手間、廚房找了一圈,並沒有看見唐思淼的影子。


  最後在餐桌上的牛奶紙杯下發現了一張小紙條,字跡剛毅,筆鋒收得很瀟洒:親愛的老婆大人,您先吃早餐,我在酒店外等您。


  秦可可拿起牛奶咕隆隆一口氣喝了個乾淨,又狼吞虎咽地吃了麵包,穿上涼鞋匆匆下了酒店。


  她在酒店門口找了一圈,也沒見著唐思淼的身影。她正準備撥電話給他,一輛法拉利在她跟前停下。


  車窗搖下,唐思淼一顆腦袋探出來:「上車。」


  秦可可嘴巴微張,哇撒,老公為了帶她來玩專門買了一輛車?


  真土豪!

  她摸了摸車窗,嘖嘖感嘆,算計著這一個窗戶值多少錢,隨後就被唐思淼給鄙視了:「別摸了,車是借的。」


  秦可可眨巴著眼睛看著他:「你朋友真多,一借就是輛法拉利?」


  唐思淼無奈搖頭:「借老媽的,亞瑟在悉尼有分公司,她經常過來。為了方便,就買了這輛車。」


  有車方便了很多,上午他們去了皇家植物園,去看了麥考利夫人的椅子。秦可可化身拍照狂,不停地讓唐思淼當模特,她拿著相機指揮他:「糖水你站過來點,對,就這樣,笑笑,手拿出來,不要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


  半天下來,秦可可沒有一張照片是滿意的,照片上的唐思淼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感覺特別委屈。


  秦可可自己看了照片,都覺得委屈他了。


  中午他們草草啃了塊兒麵包,徒步去了悉尼歌劇院。秦可可對悉尼這個標誌性的建築很嚮往,等她真的到了,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興奮激動了。


  遠觀比近觀好,她有些小失望,宣傳片中的歌劇院明明那麼美,然而呈現在她眼裡的卻是陳舊破敗的鵝黃色外貼面瓷磚。


  堵塞在外的各國遊客,讓她想到了中國十一故宮外壯觀的人潮。頓時就沒了繼續看下去的動力,拉著唐思淼走了。


  重新坐進車裡,又累又餓,她心情有點兒提不上來。


  唐思淼俯身替她繫上安全帶,安慰她:「我們去人少的地方,喜歡薰衣草嗎?」


  秦可可黯淡的眸子又亮了起來,點頭:「喜歡!」


  唐思淼嗯了一聲:「那好,我們去薰衣草園。」


  開車經過一家超市時,唐思淼下車買了水和一些秦可可喜歡的零食,用環保袋裝了一大袋子塞給她。


  秦可可將自己的手機連接在車子音響上,音響里很快響起一首古風音樂「殺伐」。歌曲的調子十分激昂,她聽著歌往嘴裡塞零食,嘴巴大有征戰沙場「殺殺殺」的氣勢。


  唐思淼不太喜歡她聽這些歌兒,更不能理解她一個女人怎麼會聽這麼激情昂揚的歌兒,一邊開車一邊催她:「老婆,換一首吧,我怕等會超速。」


  「哦,好。」秦可可往嘴裡塞了一把薯片,切換了下一首。


  於是車裡很愉快的響起不找邊際的調子,一首紅動中國的《我的滑板鞋》。


  「我的滑板鞋時尚時尚最時尚,回家的路上我情不自禁,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地上摩擦。」


  唐思淼狂汗,最近老婆的口味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啊。車子很快駛向郊區,遠離城市車水馬龍的喧囂。秦可可望著藍天綠樹,心情也為之蕩漾,索性打開窗外,沖著窗外激動地大喊「摩擦——摩擦——」


  「……」唐思淼免疫了,可能是蜜月綜合症?「老婆,咱……再換一首?」


  秦可可換歌換的有些煩躁了,極不情願的又切了下一曲。不過下一曲的歌兒她仍舊很喜歡,是五哥的《殺馬特遇上洗剪吹》。


  車裡的音響設備很優質,奇葩的歌聲在唐思淼耳邊立體的環繞。


  「殺馬特遇見洗剪吹,baby。你媽媽一直說我老土,我就找了村口王師傅燙頭,她就不會再來拆散我倆!my lady。殺馬特殺馬特。洗剪吹洗剪吹吹吹。殺馬特殺馬特。洗剪吹洗剪吹吹吹。」


  「……」唐思淼嘴角扯了又扯,他發誓,他再也不叫老婆大人換歌兒了,還不如摩擦摩擦來得動感呢。


  薰衣草園外有售票口,秦可可伸長聽說門票摺合人民幣三百,縮了縮脖子表示好坑爹啊!


  進去了才發現,裡邊的四季薰衣草沒有傳說中的香味,不由有些失望,拍照的興緻也淡了許多。薰衣草浩浩蕩蕩近千畝,一片紫色延伸到她看不見的盡頭。


  每隔一百畝地,就有一個隨風飄揚的稻草人,做工精緻漂亮,栩栩如生。她樂顛樂顛拿著相機,讓唐思淼過去跟稻草人合影。


  唐思淼有些心塞,讓他跟名建築合影拍照也就罷了,為什麼讓他跟稻草人拍照?好損身價。


  秦可可瞪了他一眼:「稻草人也是藝術!這是意境性的東西!」等唐思淼站好,她特意挑了個有陽光的角度。


  臨近傍晚的太陽很溫柔,橙黃的光芒打在稻草人的背脊上,落在唐思淼的肩膀上。


  相機快門將唯美的畫面定格,落日餘暉像金子似得灑在唐思淼的頭頂、肩背上,金燦燦地,像是給他整個人身體鍍了一層金,使得他和稻草人安靜又神聖。


  照片很有意境,秦可可很喜歡。


  他們走進薰衣草園第二道門時,看見有賣草鞋的大嬸。大嬸是亞洲面孔,好奇使然,秦可可抱著相機就過去了。搭訕了幾句,發現大嬸是中國人!

  中國人在異國薰衣草園賣草鞋,真是個有生意創意的大嬸!

  秦可可很高興地給自己和唐思淼買了一雙,唐思淼瞥了一眼難看的草鞋,眼神一收,傲嬌道:「我不要……」


  「多好看哪!」秦可可坐在矮凳上,愉快地脫了涼鞋,在大嬸的幫助下穿上了那雙用稻草編製的草鞋。


  一雙草鞋在中國頂多賣五塊,在這裡摺合人名幣竟漲到了六十八。


  這漂洋過海的草鞋藝術哦,這錢花的值當!


  唐思淼替她拎著涼鞋,瞥了一眼她腳上的草鞋,疑惑問她:「不膈腳嗎?」


  秦可可歡喜的在他面前蹦躂了幾下:「輕快著呢!」


  中途秦可可走得滿身發熱,索性脫了短袖牛仔外套,只餘下了一個白色背心。


  唐思淼看著媳婦兒的打扮,想笑又不敢笑:純白色背心,六分破洞牛仔褲,以及一雙破草鞋……


  他忍不住沖著前面歡快小跑的秦可可喊了聲:「秦翠花兒……」


  「……」秦可可頓住腳步,擰著眉頭很沉重地問他:「你叫誰呢!」


  他笑了笑:「你啊。」


  秦可可捏著拳頭:「你幹嘛叫我翠花!」


  唐思淼:「電視里,你這種打扮的婦女都叫翠花。」


  秦可可:「……」好吧,她這打扮確實像隔壁村的秦翠花兒,可是她穿著舒服啊!

  薰衣草園裡有棟橫跨在薰衣草草地上的方形建築,是家很有逼格的西餐廳。


  秦可可看著進進出出的客人,舔了舔嘴,扯著糖水的袖子:「老公老公,我們去吃西餐好不好。」


  唐思淼眉眼彎彎:「好。」


  可走到西餐廳門口秦可可就慫了,她一副秦翠花的打扮,去吃西餐真的沒問題啊?


  唐思淼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拽著她往裡走。走到櫃檯處,秦可可隨意瞟了眼牛排的價格,很計較的用軟體換算了一下匯率。


  隨後扯了扯唐思淼的衣服:「老公,我們不吃了吧,一塊牛排賣四五千,太貴了,吃金子啊!我們回去吃零食吧。」


  唐思淼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用不著省錢,都是我們家的。」


  「……」什麼話啊,感情他是想把這裡買下來送她當新婚禮物嗎?她眨這亮晶晶的眼睛:「你要把這裡買下來送給我嗎?」


  其實不用破費的,請她吃牛排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唐思淼拉著她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這個薰衣草園,是亞瑟投資,我是這裡的大股東。」


  秦可可興奮地指著自己鼻孔:「我是大股東夫人?」


  唐思淼點頭。


  她有點興奮,有點飄飄然,輕輕咳嗽了一聲,挺直胸脯等著服務員上牛排。


  打扮像翠花沒什麼,最主要是他有老公撐腰嘛……


  等服務員將牛排一端上來,她看著血淋淋的牛排,忍不住側過頭捂住嘴。


  胃裡一陣翻騰,聞著牛排的味道她竟然有些反胃?


  這已經是這個星期第三次了,這麼頻繁的不舒服,會不會是……


  唐思淼扶著她去了洗手間,等她從衛生間里出來,他問她:「你的月經已經晚了半月,是不是……」


  「難道是又有了?」秦可可眼睛一眨一眨的,望著他滿臉的天真無邪。


  有了上次的經驗,唐思淼十分小心翼翼將她給伺候著。回市區的路上,車子開得極慢。


  他沒有帶她去醫院檢查,而是直接帶她回了酒店休息。那天晚上他特別老實,沒有折騰秦可可。第二天一早,他才帶秦可可去醫院檢查。


  下午拿到結果,確定是又懷孕了。


  拿到結果,秦可可當時就激動地哭了,肚子里的寶寶是上天賜給她和糖水的寶物,她一定會加倍呵護。


  回國后,整個唐家都呈現於一種緊張的狀態。有了上次的流產的經歷,秦可可被禁足在家哪兒也不能去。


  秦可可在家閑得發霉,以前唐媽媽還支持她看耽美漫畫,自從得知她懷孕後唐媽媽將家裡所有的漫畫都收了。隨之替換的是《懷胎寶典》、《成功胎教一天一頁》、《孕幸福》之類的書。


  她看到這類的書頭很疼,想打開音樂聽歌。


  她發現自己u盤裡的歌兒全被替換成了胎教音樂,她的殺馬特洗剪吹、滑板鞋等等搞笑激情的歌兒全沒了!

  懷孕的日子十分苦逼,她在吃喝睡之間不斷循環反覆。


  第五個月時,她的體重成功飆升到了155斤,徹底臃腫成了一隻豬頭。


  懷孕的女人就愛疑神疑鬼,她每天做噩夢,夢見糖水嫌棄自己胖,生下孩子后就把她給拋棄了。之後她會哭醒,第二天早上起來枕頭濕了一片,眼睛又紅又腫。


  唐思淼問她為什麼哭,她一五一十把自己的夢告訴了他。


  越在乎,就越害怕失去。


  夢裡那種崩潰的情緒,她很難承受。


  他聽完后心裡軟得發疼,原來他在她心裡是那麼沒有安全感?


  從那天開始,唐思淼再次戴上那副初遇秦可可時戴著的那副特製眼鏡,重新拾起了自己的導盲杖。


  他重新回歸黑暗,摸著秦可可的臉頰寬慰她:「你好好養胎,在你瘦下來之前我不會摘下墨鏡。這樣你就不必擔心,我會嫌棄你了。」


  唐思淼並不在乎她的體重,反而是她自己在乎的要死。


  為了她,他願意遷就。


  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瞎子吧,心中只留下媳婦兒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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