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起
時間回到岳池剛見到小雨兒的時候，小風鎮最有名的和春堂藥鋪迎來了一位客人，當他走進藥鋪大門，原本略顯嘈雜的聲音漸漸停歇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投給了一個身穿黑色錦衣的中年男子——常平常二爺，岳家莊園的二管家，整個小風鎮十多萬人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嘿呦，常二爺。您今天怎麼親自過來了？快快裡面請。」
一名夥計笑容可掬的迎了上來，恭敬地行禮。
常平此刻身上可沒有昨日夜晚的煞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顯得一派何其，他微笑著朝那名小夥計點點頭，然後又神秘的笑了笑，緩聲道：「我來找你們艾掌柜。」
小夥計臉上也是露出了神秘莫測的笑容，心中當即瞭然。
其實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小風鎮知道的人不在少數，岳家少爺岳雲池有喜歡上青樓給剛出閣的美人梳籠的癖好。然而青樓中的女子也並非都是水性楊花，其中也不乏烈女，對這樣的貨色，岳家少爺就更愛了，於是就需要一些藥物來助興。
三日迷情露是和春堂艾大夫配置的一種獨門奇葯，這種奇葯價格不菲，一滴就能讓一個普通人喪失神智只剩下慾望本能，深受達官貴人們的喜愛。岳家家大業大，並不在乎錢財，奇葯再貴也賣地起。不過，這畢竟不是什麼好事，表面上的遮掩還是要有的，所以岳家少爺有這方面需要的時候，每一次都是常平親自過來購買。
對於這其中的齷齪，知情者也就心照不宣了。
小夥計將常平引到後院一個方間的門口，這才退了下去。
這個房間是專門用來接待達官貴人的靜室，不會有人來打擾，並且裡面布置地也很是私密，常平和艾大夫平常就是在這間靜室中會面的。
常平直接推門走進去，目光立即就掃到珠簾後面靜靜坐著的一名矮胖男子。
這個矮胖男子大概四十多歲，五尺身材，圓臉厚唇，鼻孔朝天，身形已經有一些發福了，這樣的體魄，任何人見了，也會認為他只是一個普通凡人而已。可常平在進屋之後，卻是當先對這人抱了抱拳。
這個人自然就是艾大夫了，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別人問起他時，他便笑呵呵的說：「醜名難入諸君之耳，若是不嫌棄，稱我一聲老艾即可。」艾大夫雖然這麼說，但也沒有人真大大咧咧地稱他為「老艾」，全都敬他一聲「艾大夫」，這邊是因為，艾大夫是和春堂醫術最好的坐堂大夫，這是小風鎮所有人公認的。
但雖說他活命無數，受百姓敬重，那也沒資格讓岳家的二管家主動行禮。可這個艾大夫卻是生受了常平這一禮，並未因為他的到來而起身。
艾大夫長地一副和善面孔，比常平更加的和尚，彷彿十世善人，此時他的臉上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可若是仔細觀察的話，就不難注意到，艾大夫的身子此刻正在輕微的發顫，額頭鬢角也在冒出細細的汗珠，一雙眸子在常平進屋之後就盯了過來，亮地嚇人。
在這樣的目光中，常平拐過珠簾，然後在艾大夫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輕車熟路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輕嗅了嗅，這才抿了一口，然後問道：「我昨天才上報的消息，今天就有結果了么？」
艾大夫目光閃動，沒有回答常平的問話，而是用有些嘶啞的聲音，說著另外的事情：「上面傳來消息，讓我們在雲夢澤秘境開啟之前，結束這邊的差事。」
「什麼？！」常平心中凜然，臉上的顏色頓時一變，下意識的脫口問了一句。緊接著，不等艾大夫說話，他就自顧自的道，「雲夢澤秘境開啟只有四個月不到的時間了。之前十幾年都沒有結果的事情，這才露了點端倪，上面就要我們馬上給出個結果嗎？這分明……這分明是要我們去死！」
說道「死」字，常平的語氣已經變得冷硬起來，眼中充滿了戾氣。
艾大夫嘆息一聲，隨後他搖頭道：「理解錯了。」
「哦，我哪裡理解錯了……」
艾大夫突然笑起來，只是這笑容有著一絲悵然和苦澀。
「十二年前，你我二人奉命離開山門，來到這小川域中，又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潛伏到了岳雲池的身邊。如此，在三年前才抓住機會，你明我暗，相互策應之下，這才能把那小子勉強控制在了手裡。昨天，岳雲池被人刺殺，對於你我來說本是一場危機，可也恰恰是那寶物自動護主，這才展現了一些威能，讓你我察覺。既然如此，只要讓我們親自去炮製他幾次，那件寶物自然就能被我們找到了，可誰想……造化弄人，明明資質這麼差的一個廢物，居然可以進雲夢澤秘境！」艾大夫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然後咬牙道：「覺明長老說了，我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能讓其他勢力得到。在這最後幾個月的時間裡，你一定要想辦法找到那件寶物，若是找不到的話……那就殺了他！」
常平轟地一聲站了起來，身下的那把椅子化為碎成了粉末，他在靜室內踱了幾步，這才轉頭恨聲道：「真他娘的，這麼點時間，你讓我怎麼搞，岳雲池那小子骨頭硬的很，現在雖然能勉強控制他了，但對於最後的秘密，他始終不肯透露半點。他修行我們的功法已經三年了，對他引動生死劫也有近一年的時間，我甚至都開始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岳長楓給他留了個寶貝。」
艾大夫冷冷地看著常平，對這位跟他搭檔了十幾年的同門，他毫不客氣地訓斥道：「覺明長老發話，我們有選擇的餘地么？……沒有！一旦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劫堂的手段你我都是知道的，即便是逃到外域，生死劫發作之下我們也只有死路一條。到時候，若不想進入那「地淵苦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話，你我乾脆就直接兵解了吧。」他盯著常平的眼睛，冷笑道，「我活了六七十年，該享受的也都享受過了，對成仙做祖沒什麼興趣，死了也沒什麼。可你不同，你……還有一個兒子啊！」
這一句話，頓時就擊中了常平的軟肋，想起劫堂那些殘酷手段，以及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的「地淵苦獄」，常平心頭髮顫。
他焦躁地吐出一口濁氣，雙目泛紅，幾欲噴火，讓他看上去猶如一頭即將發狂的雄獅。
「岳長空到底發了什麼瘋，居然讓岳雲池進入雲夢澤秘境，三年的時間，在我不斷的灌頂之下，他的生死劫也才修鍊到初篇第四幅圖，也就相當於引氣七重而已，這樣的修鍊資質，簡直糟糕透頂，即便去進去了又能怎麼樣，元陽山不可能選中他的。還有那個躲在暗處的人，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刺殺岳雲池的吧？我始終感覺到他並沒有離去，莊子的周圍還縈繞著淡淡的殺氣。……這些都好說，只是這樣一來，我們炮製岳雲池的機會和時間就不多了啊。」
艾大夫冷冷地道：「如何安排，你自己決定，我只負責跟上面聯繫以及戰鬥。現在岳家內務堂那些太監已經出發四天了，再有三天的時間，就該到這裡了，你自己把握吧。至於你說的那個刺客，我會暗中跟進的，這點你無需擔憂。你專心對付岳長安那個老狐狸吧。」
常平眼中爆出狂怒的火焰，同樣冷冷地瞪了回：「說的輕巧，岳長安是那麼好對付的嗎？要是他的修為再底上兩重，老子早就將他轟殺成渣了，還用到今天。哼！」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隨即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說道，「我們的人現在恐怕已經到了岳陽城了吧……哼，我盡量爭取在十天內弄清岳雲池身上的秘密，若事不可為，我們就逃命去吧，修鍊了一輩子的人，最後豈能束手就擒。」
艾大夫再次嘆息一聲，隨後兩人又說了幾句，常平才離開了。
看著常平的身影出去，艾大夫眼中露出一絲輕蔑，口中自語道：「我們都是死奴啊，沒有生主定期送來的儲靈晶石，我們根本就活不了一個月，還能逃到哪裡呢？」
額頭上的汗，終於滑落了下來。
艾大夫閉上了眼睛，雙拳緊緊握著，指甲深入掌心，也不知道他在思考著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