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柳妖令
半個小時之後。
夏陽和鐵山坐在石凳上，祁凰身下一個虎皮墊子，挨著夏陽盤膝而坐。
「來，夏陽老弟，喝。」鐵山渾身酒氣，端起海口碗，一飲而盡。
「鐵山大哥今天怎麼喝這麼多。」祁凰微微皺眉，神魂傳音道。
「今天狩獵隊重傷了三名族人，輕傷五名，雖然沒有丟了性命的，但是都要修養一段時間，接下來狩獵就更難了。鐵山大哥的小叔，鐵虎，還折斷了左臂，鐵峰族叔估計，鐵虎這手臂就是能接上，以後也半廢了。」夏陽有些沉重的聲音回復道。
「鐵虎，就是那個我們剛來，還每天送我野花追求我的那個年輕小夥子？」祁凰有些意外。
「就是他，鐵虎才十八歲，左手手臂就差不多廢了，獵取血食肯定很難，養活自己不容易，他也沒有婚娶，以後想娶妻生子也難了。鐵山就這一個小叔，心裡肯定難受。」
兩人正談論著，鐵山猛地灌了一口酒，開口了。
「夏陽老弟，還是你們年輕好啊。」
「身子好，不怕受傷。可憐我那小叔，就這樣廢了！」
「大歌身為狩獵隊隊長，部落，家裡，都壓在我身上。」
「家裡雙親需要供養，你嫂子也想要個孩子，要孩子就要添一張嘴，現在小叔也廢了，大哥不能看著不管，一家人的口糧全落在大哥身上。我們部落，年輕一代還小，哪能出去狩獵，大哥正值壯年，又學過粗淺的煉體法門，部落家裡，都靠大哥頂著。」
「但是大哥是一天天老了，年輕時那股銳氣早被這些年家裡瑣事，部落壓力磨得一乾二淨，平時外出獵殺，也不敢太闖了。就怕哪天狩獵出個意外，像今天狩獵隊那些受傷的族人一樣，如果落下殘疾，甚至丟了性命，家人，部落，沒我頂著，就完了。」
「大哥不是抱怨家裡拖累，抱怨生活艱難，實在是生在小部落，心裡憋屈啊。」
鐵山抓起葫蘆咕隆咕隆吞了幾大口，接著說道。
「我們這種小部落，男人在深林里和野獸拚命，獵取血食，女人做些皮毛縫補，栽種些瓜果，自己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要個孩子都不容易。沒有修行道法，沒有強大的修行者，更別說誕生圖騰，一輩子都在為生存討食掙扎，哪裡來修鍊機會，一代代族人，就這樣掙扎著過了，大哥想著心裡就不是滋味。」鐵山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巨熊一樣的魁梧漢子，背影落在地上，卻有些單薄瘦小。
祁凰默默看著鐵山，夏陽忍不住勸慰道：「鐵山大哥，這不是還有我么，我明天和你們一起去獵取血食。」
鐵山卻是搖了搖頭，有些無力地說道：「這不是老弟你出去獵殺血食就能解決的問題。這是部落弱小，族人蒙昧，這是命！」
「大哥年輕時也曾走出部落，想著加入強大部落，獲得修行道法，有朝一日修鍊有成，回到部落，將我們部落也發展成有道法傳承，有圖騰的大部落。族人安居樂業，衣食無憂。但是大哥沒那個天賦，人家大部落看不上，給柳族大妖部做了兩年看門的護衛，學了一門粗淺煉體法門，賞了幾百斤上好血食，就被打發回來了。」
「但是老弟你不一樣，你還年輕，天賦又高，要好好修鍊，爭取成為一名等階妖族。你和祁凰小妹是大哥三個月前在北山河邊救下來的，但是這三個月，祁凰小妹指導族人修繕部落房屋，你外出獵取大量血食，部落有你們幫忙，最近族人日子都好多了。大哥也看得出，你們不是北山部落能供養的人物，遲早要離開北山。只是大哥心裡，真的不想你們走，你們在北山部落，部落就會好很多。現在，部落更是需要你們幫助。」鐵山說著又是喝了一口酒，看著祁凰說道。
祁凰心中一緊，看著已經是一臉悲憫之色的夏陽，如果鐵山請求自己和夏陽留下來，加入北山部落，夏陽一定會答應的，他經歷太少，心太軟了。
鐵山卻是突然有些慈愛地盯著夏陽：「但是今天狩獵隊這事，大哥也想開了，我們部落貧窮弱小，一隻半妖山犼就能讓部落損失慘重，連一名小妖都出不了的部落，不是你們能改變的，平白讓你們留在這裡，是糟蹋你們。」
「大哥是來勸你們離開的，等祁凰小妹身子好點了，你就帶著她，到外面的大部落去看看。」
夏陽和祁凰兩人均是一驚，他們都以為鐵山是來勸兩人加入北山部落留下的，畢竟狩獵隊損失慘重，又是寒冬將近，有他們兩人幫助，部落才有希望渡過最艱難的時刻。
鐵山卻是沒有理睬二人複雜神色，從懷裡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令牌，令牌黑黝黝的，隱隱約約刻有一株柳樹模樣的浮雕。
鐵山神色複雜，眼中有追憶之色，盯著令牌，說道：「大哥年輕時候，出去闖蕩，給柳族大妖部當了兩年看門護衛，憑藉幾分苦勞，得了這柳妖令。可以舉薦一名族中青年才俊，前往柳族大妖部參加他們的戰士選拔，一旦通過，就能加入柳族大妖部，學習道法，修鍊成妖成巫，出人頭地。」
「但是柳族大妖部戰士選拔要求太高，我看遍我部落青年一代，血脈資質比我都差得多，要想憑藉戰士選拔加入柳族大妖部，毫無希望。這塊令牌，我就送你們了。」鐵山說著將柳妖令塞到夏陽懷裡。
夏陽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極力推辭著說道：「大哥，我不能要，這太珍貴了。」
祁凰也是有些動容，對他們兩人來說，可能一塊能夠參加，所謂大妖部落的戰士選拔資格的令牌不算什麼寶物，但是對這些不入等階修鍊體系的底層部落來說，這就是改變部落命運，強大部落的絕世機緣，這樣的東西，確實太珍貴了。
鐵山眼神迷離，手中拿著柳妖令，目光落在祁凰身上。
「夏陽老弟，你必須收下，你聽我說。」
「祁凰小妹，是我這大半輩子見過最標緻的巫女，卻落了個雙腿殘疾。你想想小妹每天看著我們外出的樣子，她也想出去走走。她懂事，不當著你的面說，但是大哥這麼多年經歷，看一眼，就知道小妹平日子一個人孤獨，她也想有正常人的雙腳，像我們一樣，可以想走就走，想出去就出去，可以找別人一起說說話，而不是整天悶在家裡，曬太陽都要有人幫忙。但我們部落，連一名巫醫都沒有，哪能幫小妹站起來，小妹這麼年輕，就是為了小妹，你也要出去闖蕩，混一個前程。」
「巫妖部落，等階森嚴，我們這種出生底層部落的族人，想要加入強大部落，沒有貴人提攜千難萬難。這北山部落，蠻荒之地，你們到哪裡去遇到貴人提攜。大哥這令牌雖然算不上什麼貴人機緣，卻也能為你敲開進入上層部落的門，讓你以後的路平坦一些，難道你忍心看著小妹和你一起顛沛流離，四處尋找貴人提攜。」
「過了寒冬，就是柳族大妖部招收戰士的日子，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你無論如何都要把握住。」
鐵山說著將柳妖令放在石桌上。
「其實大哥也是有私心的，你拿了這柳妖令，就承了大哥和北山部落的情。寒冬過後，柳族大妖部才會招收戰士，在這之前，大哥就厚顏請你和祁凰小妹留下，為北山部落出份力。就當大哥拿這柳妖令換你和祁凰小妹，幫我北山部落渡過眼前難關。」
鐵山說完站了起來，穩了穩身形，拍了拍夏陽的肩膀：「大哥回去了，太陽出來之後，大哥就要親自帶狩獵隊出去狩獵，希望夏陽老弟到時候來幫大哥一把。」
「不用送大哥了，好好休息，大哥明天在部落大院等你。」鐵山走遠了。
夏陽有些複雜地看著石桌上的柳妖令，嘆了口氣。
祁凰卻是將柳妖令收了起來。
「早點休息，拿了人家的柳妖令，以後狩獵，多出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