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關 生活在黑暗之中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灑到了潔白的床鋪上，在這個臨海的小城市裡早晨總是格外的安靜。伴隨著一陣鍋鏟與平底鍋碰撞的聲響，白凜然在被子里蠕動了幾下，醒了過來。


  「啊，早上好！」和他公住一屋的室友羅樂天從廚房竄出了腦袋。


  「樂天，鍋子很吵哦。」凜然喃喃幾句，從一旁的木椅上摸索出了一件T恤，開始慢騰騰地穿著起來。


  「今天早晨吃的是培根和荷包蛋哦。嗚哇！你的臉怎麼這樣！」樂天臉上冒出了幾根黑線，就是這短短的幾秒，手中的煎蛋就發出了一絲焦味。他趕緊手忙腳亂地處理起來。


  「啊！糟了糟了！煎蛋煎蛋！——你昨天晚上又打電腦了吧？真是的，賺生活費也不用拼成這樣吧？」


  「我不想給叔叔添麻煩嘛……」白凜然撓了撓頭髮，不好意思地說。昨天為了及時交給上級布置下來的任務，自己碼了一夜鍵盤，到了半夜三點鐘才睡覺。


  羅樂天嘆了口氣，從廚房端出了一盤他精心製作的早餐和兩個杯子：「你這樣真的OK？我們已經十五歲馬上就要中考了，你這樣真的能達標嗎？」


  「放心放心！理科我是沒問題的！」凜然拉開餐椅坐了下來，打開書包拿出了化學課本看了起來，時不時還在上面寫一些東西：「飲料我要咖啡！加牛奶的，別太苦！」


  「好好，你現在才知道做功課嗎？」樂天似乎早有準備，將剛磨好的咖啡粉沖入進了熱水中，攪拌均勻后又倒入了不多的熱牛奶。


  「沒辦法嘛，一放學就要去公司，要九點半下班你又不是不知道。下班了也要回家編輯程序——哈啊——」凜然又打了一個不響的哈欠，周一到周五每天都只能睡四個小時。雙休日不能休息還要像上班族那樣去公司從早上八點待到下午六點，這種生活旁人應該是堅持不下來的吧？更別說他還是一個需要上學的初中生，但凜然自有妙計。一有什麼機會他就會抓緊一切可能用來休息，這樣既能不耽誤學業又能家和公司兩邊跑。學校的老師原本對他未成年就去正規公司工作不看好，但之後看他成績優異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什麼成績優異，你也只有理科好吧？」樂天右手甩了甩手中的卷子，左手還不忘將烤好的吐司塞入自己的嘴巴。


  「你看看你的文科，爛成什麼樣！只有作文還算好一點，其他的語法和語句更本就不知道題目要求的是什麼形式就胡寫一通。」


  「你夠了哦，再這樣下去你就像一個大媽不停地督促自己孩子一樣，我只是你的couson吧？」凜然兩三口吃完了嘴中的麵包和雞蛋，將課本放進書包就起身離開。「就這樣！我先走咯！到學校還要趕作業呢！」


  玄關響了一聲，隨後就傳來了凜然快速衝下樓的腳步聲。樂天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嘴中喃喃道：「他剛才說的是cousin……嗎？」


  「唉唉，你看見那個學長了嗎？好像是初三的，今年也該畢業了吧？」當白凜然和樂天從走廊路過時，幾個女生竊竊私語道。


  「嗯嗯，我知道。聽說他爺爺是很有名的軟體編程師，而他的父母也是專門設計遊戲的。所以他的理科特別好。」


  「正常啊，我聽說他以後選的專業就是理科。和我們文科生是無緣啦~」


  「額，凜然？」樂天有些擔憂地看向白凜然。可凜然只是淡然一笑，擺了擺手，這種流言蜚語他已經聽到的太多了。起初他感到很受傷，但之後這種痛感因為次數的平凡而麻痹，他也就對這些事情不在意了。


  「沒事，無視就行了。」他平靜地回答。


  靠他父母？才不是。凜然握緊了拳，每個人都這麼說，那只是他們不了解。他喜歡遊戲並不是因為父母，而是一種源自內心的熱愛。這和家裡長輩們完全沒關係，怎麼就沒人理解他呢？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回了教室。白凜然的性子十分的隨性，自然也不把校規放在眼裡。


  「走了！你和老師說一聲我身體不舒服要早退！」凜然說了聲，自顧自地收拾書包向大門走去。


  「哈？你就這麼走了？課呢？」羅樂天一臉吃驚，手中的課本嘩啦啦掉了一地。


  「下午都是自習和文科！沒意思！」凜然將書包扔在後背這麼提著，沒有停步。


  「理科男！你這麼早下課要去哪裡？我是不會給你家裡鑰匙的！」


  「公司——」白凜然拐了個彎就沒影了。羅樂天生氣地一嘟嘴，真是，每次都要自己幫這傢伙收拾殘局。三天兩頭曠課，回到家后問他要筆記努力學習到很晚。這樣身體早晚都會垮掉。


  「不過話說回來……」樂天一邊彎腰撿課本，一邊抬起身子疑惑地看向了凜然消失的地方。他們就讀的雲鴻初中雲鴻市的重點中學，校規當然很嚴格，沒有老師的出門單是出不去的。就連圍牆上都裝有了電磁網。白凜然……能出去嗎？

  事實證明樂天是想多了，白凜然確實是要翻牆出去，但他也是有手段有腦子的，不會飛蛾撲火去撞電磁網。他先是取出手機，點擊聯繫人一欄開始翻找起來，最後他鎖定了一個不起眼的名字：「冰焰」。做完這一系列事情后他端起手機放在耳邊等待接聽，冰焰這人似乎一直閑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等凜然的電話，他剛按下撥打建，那一頭就顯示了接聽。


  「啥事？」冰焰雖然立刻接電話了，但那語氣很是煩躁，說話的時候好像還在啃著蘋果，製造出了一些噪音。


  「同樣的事，」凜然也長話短說，「幫我把學校電源給叉了。」


  「怎麼和你大哥說話的？還有，又來？」冰焰咳嗽幾聲，貌似是被蘋果給嗆著了，「你這個月是幾次了？」


  凜然知道和冰焰這樣的傢伙打交道就只能裝傻充愣，他用一副天真爛漫的語氣說：「唔——兩次？」


  冰焰不說話了，白凜然知道這起了作用，果然不一會兒學校就斷電了，許多教室里都傳來了呼喊和叫聲。老師學生亂作一團，其中就包括樂天，雖然現在還是白天，但是有些課程需要用到電腦儀器之類的。白凜然吐了吐舌，默默道了個歉，一個引體向上爬上了牆，沒用五秒鐘就到了另外一邊。他對著手機說了聲「Thank you！」雖然對大家感到很愧疚，但他沒有絲毫的悔改之心，在旁人來看來他應該性格很頑劣把？他剛說完，學校就來了電，師生們開始繼續上課，所有人都把這次小小的意外視為電網的突然故障。只有樂天知道這一切與他有關，獨自在心裡為凜然捏了把汗。前幾周凜然就對自己炫耀著自己在網上交了一個專門研究電腦疑似黑客的傢伙，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幫自己早退。沒想到他這次竟然真的這麼幹了。


  樂天嘆了口氣，可能的話他真的不希望凜然與這種傢伙扯上關係。因為發生了兩年前的那場意外后，他只希望凜然能夠不去觸碰那一類的事物，過屬於普通人的平常生活。


  凜然走進了公司，由於工作原因，他將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隨身攜帶著。只有知情的人知道，他還有個秘密，在他的筆記本里藏著一個類似於研究報告的文件，那是凜然早已遇害的父母所研究出的一樣東西。聽傳聞所言那是凜然父母畢生最成功的研究成果。只不過那東西至今還隱藏在那台電腦中，就連專業人士都無法找到。


  「喲！凜然！」葉穎前輩向他揮了揮手，熱情地和他打著招呼。而其他人則是對他冷眼相待，白凜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走了過去，也同樣用燦爛的微笑回應著葉穎。葉穎是他父母以前的朋友和助手，他能進這家父母待過的公司實習，多半也是託了葉姐的福。


  「你好，葉姐！」


  「今天怎麼這麼早啊？」


  「啊，這個……」白凜然顧慮著旁人的目光，不敢說漏嘴。「今天學校早退，我就提前來公司了，早幹完任務早回家嘛……」


  「這樣啊……」葉穎還沒繼續說下去，他們部門的同事就走了上來。


  「凜然，顧總找你。」他說完這句轉身就走，凜然反應及時，將他拖住。


  「什麼事？」他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別問我！」員工顯得很無奈，也對，這是一家高薪公司，人人都不希望和被老闆拉去談話的員工產生關係，生怕自己也遭受牽連。這也是職場的無奈。一旁的路人也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這裡——這個目光當然不是給予白凜然的。


  「真是的！看什麼看啊！」葉穎惱怒地喊了起來，一旁的路人心虛地低下了頭，加緊趕路。


  「算了，你走吧。我現在就去。」白凜然鬆開了手，員工連連道謝，立刻跑開了。葉穎看到這一幕，火氣就冒上來了。


  「我去和顧總說一聲！堅決不能讓他炒你魷魚了！」


  「沒事的，葉姐。習慣了。」白凜然又是回眸一笑，自己這兩年來就是這樣度過的，起初是獨自一人，覺得內心空虛。但現在有了葉姐和樂天情況就不一樣了，他有了支持他的人，雖然還是被其他人冷眼認為是廢物，他有了行動的動力。


  沒錯，他和兩年前的他不一樣了。白凜然笑了，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裡面坐著的是公司的經理顧濤。他一見到凜然，就伸出了手做出一個討要的動作。


  「拿來吧。」


  凜然摘下了脖子上的員工牌子，面無表情地交給了顧濤。在牌子被抽走的時候不知是不是留戀的緣故，他孩子氣地反抗了一下，無奈對方的力氣太大，還是被抽走了。


  「區別的公司吧。你的潛力挺高，還是有希望的。」顧濤看都沒看就將牌子扔進了垃圾箱，白凜然一咬牙，覺得自己再一次受到了屈辱。對啊，自己在別人眼裡只是個垃圾，沒人認可自己，父母死後原先那些嫉妒他們的人就會出來職責其子女一無是處，只會靠著父母的名譽和財產生活。自己，難道就不能被別人認可嗎？

  顧濤見他沒說話，開始說得更加起勁了：「更可況你自己還小，就應該待在父母的身邊好好讀書，這是種大人的世界你是不應該接觸的。」


  「大人？被別人用金錢收買的『大人』？」白凜然苦笑一聲，「是啊，就是因為這個世界里有像你這樣的大人所以我才覺得絕望呢。」


  「你，你是什麼意思？」顧濤一驚，他沒想到這小子會反抗，而且也沒想過這小子眼裡會閃耀出這樣的光芒——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呢？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和白凜然他爸當時的眼神一樣。那種一直生活在黑暗中沒見到過光明但又奮起反抗的光芒。


  「我，熱愛著遊戲，所以想要通過自己的創作，來製造出更好的。我從來沒想過靠著作品來大紅大紫成為像爺爺父母那樣的名人。」


  「哈？」顧濤有些吃驚，嘴中的香煙一顫，煙灰掉落在了西裝外套上。


  「創造遊戲是我現在生活中唯一的動力源泉，就是它支撐著我走出了那段昏暗的歷史。我將它當成一種信仰，可是像你們這樣一心只想著錢的蠢貨卻在糟蹋著這份信仰！」


  白凜然嘲諷地笑一聲，這次他眼裡沒有了猶豫。將顧濤身邊的垃圾桶一腳踹倒，撿起了地上的員工牌子。


  「在這種地方工作我也是倒盡了胃口，再見了。我不會讓你說出炒我的這件事，因為我要讓你知道——」他用盡全力將牌子扔出了窗外，那東西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摔落下去，就猶如白凜然現在的心情一樣，起伏不定。


  「是我自己辭職離開這裡的！」


  「你真走了？」冰焰用吸管吸著剛從咖啡店裡，買出來的冰卡布基諾。這次他也製造出了很大的噪音。


  「那種公司帶著有什麼樂趣？」白凜然沒好氣道，狠狠地喝了一口熱咖啡，結果燙到了自己的舌。


  「什麼嘛！不能喝就別硬撐著啊。」


  「誰硬撐著了？你別把我當成小孩子！」白凜然賭氣地吹了吹咖啡，將裡面的液體一飲而盡。像是泄憤一樣，有些人選擇在遇到煩心事時去和啤酒，而凜然則是喜歡找人訴說。走過的路人看來，這一對就像一對親兄弟。


  冰焰又響亮地吸了一口飲料，這樣的行為很不文明。但如果放在冰焰身上的話，在旁人看來這就是一種的風度。他望著天空一時間沒說話，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最後他裝過了腦袋問白凜然：「你……要不要來我們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