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喜

  潯陽，躍家。


  會客廳中一派嚴肅的氣氛，躍山河臉色沉著，將茶杯輕輕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瓷器碰撞之聲。


  「不可能。」


  「趙家主的心思未免太大了點，張口就要三成份子？嘿嘿，那我們躍家這門生意還有什麼賺頭？」


  「雲霧茶在鷹潭星子等地確實賣的極貴，但要從潯陽運過去，一路上車馬勞頓就不說了，要橫穿荒野，哪次不要死上幾個又傷上幾個？」


  躍山河淡淡地開口：「就這般，趙家主還要佔三成份子？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吧。」


  坐在客座的趙家家主呷了口清茶，贊了一句：「好茶，不愧是咱們潯陽產出的雲霧茶，口感飄渺，如雲似霧，這等極品好茶喝下去都有神念通明悟性大增的感覺啊。」


  他笑著將茶水誇讚了一番，卻又話鋒一轉：「茶是好茶，但大家都已經知道這茶水的妙處了。」


  「潯陽城裡，另一家也打算橫穿荒野將這茶弄到別處販賣呢，躍家主。」


  「更有十幾個中小家族聯合起來，欲要在這一塊生意上分一杯羹。」


  趙家家主好整以暇地道：「不過躍家主也知道，我們趙家論實力不敢稱最強，但論路子那是潯陽城當之無愧的最廣。」


  「不管是鷹潭還是星子，就是臨川乃至上饒，我們都有鋪子在那。若是有了我們趙家之助，躍家的這門生意當可更快打開局面佔據主動，如此，難道還不值三成的份子？」


  兩人是商場上的老對手了，一個出招，一個破招，圍繞著三成的份子苦熬，直說的天昏地暗也沒談下來。


  躍山河摸了摸肚子，忽的笑道：「天色已晚，趙兄，咱們邊吃邊談如何？」


  趙家家主也摸了摸肚子，撫掌笑道：「善！」


  「酥豬手一隻……」


  躍山河接了一句：「十年份黃酒一壺，再配一盤青菜一碟黃豆。」


  「趙兄又來談生意，這些東西自是都備下了的。」


  ……


  一刻鐘后，兩人坐在桌前，黃酒的芬芳從酒盞之中溢出。


  趙家家主啃著豬手，時不時呷一口黃酒，偶爾拋兩顆黃豆到嘴裡。


  他一邊吃一邊笑：「這果然還是咱們兩個暴發戶之家處的來，要是換了李家，嘿，不定有沒有黃豆豬手這種東西呢，那還吃什麼飯喝什麼酒？」


  躍山河也笑了，敬了他一杯：「也不能世世代代都做暴發戶吧，子孫後代終究是要進入上宗，搏個更好的前程的。」


  「咱們這些生意，嗨呀，都是小打小鬧。子孫里若是能出現一位築基修士，那才是真正的大造化，有希望成為千年世家哩！」


  趙家主聞言也是點頭，又斟了一杯酒，嘆息道：「可惜嘍，我是沒這個福氣，暴發戶的兒子不爭氣呦！」


  他苦笑著搖頭：「指望不上啊，乾脆讓那混小子結了門老實人家的親事。我呀，就指望孫子孫女隨他們母親，別隨他們混賬老子嘍。」


  躍山河目光微微閃動，摩挲著下巴：「成親，孫子……」


  趙家主失笑道：「躍兄啊，我也不知道你花了多大功夫教訓你家小子。他好不容易浪子回頭努力上進，你也好不容易給他走關係弄了個特招生的名額，難道還捨得耽誤他的道途？」


  兩人說著說著，便漸漸又把話題扯回到了生意上。


  正待再度唇槍舌劍的時候，外面忽的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一個僕從滿臉喜意地闖進會客廳。


  「家主，大喜，大喜啊！」


  「大喜啊！」


  躍山河眉頭一皺，厲聲喝道：「慌張什麼，還要不要規矩？！」


  僕從滿臉的喜意根本抑制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家主，上宗排位戰結果出了，出了！」


  「咱家少爺，潯陽躍千愁，力壓北海傳人，更擊敗凌霄劍宗傳人，位列四強啊！四強啊！」


  「四強啊！！！」


  躍山河腦袋突然一懵，手裡的酒杯哐鐺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一旁的趙家家主一臉蒙逼，失手把盛黃豆的碟子打了個粉碎。


  「什麼？！！！」


  「你他娘的沒蒙我？！！」


  僕從跪在地上大叫：「不能啊！上宗發的榜，上宗發的榜啊！」


  忽的，躍山河雙目血紅，哇呀一聲從椅子上跳到了桌上，提起酒壺就對著嘴裡灌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媽的個巴的，老子他娘的生了個天才小兔崽子！」


  「孩兒他媽，你聽見了沒，聽見了沒！躍千愁那從小偷雞摸狗的崽現在有出息了，老子沒辜負你，沒辜負你，我把他養活了，養出息了啊！」


  躍山河復又嚎啕大哭：「他娘的，你怎麼就等不到這一天？你怎麼就等不到這一天啊！」


  「我想你的飯菜想了十多年，今兒最該你下廚的時候，你怎麼就不在了啊！」


  趙家家主在一旁摸了摸眼淚，恨恨罵道：「老躍，賊他娘的丟人！」


  他站起身來，嘟囔著：「不談了，不談了，不就是一成份子么？我們趙家只要兩成，娘的也是操蛋，正好碰上你們家這狗屁喜事，就當是我隨的份子錢了！」


  趙家家主轉身從躍家宅院走出，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走到自家一間打烊的鋪子前面，哐鐺一聲把門踢開，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他娘的，死人啊！起來，都給我起來！」


  「燈籠呢？！彩帶呢？！爆竹呢？！躍家出真龍了，這麼大事你們還睡？！還睡？！」


  「全給我起來，按著過節一樣，明兒我要看到潯陽城裡跟過節樣熱鬧！咱們暴發戶里有出息人物了，今晚上爆竹不能停，知道不知道！」


  一刻鐘后，深夜的潯陽城中一盞盞喜氣洋洋的紅色燈籠亮了起來。


  噼啪，噼啪，轟轟轟轟轟轟轟！熱熱鬧鬧的爆竹聲也響了起來！

  「潯陽躍千愁，濂溪宗排位戰位列四強！」


  「潯陽躍千愁，濂溪宗排位戰位列四強！」


  一陣又一陣的呼聲傳遍全城。


  躍家的一個院子中，身著淡粉白色半新不舊衣裳的躍瑛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聽到外面的呼聲，躍瑛目中柔情似水，眼波流轉，忽的就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