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荒野
血殺小隊一行人心思各異，一齊由潯陽城中往外走去。
一路上，潯陽城裡的散修瞧著躍千愁他們身上別著的血月標記，再感受到一行人都在練氣四層以上的修為，一個個都是露出艷羨的神色，好像恨不得取而代之，自己也成為血殺小隊的一員。
躍千愁心中一陣冷笑：「怕是他們都不知道，一旦成了血殺的一員，幾乎就與趙無生的奴僕無甚分別了。」
「趙無生就像奴隸主一樣，剝削著血殺的隊員來增加自己的財富和力量，他連隊員們的生死都能掌握手中，甚至都不把隊員當人看，而是當作豬玀和牲畜！」
「若是這些人知道這一點，心裡不知是該作何感受了。」
正從街道上向城外走去之時，躍千愁忽地感受到了一道窺伺的目光。
他目光一瞥，便在街角看到了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是趙子，表面看上去熱情開朗，實際上心裡陰險狡詐。笑裡藏刀到了這種程度的人物，躍千愁也是生平僅見了。
趙子發覺躍千愁在看他，眼神沒有絲毫閃動，他絲毫沒有心虛的表現，反倒是如前幾日一般熱情地對著躍千愁笑了起來。
「前輩，一路順風。」
「趙子還等著您在荒野里發財，回來提攜提攜趙子我呢！」
趙子嘴唇瓮動著，看嘴型是在說著這些話。
躍千愁笑得隨和，向趙子揮了揮手便轉過頭去，跟著血殺小隊往城外走去。
趙子瞧躍千愁走的遠了，這才陰冷地笑了起來。
「呵呵，小少爺，您確實要一路順風啊。」
「只有您一路順風了，趙子我才能分上一份靈石，好來突破這該死的瓶頸啊。」
而這時，一個陰惻惻的如鬼魅般的聲音在趙子耳邊響起。
」哦？那我倒很有興趣聽聽了，你跟趙無生的血殺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除了你，這城裡還有多少人被血殺控制？「
」這潯陽城裡如趙無生一樣有噬心丸，跟黑魔宗扯得上關係的散修，又究竟有多少？「
那聲音如萬載寒冰一樣，直讓趙子感到一陣浸透骨髓的冰寒。
咔嚓，咔嚓，他瑟瑟發抖地轉過了頭，便看到一個除一身黑衣外什麼都看不清的修士正站在他身後。
下一個瞬間，趙子就失去了知覺，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一身黑衣的修士看了眼躍千愁離去的方向，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跟上去暗中保護。
他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跟上。
」躍兄說的是，千愁已不是孩子了。他身上藏著秘密，遲早會成長到躍家都庇護不了的程度，與其到那時候才讓他去經歷風浪，倒不如現在就給他一片廣闊天地。「
」左右有一張紫符在身，千愁縱是遇到練氣巔峰的大高手也可以全身而退。「
」而今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弄清楚噬心丸究竟是從哪裡來的，黑魔宗是否又死灰復燃了。「
……
數個時辰之後，等到太陽已偏西斜之時，躍千愁等人終於慢慢走出了潯陽城外籠罩著法陣的安全地帶，遠遠地瞧見了正熒光閃爍的法陣邊緣。
法陣之外的景象，讓躍千愁心中一陣駭然。
法陣外面的土地一片漆黑，不是那種肥沃的黑色，而是一眼看去就給人荒蕪之感的黑。黑到讓躍千愁本能地感到厭惡，好像那是刻在骨子裡的讓他感到仇恨的東西。
即便是無數次穿行於荒野中的血殺隊員們也表現出了不適的反應，就連心狠手辣的趙無生都啐了一口唾沫，恨恨罵道：」去他娘的魔族！「
」要不是當年魔族文明入侵我們仙道文明，這些土地怎麼會受魔氣侵染，無數歲月過去都不能恢復靈力，不能孕養靈植？「
梅琳同樣有些咬牙切齒：「魔族的狗崽子瘋到拿一個大世界砸在我們仙道十三大世界上，讓十三個大世界被擁有極強感染性的魔氣侵染，成了千瘡百孔的篩子，一萬年過去了，到現在都沒能修補回來！」
「要不是如此，這世上的天材地寶不知要多上多少，靈氣也不知道要豐厚多少，我們討生活的又哪裡會困苦到這等程度？！」
「我們這些人又怎麼會……」
梅琳忽地住了嘴，在趙無生陰冷的目光下臉色變得煞白。
聽到他們這些話，躍千愁心中忽地跳出他在躍家隨意翻過的《仙道文明史》的片段，他發覺兩人剛才提到的這些正是當年一場驚天動地的文明之戰的情形。
按《仙道文明史》記載，一萬年前的仙道文明無比繁盛，十三個大世界富饒無比，號稱每一寸土地都有種植靈藥的能力，更有記載說那時隨意一處鄉野的靈氣都能讓修仙者順利修行！
空前繁榮的仙道文明自然不甘心固守這十三個大世界，而是整合力量，逐漸開始了向外探索的道路。
而就在這時，空前絕後的文明之戰爆發了！
在仙道文明向外探索的過程之中，他們遇到了一個甚至比仙道文明更加強大的文明，那就是魔族文明。
魔族文明當時已經征服了另一個繁盛的文明，一共擁有二十二個大世界，整個魔族文明充斥著暴力和征服的傳統。
在與仙道文明接觸后，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也根本就沒有什麼友好交流的過程，魔族文明攜著征服另一文明的威勢悍然向著仙道文明發動了進攻！
仙道文明承平已久，外無仇敵外患，內部資源富饒，不少修士甚至一輩子都未曾經歷過生死搏殺！
再加上那時候仙道文明所採取的傳承理念就是寧缺勿濫，還講究所謂的緣法，不是天賦驚艷之輩根本就別想踏入修仙的門檻。
與文明的基石——千千萬萬的凡人相隔離開來的後果是什麼？
後果就是一萬年前仙道文明的那些大能們，發覺自己一輩子收徒所講究的緣法和要求的絕代天賦都他媽的是狗屁！
面對魔族文明全民皆兵的恐怖浪潮，面對一個修士平均要對抗一百二十個同等實力的魔族的絕望境地，仙道文明哀號遍野。
僅僅一百年的時間，仙道文明向外佔領的小世界被魔族文明吞了個乾乾淨淨，而魔族文明還不滿足，甚至逼近了仙道文明作為根基的十三個大世界，在世界壁障上惡狠狠地撕了道口子，對人類而言相當於劇毒的魔氣傾瀉著灌入十三個大世界之中。
絕境，仙道文明已經瀕臨被征服的絕境。
也就在這時，一代仙帝發出了咆哮的聲音。
「去他媽的緣法，去他媽的天賦。」
「給老子教，給老子卯足勁了教，什麼九大宗門，什麼十二正宗，全都給老子開宗收徒，收到十三個世界每一寸土地上都給老子站著修仙者為止！」
「他們魔族不是要把我們吞了么？操他媽的，所有尋道以上的修士集合，所有人都他媽的給老子頂上去，頂在世界裂縫前面，頂到千千萬萬凡人每一個都成為修仙者為止！」
「老子是仙帝，吃了這麼多年仙道文明的供奉，老子頂在最前面。狗娘養的魔帝魔皇想進來？先過了老子這一關！」
於是一場無比慘烈的拉鋸戰在仙道文明本土展開了。
一代仙帝隕落，二代仙帝隕落，三代仙帝隕落……
大乘正宗全宗戰死，大和尚們金身上全是魔族的血肉；蜀山劍宗全宗戰死，號稱一劍破萬法的最強劍修們最後連法劍都碎成了渣，一拳一腳地跟魔族血拚；峨眉掌門咆哮著把峨眉金頂挪運到了魔族大軍之中，舉派拚死了一尊魔帝；蓬萊掌門摟著自家經營了數萬年的洞天自爆，跟一尊古魔一起化作塵埃……
也正是這等堪稱恐怖的犧牲，才終於為後方爭取到了五百年的時間。
五百年，就是這五百年，十三個大世界之中修仙者數量呈幾何倍數地暴漲。
在亡族滅種的危機之下，就算你是頭豬，仙道文明也要用無數天材地寶把你灌成一頭能上戰場咬死魔族的豬！
十三個大世界徹頭徹尾地成了戰爭的機器，一切事務圍繞戰爭展開，所有內耗全他媽的滾蛋，一個修仙者今天築基，明天就上了戰場跟魔族拚命。
魔族文明感到不對了，這個在他們看來無比孱弱的文明，在五百年間逐漸成了一個巨大的泥潭，將他們牢牢地困在了這十三個大世界之中，而且有要一點點將他們溺死的勢頭！
也就在這時，魔族文明的後方似乎有不穩之象，若是危機全面爆發，魔族文明可能被仙道文明反攻，甚至可能被仙道文明打到本土去！
魔族之主當機立斷，直接聯合魔族文明所有古魔和魔帝，推動著一個大世界，狠狠地撞在了仙道文明十三個大世界之上。
沒有人能形容碰撞的那一瞬的景象，那是無比璀璨的光，蒸發一切的光。
那一次撞擊，結束了讓仙道文明陷入絕境的文明之戰，也讓魔族文明脫離出了戰爭的泥潭，能夠抽手去整頓那個新近被征服然後又在後方發起叛亂的文明。
也是那一次的撞擊，甚至連世界群落的位置都發生了改變，仙道文明的十三個大世界被那股巨力撞離了原本的位置，落在了陌生的世界群落之中。
而文明之戰給仙道文明帶來的還不止這些。
無數原本肥沃的土地被魔氣侵染，成了根本無法種植靈植而且還會滋生魔獸的魔土；遍布空中的靈氣與灌入的魔氣中和，在戰爭結束后仙道世界的靈氣水準劇烈衰退，而且還有每千年繼續降低百分之一的趨勢；仙道文明的十三個大世界之中，甚至還鑲嵌了無數魔族大世界的碎片，每隔不久就會有一些地方爆發出恐怖的魔災！
就是在這樣千瘡百孔的世界上，殘存的修士在每一塊完好的土地上建立城市，在每一處留存的名山大川之中建立宗門，一點點地休養生息，恢復著文明的底蘊。
而直到今天，當年大戰殘留下來的傷口仍然橫亘在仙道文明的十三個大世界之中。
那就是所謂的「荒野」，將城市與城市分割開來的荒野，仙道文明身上感染潰爛的傷口！
……
躍千愁看著眼前那一片黑色的土壤，在踏入荒野之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趙無生和血殺的其餘人也同樣如此，他們深深地吸著乾淨的空氣，儘管空氣中的靈氣對他們來說是杯水車薪，但那也絕對比荒野之中淡淡的魔氣不知道要好出多少。
趙無生沉聲道：」走吧，各自小心。」
「咱們要去的地方是離這裡三千里的區域，當年一位化一境界的仙尊在那裡隕落，死後仍然讓那塊區域不受魔氣侵染。」
「也只有在這種地方，咱們才能討到生活。」
「嘿嘿，咱們就是在祖宗屍體上刨食吃的野狗，比不得佔據了名山大川的那些宗門世家。」
趙無生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散修的悲哀和無奈，他漠然地瞥了一眼躍千愁，眼裡的情感複雜至極，然後邁步走出了法陣。
躍千愁默然不語，跟著他走入荒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