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很想讓婷婷玉立413看到，但她說不再看評論也不再看@，所以我只好@你了。希望我也能把我的心情分享給她。我也看到了陽光。」
長文是一位女網友發的，網路ID「森林沒有木」。她的文章里寫著，她也有夢想，她的夢想，是當一名鋼琴演奏家。但夢想只是夢想，她家裡沒有錢，她從來沒有摸過鋼琴。只在電視里見過，在琴行外面遠遠看過。她甚至沒敢走進琴行去摸一摸鋼琴，因為她買不起。她只是一名餐廳服務員。
她的夢想，只維繫在她的手機和電腦里存著的一堆鋼琴曲，她每天都聽，幻想著自己舞動手指，彈出了這美妙的旋律。
她有一位相戀六年的男友。他考上了大學，而她沒有。他去另一個城市念書，而她留在了原地。她與他的家庭條件都不好，他去念書，經濟上也是緊巴巴的。她在一家高檔餐廳做服務生，收入不多，但日子能過。她省吃儉用，存下了錢給男友寄過去，讓他能安心讀書，不為生活費發愁。男友說，等他畢業了，找到了好工作，就把她接過去過好日子。
她很高興，她等待著那一天來臨。
但是日子慢慢過去，他們聯繫得越得越少，每次通話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們的生活除了過去再沒有交集。她不認識他的同學，他也不知道她的同事。漸漸她發現如果她不主動聯繫他，他是不會聯絡她的。談話中也似乎不耐和敷衍。但他還說愛她，很愛她，可她察覺到了不對勁。只是這樣的猜測被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否定，她不敢追問，只怪自己疑心病重。
他一次次問她要錢，說宿舍太吵，想搬出去住，說學習不便需要筆記本電腦，她給了。她去看望過他一次，他對她細心體貼，但她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秀」的活動一開始，她就特別關注，因為裡面有夢想兩個字，雖然很多人都覺得夢想已被商家綁架做噱頭，是可笑的，是騙人的，但她還是喜歡看。可沒多久，婷婷玉立413的黑幕就出現了。她憤怒，異常憤怒。那一天，正是她的休息日，她在家裡，除了給男友打電話就是盯著網上這事。
她的憤怒有部分來自男友。那段日子她對男友的疑心達到頂點。她在網上找他他總不在，她打電話給他他很久才接，然後支支吾吾，卻又異常熱情。
她覺得她受騙了。而婷婷玉立的黑幕讓她覺得她在網路上也受騙了。她剛給男友打完電話，她想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你不再愛我。但她沒敢問，她覺得問了就毀了，不問，事情似乎還會有轉機。但她的情緒無處渲瀉，黑幕事件讓她抓到了尋求正義的快感。她憤怒地跑到「婷婷玉立413」的文下破口大罵了十多條，她覺得必須討回公道。
可是「婷婷玉立413」沒有回復，毫無動靜。而支持她的粉絲跑來罵她。緊接著「秀」的官方聲明出現了。她看了聲明，發了半天呆。竟然覺得聲明說的也有些道理。竟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憐。她竟然需要跑去罵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來證明自己。
她那一整天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她不停看手機，她期待男友給她一個電話，或是發個消息，告訴她她多想了，結束她這幾個月的煎熬。可又想其實他一直就是這麼說的，是她不相信，不相信卻又不敢證實。她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麼，想要什麼，反正她就是把自己弄得一團糟。那天，跟其它日子一樣，男友並沒有主動給她來電話。
第二天晚上，她下了班，回到家裡上網，她看到「婷婷玉立413」發的聲明。其實真真假假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只是個旁觀者，但是「婷婷玉立413」有句話觸動了她，她說：以為密不透風的保護才是安全的，完美才是可敬的，可是，從那缺點缺陷不完美的地方，我看到了陽光！
她回味這句話回味了很久。她一直在保護自己，在騙自己。以為這樣才是安全的，這樣才是好的。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又過一天，她看到婷婷玉立發文，寫的是過山車。她沒什麼感覺。只覺得婷婷玉立還真是夠倔的，這麼多罵她的人，她竟然真的沒走。又過一天，婷婷玉立又發文，說到處都是美景，只是你需要去看。她覺得說得挺對，需要去看。於是她請了假，連夜買票，站了九個小時，到了男友的城市。那時候天剛蒙蒙亮，她敲開了男友租房的大門。門開了，男友穿著條睡褲開了門，小小的租屋裡，一個年輕女聲在屋裡問：「是誰啊？」
她與男友對視良久。不需要語言，她明白了一切。她狠狠打了男友一記耳光，用盡全力飛起一腳直擊他胯下，然後她沒停留，沒回頭，大踏步地抬頭挺胸離開。直到她回到了車站買了回程的車票，坐在候車室里等車時，她才想到要哭。她放聲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她忽然發現，燦爛的陽光從候車室的窗戶那投射進來，照在了她的身上。
「我看見了陽光。」
她想起了這句話。她很慶幸自己來了，解脫了，一切結束了。她後悔自己沒有早點來。真相如此簡單，她卻試圖安慰自己。只是無論如何安慰，真相就是真相。對方逍遙快活，而她躲在暗處欺騙自己。
現在，她看到了陽光。她真的應該早點來。
她回到了家裡。看到「婷婷玉立413」又發了文，文里說她的親情愛情友情，說她過得很好。於是「森林沒有木」就想，別人過得很好，她沒有理由過不好。別人記錄珍惜著快樂，她也應該這樣。而且，她還想告訴「婷婷玉立413」，不要躲起來了。只發文，不看評論和分享，那這種分享的意義在哪？就如同她的生活，害怕自己不夠堅強，總不敢面對，但其實給他一巴掌，狠踹他一腳，卻一下子就挺過來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生命還在，陽光還在，她的家人朋友都還在。她相信愛情還會來的，對的，她相信丟掉壞的，是為了迎接好的。她打算繼續省吃儉用，存下錢來，去報一個鋼琴學習課程。她當然不可能成為鋼琴演奏家，但她就想學，她應該學。她省下來支援給前男友的錢，早夠買一台好鋼琴學幾期鋼琴課了。而她之前為什麼覺得自己摸不起鋼琴呢？她真的太蠢。
「森林沒有木」最後寫著：婷婷玉立413，我剛剛也報名了「秀」夢想之旅活動，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鋼琴演奏家。我不可能登上什麼大舞台，但我要學，要能彈奏出完整的鋼琴曲，那樣也是演奏家，我自己心裡的演奏家。我不可能贏得活動，但我要展現！你回來吧！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文！
讎正卿把文看完了，他回復她：「我會轉告。」
這天晚上，讎正卿又去尹家蹭飯了。飯後跟尹婷在她家小區散步，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她。
尹婷有些動容，她猶豫著，然後問讎正卿：「現在網上還罵得厲害嗎？」
讎正卿點頭，他今天特意看了一下。原本昨天的評論量已經少了些，今天這篇文章發出來，又挑動了鍵盤俠們的神經。一如尹婷之前如料，那人罵人的把尹婷的媽媽也罵進去了。有說什麼拿死人做秀也不怕你媽媽從墳里跳出來之類的。還有說原本已經不想理這事了，但今天一看又忍不住呵呵了，原來不是單純為男朋友公司做廣告啊，原來「秀」就是你家的呀，還有「秀」的股份吧，有這麼利害的利益關係在還來參加比賽，臭不要臉的。
還有許多髒話，讎正卿就不轉述了。他還是覺得尹婷不該看到這些，於是說：「你想看那文，我發郵件給你好了。沒必要去刷評論和轉發。」
尹婷想了想，點頭。
稍晚的時候，讎正卿回家，把那篇文複製發到了尹婷郵箱。尹婷坐在房間里，安靜地把文章看完了。
她看了三遍，然後坐了好一會，終於沒忍住，她點開了微博頁面，點進了她的評論後台。
數不清的謾罵，和數不清的支持。
還有，數不清的「愛你，加油！」
真的數量太大，尹婷看不完，只能粗略地掃了一眼。然後，說不清是什麼心情，不可能不受影響，但她覺得其實又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受。她再去看那文，文里寫著：「只發文，不看評論和分享，那這種分享的意義在哪？」
尹婷沉思。她覺得她說得對。
尹婷又去看讎正卿的微博，他跟從前一樣，發的微博很少，所以那條「愛你，加油！」分外顯眼。
尹婷笑了，原來滿屏的這個，出處是這裡啊。她看著電腦屏幕，一時間忽然很有些衝動，她換好衣服，急匆匆往外跑，跟尹國豪說了一聲：「我有急事，要去找求正經。」
說完沒等爸爸反應，跑掉了。
尹國豪張了張嘴，想阻止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這不對呀，雖然他沒反對他們結婚，但是當著他這當爹的面，大半夜的跑讎正卿那不合適吧？
尹婷沒多想，她打了的士，直奔讎正卿家。到了那按門鈴，讎正卿出來開門，看到她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出了什麼事了嗎？」
尹婷笑嘻嘻進了屋，裝模作樣一番：「嗯，沒別的女人。」
讎正卿戳她腦門：「調皮。怎麼來的？」
「坐的士。」
「這麼晚坐的士？」仇總大人不高興了。「有什麼緊急的事嗎？要過來可以打給我我去接你。」
「等不了。」尹婷說著拉著他往房間走：「快！」
讎正卿嚇一大跳：「不是吧。」
尹婷回頭看他一眼：「不是什麼？」
讎正卿表情相當微妙，任她拉著走。
她把他拉進了書房。
讎正卿的表情更微妙。
尹婷把他拉到了椅子那，推他坐下，然後自己坐到了他懷裡，拉過他的胳膊環著自己，然後她趴在了桌上擺弄他的電腦。
把她的微博打開了，卻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尹婷動了動，臀下的部位確實不對勁，她聽到身後讎正卿的悶哼，她回頭看他，他一臉的沒好氣，她的臉頓時紅了。「你想到哪裡去了。」
「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都會想到的。」
「我哪有這麼狼。」大半夜著急忙慌拉他上床嗎？
「所以我嚇了一跳，簡直不敢相信。」
讎正卿的語氣讓尹婷忍不住拍他一下。「我有正經事，你要正經一點。」
「我很正經。」
尹婷嘟嘴看他。
「真的很正經。」讎正卿清咳一聲，「好吧，你來找我什麼事？」
「我要回歸了，但是還是會有些害怕，所以想在你這辦這事會放心點。」
「回歸？恢復互動嗎？」
「嗯。」尹婷轉身，再看屏幕。「我看了評論了。」
讎正卿抱緊她，把她圈在懷裡，看著她點開了評論。
「如果有你在，我膽子會大一點。」尹婷說著，搜索「森林沒有木」，看到她的那篇長文。她@了尹婷和讎正卿兩人。尹婷回頭看讎正卿一眼，咬咬唇：「我轉咯？」
「好。」讎正卿親親她的臉。
尹婷點了轉發，寫道：「多謝你。我回來了！」
點了發送，發出去了。
尹婷舒了口氣，轉身對讎正卿笑了笑。讎正卿親親她：「很好，這樣很好。」
尹婷很高興，覺得自己相當英勇雄壯。她回身刷新，看到了好幾條評論。
「愛你！加油！」有好幾條是這樣寫的。
然後還有幾條是罵她的。「果然滿嘴謊言的蓮花婊，不是說不看評論轉發嗎？不是早回來了嗎？惺惺作態給誰看！真尼瑪噁心！」
「刪了他！拉黑！」讎正卿鼓動尹婷。
尹婷咬咬唇，移動滑鼠，拉黑刪除一氣呵成。
「幹得好！」讎正卿親親她臉蛋，「繼續！下一個！拉黑刪除！」
尹婷笑起來，有些興奮，移動滑鼠，繼續拉黑刪除。一口氣幹掉了好幾個。
「感覺怎麼樣？」讎正卿問她。
「還挺爽的。」尹婷笑了。果然這種事要在讎正卿身邊做才行。她自己在家裡還覺得忐忑，在他身邊就覺得完全沒問題了。她又刪了好幾個。然後想了想，發了條新微博。
「我回來了！我會看評論，會看分享和轉發。罵髒話的、口出惡言的，一律刪除拉黑！」她寫了五個感嘆號，後面附上跳舞得意的圖標表情。
讎正卿哈哈大笑，揉她的腦袋，把她的臉板過來親。「我好愛你！」
「哼。」尹婷現在被點燃鬥志了。「看我把他們都拉黑！」
她忙著拉黑刪除，然後有人罵：「有本事別刪啊！不心虛你刪什麼刪！」
尹婷回復：「理直氣壯地刪！」
她刪得正起勁，看到「森林沒有木」給她回復了。她發了張笑臉圖標，對尹婷說：「歡迎！」
尹婷回她：「你說得對，那樣的分享沒有意義，我受教了，我回來了！」她回復完，感覺到腰上的手臂緊了一緊，回頭看，讎正卿對著她笑。
「快誇我。」她要求。
讎正卿吻了吻她的唇。
尹婷臉紅，嘟囔著轉過身來：「嗯，我再刪點，好多要刪的。」
她努力刪啊刪，又回復了幾個臉熟的，時常互動溝通的粉絲留言，大家鼓勵她，滿屏的「愛你，加油」，尹婷很感動，沒錯，這樣的分享才是有意義的。她不但不能退縮，她還要勇敢地戰鬥。她又努力刪啊刪啊，然後察覺身後的男人又不對勁了。尹婷臉發燙，實在無法假裝不知道，她回頭，看了讎正卿一眼。讎正卿的眼神灼熱，很溫柔地問她：「不刪了嗎？」
尹婷的心怦怦跳，看著讎正卿，有些移不開視線。「嗯，那個，這麼多，一時半會也刪不完的。」
她說完了，感覺讎正卿在撫她的腰。她覺得整個人都發軟了，然後一咬牙，拿出了刪除拉黑的氣魄來，勾下讎正卿的脖子，吻住了他。讎正卿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被他的腿撞到牆上，發出「呯」的一聲響。
尹婷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卻發現自己被讎正卿打橫抱了起來。她抱著他的頸脖，忍不住笑了。
好吧好吧，她家正經先生也是很威武雄壯的。
喵大大又被丟出了卧室，卧室門關上了。尹婷的包包丟在客廳，包里的手機響了兩次。而房內的兩個人都沒有聽到。網上的罵戰還在繼續，尹婷顧不上了。有什麼關係呢，那些人她都不認識，那些人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愛她和她愛的人。比如現在緊緊擁抱著她的這位一臉嚴肅的先生。
尹婷又在一臉嚴肅的先生家裡過夜了。然後第二天一臉嚴肅的先生去尹家蹭飯的時候被老頭子給臉色了。尹婷偷偷笑，還趁她爸沒注意的時候，跟這位嚴肅先生說：「愛你！加油！」
尹婷過得很開心。她不再迴避評論區。不喜歡她的人還是不喜歡，但是喜歡她的人越來越多。
另外，「森林沒有木」也被人罵了，有人斷定她是尹婷找來的托，聯手做戲。「森林沒有木」直接回應，說她現在被罵挺活該的，因為她當初也是盲目跟隨大軍討伐過尹婷，現在被別人冤枉怒罵，她反而更相信尹婷確實沒有黑箱了。
「森林沒有木」也開始在網上跟大家分享溫暖的事。來餐廳的恩愛老人，制止孩子在公眾場所大聲喧嘩的家長，偷偷藏了花束要給女朋友驚喜的男生，餐廳里有許多不文明現象，但她只分享好的正面的。
再後來，@婷婷玉立413的人越來越多。有人開始記手帳，有人記錄公車上看到的互相讓座，有人記錄小朋友跑了十多米把垃圾丟進垃圾桶后的笑容，有人記錄下班等車時看到整條街路燈一同亮起的美景，有人記錄遇到小偷路人們紛紛行動擒賊的英勇，有人記錄交警辛苦工作路人送水的善意……
很多很多……
尹婷每天都被這些美好感動著。她也很積極地分享，她有她想表達的東西。比如她拍了一處荒蕪的廢舊工地，那廢墟後面，卻是一大片美麗的三角梅。她寫著：「不要只看表面，不要偏見成見，別看不起任何人，在你看不到的背面，也許就有著不輸任何地方的美景。」
任何人，都不該被輕視，任何夢想，都不該被嘲笑。
支持尹婷的人越來越多，她的票數也越來越多。但是質疑她的人仍然質疑，厭惡她的人仍然厭惡。甚至有人又推斷了，一開始那個揭黑幕的，是聯合炒作。你看，揭完了之後為什麼無聲無息了呢，怎麼不繼續跟進呢？肯定是托。
也有人大罵尹婷的雞湯，說雞湯不是糧食，讓人膩味想吐。夢想不是口頭禪，聽多了噁心。
有一天，有家媒體突然發表了一篇長長的評論文章，標題是：「別綁架夢想，別讓務實哭泣。」內容洋洋洒洒，不指名道姓，卻說了某品牌舉辦了一個網路活動，引起很大爭議。但這品牌卻置爭議於不顧，一炒再炒，商業上來說也許取巧賺了眼球，但就長遠來看，這無疑是次失敗的營銷。
文章又說，爭議的重點其實在於什麼人該談夢想，配談夢想。筆者認為，務實的，積極的人才能與夢想做伴，為夢想起航。只會發些酸溜溜的雞湯段子，假裝溫暖卻遭人唾棄的人，絕對會被夢想拋棄。務實的夢想才是真的夢想，無病呻吟，嘩眾取寵，以商業為目的的夢想，是假夢想。夢想不是傻子，它絕不會被你利用，也絕不會任由你綁架。
文章一出，一片盛讚。雖未點名，但大家都知道是在拐著彎罵誰。沉寂多時的俠客們又興奮了。
「千古好文章。」
「這才是好文，有水平。不像某些人那些抱團圈子發的小學生作文。」
「沒錯，別總把夢想掛嘴邊，噁心死誰。」
「我早煩死婷婷玉立那撥人了，真想一掌拍死她們。」
尹婷當然也很快看到文章了，她給讎正卿打電話：「這誰呀？」
讎正卿掃了一眼，看了媒體和文章署名：「應該是競爭對手企業買的槍，沒關係。」
「哦。那我罵回去了啊。」尹婷先打聲招呼。
「行。」讎正卿失笑。他家天使現在戰鬥力越來越強了。
尹婷發微博，簡單的一句話：「有人要幫夢想配對象，夢想笑了，問：你誰啊？」
讎正卿簽完一份文件轉頭拿杯子喝了一口水，順便掃了眼電腦，看到尹婷那句話差點沒噴出來。秦雨飛生孩子去了，所以犀利女神附到他家小婷身上了嗎？
犀利的不止尹婷。有人跟上了。「有人要讓夢想當貴族，夢想笑了，說：滾！」
接著又有人發了。「有人要讓夢想當窮人，夢想笑了，說：想得美。」
又有人寫：「有人要為夢想當英雄，夢想笑了，說：警官叔叔，綁匪就是他！」
還有人寫：「別綁架務實，別讓夢想哭泣。」
一時間，夢想體火了，網上一片混戰。「秀」那邊打電話給讎正卿，說大概競爭對手沒想到，原本想製造「秀」的負面輿論，藉機抬他們自己的新產品，沒想到卻幫「秀」炒作宣傳了一把。
讎正卿笑了笑，心說我家小婷向來是有幾分運氣的。但這話不能說出來，不能顯得太驕傲。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初選投票最後衝刺階段。「空氣球」的票數一馬當先，佔了絕對優勢，其次是「愛走路的女人」，再往後三四位也是網路紅人。「婷婷玉立413」異軍突起，竄到了十名之內，而且眼見票數還是飛快增長中。
有人大罵，說會給前面的人拚命投票，就為了不讓「婷婷玉立413」這賤人得逞。
尹婷不介意，愛投誰投誰。這段時間她太忙，根本顧不上理這些人。
秦雨飛生了個女兒。生之前哭天喊地的要顧英傑保證一定要陪她進產房，不然她會怕。結果聽說生的那天異常英勇，根本不需要老公在旁邊當擺設。尹婷等一幫朋友最近忙著看她看寶寶。
還有毛慧珠，她被吳飛追求了。嚇掉了半條命，火速找尹婷求救。
尹婷從天使變紅娘，時時關切他們的進展。
「你覺得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呢？」
「年紀啊，我大他七歲！不對，六歲半！」
「求正經比我大九歲。」
「男的比女的大沒關係。」
「為什麼？差別在哪裡？」
毛慧珠語塞。
「那，我家裡很麻煩的。要是他們知道了，風言風語少不了。還有吳飛家裡呢，就他一個兒子，怎麼可能同意他娶一個大這麼多的女人。」
「那個不是他的問題嗎？他來解決。你的問題是，你喜歡他嗎？」
毛慧珠又語塞。
「小婷，你是來救命的還是來搗亂的？」
小婷想了想，直接說是來當紅娘的會被踢出去嗎？她把棒棒糖含嘴裡，伸手掏包包，從錢包里摸出一條紅線來。「送給你這個。這個是我求來的，可靈驗了。你看，我找著了求正經。你隨身帶著它，它會幫助你的。」
毛慧珠垮臉，不會吧，要玩這一套？
另一邊，辦公室里的吳飛收到個快遞，一看寄件人是讎正卿。他打開了，裡面是個紅信封裝著的一根紅線。
他給讎正卿打電話，讎正卿說：「是小婷讓我寄給你的。她說你需要它。當初我打算找對象的時候，她把這紅線送給我了。然後我現在就跟她在一起了。她說她的那一條已經送給了Zoe。」
居然是這樣！吳飛頓時精神一震，那他確實太需要它了。
另外，還有小石頭。尹婷也要關切著。因為小石頭被選中拍公益節目。
是一個關懷兒童，打擊拐賣和譴責遺棄的公益節目。節目組還特意請到了心理學專家蘇小培，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述如何關懷兒童、如何及時發現罪犯解救兒童的方法。
導演去福利院挑孩子，想讓真正有這樣經歷背景的孩子出境，以達到最佳節目效果，引起更多觀眾的注意。
導演準備了兩個問題，第一個：你有什麼想對幫助你們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說的嗎？第二個：如果讓你對家人說幾句話，你想說什麼？
其他的孩子大多都是謝謝叔叔阿姨，或者爸爸媽媽我想念你們，我想回家。輪到小石頭進來了，她很鎮定地聽完導演的話，點點頭，然後邁開弓字步，小手一指天上，大聲道：「為什麼太陽這麼高這麼遠這麼亮，因為我們有目標。」收回步子，兩隻胳膊在頭頂形成一個圈：「為什麼月亮有時圓有時彎，因為變化也會很美麗。」
導演傻眼。
小石頭響亮地說：「我們福利院需要幫助，但我們不可憐，我們吃飽穿暖還可以念書，還有糖吃，過得很不錯。叔叔阿姨們請放心。還有很多小朋友需要幫助，叔叔阿姨們大家一起加油。謝謝！」
導演反應了一會才發現小石頭說完了。
第二個問題，小石頭笑眯眯對著鏡頭說：「爸爸媽媽，你們好嗎？我過得還不錯，你們也要過得好啊。」
導演問她：「你想他們嗎？」
「我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小石頭答。
導演翻了翻小石頭的資料，她是一歲多時被遺棄在商場里的，身上只背了一個小包包，裡面只有一張字條寫著她的名字和出生信息，因為一直沒找到媽媽一直哭，好心人帶她去了警局，最後進了福利院。
「你怪他們嗎？」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萬一有苦衷呢。」小石頭說。
這超乎年紀的成熟回答讓導演太驚訝，他回去把幾個孩子的資料和錄像給蘇小培看了，因為關係到蘇小培的節目內容，所以孩子的人選也要聽聽蘇小培的意見。
結果蘇小培對這個叫石亮的孩子很有興趣。
小石頭被選中了。讎正卿接到了小石頭的電話吃了一驚，尹婷知道消息更是嚇了一跳。她火速趕到福利院，想搞清楚是什麼節目，對小石頭有沒有壞處。
「是好事，萬一她的親人看到節目能找到她呢。」院長這麼說。
尹婷又去見了導演，問了節目細節，她看到小石頭的錄像，哭了一場，太心疼了。回去之後，她跟讎正卿說：「小石頭太懂事了，她這麼聰明，這麼可愛，為什麼會有人狠心拋棄她呢。」
讎正卿抱著她安慰。尹婷又說了：「我們結婚的時候，能不能讓小石頭當花童？她和我最投緣了，我想讓她看到我幸福的樣子，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好啊。」讎正卿一口答應。「她跟你很像。」他說。
「像嗎？」
「像。」讎正卿沒好意思說當初想她的時候，他有跑去福利院見小石頭，因為小石頭像小號天使，讓他想到她。他忽然有個念頭：「小婷，我們結婚以後，我是說，夫妻是有資格可以領養孩子的。」
尹婷瞪大了眼睛看著讎正卿，然後她消化了這話里的信息。她尖叫，興奮地尖叫，一個飛撲無尾熊似地抱住了讎正卿：「你太好了，你太好了，我太愛你了。」
怎麼會這麼幸福。從前戀愛的種種波折是為了讓她遇見大大的幸福，她就知道，她一直是這麼相信的。果然就是這樣！
又過了一段日子，「秀」美麗——尋找夢想的旅程活動初選結果出來了。
第一名果然是「空氣球」。
「婷婷玉立413」排在了第六，與第五名差了一千六百多票。無緣複賽。
不過尹婷還是很開心。現在每天都有人與她分享身邊的美麗，她們在網上設立了好幾個不同的組，有幾個城市還組建了公益活動，大家都過得特別充實。
「秀」為複賽設立了晚宴活動。請了很多參賽者來參加。一來是五位入選複賽的選手要正式踏上尋夢旅程，算是一個送行活動，二來初選里各位選手各有千秋，辦個活動慶祝展示，讓活動效應繼續下去。
晚宴有明星參加，有表演。也有演講會，有幾位選手會上台演講。原本邀請了尹婷，但尹婷拒絕了，她覺得自己惹了一個又一個麻煩，實在不好意思上台丟人現眼。
有一個環節里，有位姑娘穿著晚禮服上台彈奏了鋼琴，尹婷以為是哪位明星要唱歌，這位是伴奏。沒想到，沒有明星，只有鋼琴師在彈，而且彈得一般，聽得出來並不太專業。然後她彈完了一節曲子，站了起來，走到台前麥克風那，說道：「大家好，我是『森林沒有木』。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個鋼琴演奏家，我今天，實現這個夢想了。謝謝大家。」
森林沒有木！
尹婷驚訝，瘋狂鼓掌。她拉著身邊讎正卿的手，非常激動：「是她！是森林沒有木！她做到了！」
「『婷婷玉立413』，你在嗎？我想給你一個擁抱！」「森林沒有木」在台上說。
尹婷熱淚盈眶，衝上台去，在大家的掌聲中與「森林沒有木」擁抱在了一起。
之後環節一個接著一個。尹婷抽了個空檔，拿了「空氣球」的新書去找她簽名：「我是你的粉絲。」她對「空氣球」說。
「空氣球」微笑著幫她簽了名，在她要走的時候叫住了她：「婷婷玉立413。」
尹婷回頭，「空氣球」對她笑：「我是你的粉絲，我很喜歡看你的微博。愛你，加油哦。」
尹婷又哭了。
太容易哭這個毛病真不好啊。她找到人群里的讎正卿，抱著他的胳膊抹眼淚。讎正卿拿了紙巾出來幫她擦。
台上，最後一個環節結束了。「秀」的總經理上台發言。他感謝大家對這個活動的支持，也盛讚每一位選手創造和發現到的美麗。「你們傳遞的溫暖勝過我們所能付出的獎勵。」
尹婷拚命鼓掌。
「秀」的總經理繼續往下說，尹婷聽得開心，讎正卿卻忽然遞過來一張紙巾。
「我沒哭了。」尹婷說。
「拿著吧，一會用得著。」讎正卿這樣說。
尹婷不明所以，但還是接過了。
「秀」的總經理已經講到了最後的部分，「以及，咳咳，大家也都知道，我們集團有位副總叫讎正卿。寫著他全名的公告曾在首頁掛了一個月。」
下面一片笑聲。尹婷也笑，一邊笑一邊看了讎正卿一眼。讎正卿也回視了她一眼。尹婷只注意到他也在笑，沒注意到他似乎有些緊張。
「秀」的總經理繼續說：「所以呢，嚴格算起來，他的職位比我高，權力比我大，下面這件事是他逼我做的。」
台下的人都不笑了，很好奇，都靜下來聽他說。
尹婷更是抓住讎正卿的胳膊，低聲問：「你幹什麼了？」
讎正卿沒說話。
大家不笑了，換總經理笑。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照著上面的字念：「婷婷玉立413，413510問你，婚禮的日子定在12月24日可以嗎？他說，因為那一天對你們有特殊的意義。」
尹婷驚訝地張大了嘴，然後伸手捂住了。
追光燈打在了她的身上，周圍如潮的掌聲將她淹沒。
尹婷眨眼睛，用力再眨幾下。她看到周圍的人都看著她笑，她看到身邊的讎正卿也在看著她笑。她的眼淚掉了下來。真討厭，她真的又哭了。
「可以！」尹婷大聲答。一個猛撲，撲進了讎正卿的懷裡，更大聲地再答一次：「可以！」
讎正卿大笑，所有的人都在笑。
尹婷把臉埋在讎正卿懷裡。
她感到幸福！
活動之後的事與尹婷關係不大了。但她依然很關注。複賽入圍的五個人踏上了他們的旅程，尹婷就像其他網友一樣，很有些激動。每天刷網頁看他們的最新進度。
空氣球發的尋人啟事有人回應了，見了面雙方卻發現對方並不是自己想找的人。那人在同一個月同一個地區也有過難忘的邂逅，他看到空氣球的啟事，還以為那女生記錯了具體時間和地點，於是抱著一線希望聯繫，認為緣分就是這麼奇妙，對方也在找著自己。沒想到，卻不是。
空氣球與那名男子的見面相當戲劇性，又有些尷尬。但又因為有些共同的目的而很有話題。他們一起吃了頓飯，一起去了各自邂逅的那個地方，講述了自己的遭遇。兩個人約好，若尋人有進展，一定告訴對方。
尹婷追空氣球的故事追得津津有味，但空氣球遇上同樣在尋人的男子后，卻也在網上遇到了抨擊和質疑。許多人覺得這也太誇張，假得令人無法直視，肯定是編排好的炒作。也有人認為空氣球剛出新書不久，這次活動肯定是空氣球和「秀」合謀搞的一次商業活動。等著看吧，最後肯定是空氣球拿了冠軍，肯定會推出跟「秀」品牌合作的新書。也有人罵，說把觀眾當傻子騙的人最噁心了。「秀」和空氣球一生黑。
還有人翻出了空氣球的黑歷史，什麼大學時慘不忍睹的學習成績單，什麼大學沒畢業就勾搭了一個富二代想進豪門當少奶奶結果被人甩了，於是大學畢業后又勾搭了一個網站總編，開始幫網站寫遊記，混了好幾年，才混成所謂的旅行達人。又有人翻出了空氣球曾經整容的老傳聞，重新又批判了一番空氣球的虛榮。
尹婷看到這狀況簡直傻眼。她當初的疑點很多招人質疑非議也就算了，空氣球啥也沒幹，就是旅程中遇到了一個人，發生了件頗戲劇性的事，就被罵成了這樣。
然後她又看到，她又被拎出來罵了。理由是她跟空氣球認識，肯定就是一夥的，因為「秀」的活動晚宴上，有人看到「婷婷玉立413」和「空氣球」兩人談笑風聲，明顯就是舊識。也有人推測：「婷婷玉立413」有錢想紅，各種抱「空氣球」的大腿，想讓空氣球拉拔她的人氣。於是「婷婷玉立413」的舊事又被翻出來罵一遍。
有人下結論：所以噁心的人總是扎堆的。
尹婷完全無語，這到底哪兒跟哪兒啊。她就是找空氣球簽了個名，她是空氣球的粉絲沒有錯，可是她不認識空氣球。再者說，就算她認識空氣球怎麼了，她要是跟空氣球是朋友那就太好了。有空的話還能一起去旅行，她還很想聽空氣球多說一些她那些旅程里的故事呢。
她跟讎正卿說：「為什麼聽故事的時候非要挑故事裡的疑點呢？為什麼別人說的話做的事總要拿放大鏡找些毛病呢？就只是簡單些享受這些人和事不行嗎？」
讎正卿答：「有質疑才有進步，有質疑才更有激勵。」
尹婷想了想，大笑：「求正經，原來你也是個溫暖雞湯小能手。」
讎正卿一臉黑線。溫暖雞湯？他沒有啊，他明明是很正經嚴肅地在說。不是她一直在教他的嗎，凡事要看好的一面。質疑這種東西雖然討厭，但確實是有質疑才會更有激勵的效果，才會更有進步。
尹婷釋懷了，她想她都能熬過來，空氣球肯定也沒問題。
「空氣球」確實沒問題，事實上她做網路達人久了，經歷的這種事比尹婷可多多了，她很沉得住氣。她繼續她的旅程，也很會拍照很會寫文章，簡單普通的行程被她描述得很有趣味。她與同樣尋人的男子聯絡，關注他的進展。這個分支故事為她的旅程增加了許多懸念。
質疑聲終究慢慢淡去，空氣球不理會，那些聲音也沒什麼罵人的新意，漸漸就少了。空氣球的票數依然嘩嘩地往上爬。尹婷覺得，最後的冠軍應該就是她的。無論她有沒有找到救命恩人，她的這段旅程中的經歷都令人難忘。
尹婷一邊關注著活動，一邊自己也忙碌著。她每天還陪著爸爸上班，然後自己的時間靈活安排，要結婚了，她有許多事要準備。讎正卿是大忙人，她覺得籌備的事她來忙就行，讓讎正卿安心工作。
除了結婚的計劃安排，尹婷還有一些別的計劃。
八月，「秀」和領域廣告宣布，將為進行決賽的三名選手的經歷出書，主題就是「尋找夢想的旅程」。內容將以三個人的個人生活和本次活動旅程為主，圖文並茂。有美麗的風光，動人的故事，還有引發共鳴的感受。
這消息在活動粉絲圈子中引發了小小震動。那些負面的聲音又出現，不過尹婷對這些已經毫不在意了。她有了一個靈感。
她開始寫計劃書，她想建議「秀」出「尋找夢想的旅程」系列的第四本書，書的內容是集合一些參與此次活動的選手她們的經歷和感受。她讓尹國豪為她引見了出版社的主編，學習了解了這類圖書的市場狀況和營銷通路。她又聯絡了「秀」市場部的徐婷，跟她請教「秀」這類圖書的商業設想。她把這些加進了她的計劃書里，她知道，她提的建議不能是理想化的，得從公司的角度去想，讓公司有商業利益，這樣才有可能被接納。
她花了兩周的時間，終於寫完了。最後她找上了她的親親男友未婚夫大人，讓他幫她看看，給她建議。
讎正卿看了計劃書，有些驚訝：「怎麼會想做這個？」
尹婷道：「你知道的，很多人不喜歡我。」
讎正卿笑了。
「他們不喜歡我的理由有很多，但我最不服氣的一條，就是他們說，我說的那些感動啊快樂啊，是因為我有錢。如果我每天為工作奔波，家裡沒錢，我就不會有這些。他們說得不對。這一點我不能認同。所以我要告訴他們他們說的不對。」尹婷一臉認真：「我一直覺得這個活動特別好，讓很多人都有展現的機會。但是現在前三名的旅程，是『秀』提供了資金和人力援助，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因為有錢有人，所以他們享受到了這個旅程。但這不是全部。我希望能有第四本書來總結，夢想不一定在遠方，就算坐公車二十分鐘，去見一個有意義的人，那也是一段有愛的旅程。實現夢想不一定多有錢。你看『森林沒有木』，她從前就以為自己不配摸鋼琴，沒有錢，但她省吃儉用，其實也能上一段鋼琴課，她後來不是還當眾表演了，她能彈一段完整的曲子了。這就是她的夢想。不是高高在上的，就是讓她能享受這個過程的生活。我覺得她超級棒的。還有那個『甜甜有點咸』，家裡沒錢供她讀大學，她就擺了個小攤做了生意，然後她每晚抽時間自學，堅持了八年，雖然她沒有文憑，但她自己自學了大學的課程，她覺得實現了夢想。」
讎正卿看著尹婷，心裡暖得一塌胡塗，他真的很愛她，她是天使。他伸手把她抱進懷裡，尹婷還在努力說服他：「就是這樣，我想表達的就是這個，就是簡單的去感受一下溫暖。而不是看到一個人一件事就要去挑負面的信息。好像找出人家哪裡不好來就顯得自己多高明似的。什麼她沒錢的話怎麼能這樣，什麼她彈琴彈成這樣也好意思，什麼自學完又能怎樣還不是繼續擺攤。其實，大家就是在享受自己的生活啊。每個人條件不一樣，想要的不一樣，生活都得過，自己努力了，享受這個過程，不是很好嘛。」
讎正卿點頭。
尹婷一臉期待：「怎麼樣？你覺得這計劃書可以嗎？能說服『秀』嗎？我有寫圖書市場分析還有『秀』的營銷需求在裡面。」
讎正卿想了想，尹婷有些緊張。
然後讎正卿道：「你有想過，自己做策劃人嗎？」
「什麼？」尹婷驚訝，「雖然我自己很喜歡這個點子，出版社的總編也說立意不錯，可是畢竟是『秀』的活動，要藉助『秀』的平台來推才有效果，畢竟這些ID在活動里出現過，活動的粉絲們都知道，這樣比較容易引起共鳴。」
「不是，我不是說你自己單獨做。我是說，你可以跟『秀』合作，畢竟第一次你沒有經驗，你需要團隊配合和幫助你。這是你想做的事不是嗎？」
尹婷點頭，確實是她想做的事，她做這個覺得非常開心。
讎正卿笑了笑：「那你就在計劃書上再列一條，推薦自己做策劃人，參與整體的策劃和跟進。優勢是，你是活動參與者，更理解和更有體會參與活動的心態，與你計劃里推薦的十個人選也有互動，對她們比較了解，內容選材上有把握。」
尹婷咬咬唇，心裡有些期待起來。聽上去很不錯，她想干。
讎正卿又說：「如果『秀』接受你這個建議，事實上我覺得他們會接受，你的計劃書寫得很好。我是說，他們如果接受，你全程參與一次，跟進過程，之後，你就有經驗，可以自己做。不是自媒體平台自己寫些小事小段子。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你自己不是也察覺了嗎？能給你帶來更多感動的，是很多人。你有渠道有人脈和市場運作平台，以後如果有興趣，你可以做策劃人。」
尹婷張大了嘴，她想都沒有想過。
「你應該做這件事。」讎正卿摟著她，親親她的額角，「你天生就該做這件事。你的夢想，就是這個。」
旅行家，是去過很多地方，看到很多美好，再把美好分享給其他人的那個人。他的天使，有一顆喜歡尋找美好的心，還有一雙善於發現美好的眼睛，她應該做這件事。他知道她想做。
尹婷果然振奮了起來。對的，她怎麼就沒想到，她不是沒有事業心，不是沒有想做的事，她有！只是她一直不知道！
「你說得對！」尹婷太高興：「我要做這件事，一定要做。」
在讎正卿的幫助下，尹婷的計劃書又修改了一遍，然後她通過徐婷聯絡了「秀」的市場總監，把提案交上去了。
沒有通過讎正卿的關係是因為她想讓大家接受的是她尹婷的想法，而不是讎正卿的。讎正卿對此不在意，他覺得這樣很好，尹婷越來越有獨立的架式，越來越充實，他覺得很滿意。
不久后，「秀」對尹婷的計劃書有回應了，他們很有興趣，邀請尹婷去公司面談。尹婷打聽了，是十多個人一起坐在會議室開著PPT陳述計劃的那種「面談」。
尹婷頓時緊張起來！
那幾天讎正卿正好出差。尹婷第一次去這麼商業的場合，雖然那地方嚴格說起來也能算是讎正卿的地盤，但她還是緊張。她拉了秦雨飛一起逛街買衣服，想讓自己顯得幹練一點。可是職業套裝一穿，秦雨飛直搖頭：「好難看，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尹婷垮臉給她看，她的氣質有這麼差嗎？
她又約了毛慧珠，讓她幫忙聽一聽她在會上準備的講話。毛慧珠聽完她的「演講」，很中肯的給意見：「你還是正常說話吧，就像平常一樣就好。」
尹婷再垮臉，她就這麼沒有精英氣場嗎？
最後尹婷去了。會開了兩個小時。尹婷一走出「秀」就趕緊給讎正卿打電話：「報告，我在會上講話一直結巴。」
讎正卿在電話那頭笑。
尹婷輕哼著：「對，就是你這樣笑，我看到會上那些人也是這樣笑的。」
讎正卿大笑起來。
「然後他們的PPT還有很多變化，圖片會轉，還有數據一條一條出來。我的就是一張圖，死的。」
讎正卿繼續笑，問她：「結果呢？」
「結果他們答應了呀！」尹婷跳腳歡呼：「他們居然答應了，讓我做這第四本書的策劃人，跟他們市場部還有出版社一起合作。內容就用我建議的那些。我成功了，求正經。我雖然一直結巴，好緊張，然後他們還笑，但是我成功了。那總監誇我的點子好，說我補充了他們之前缺漏的地方。還說我的博客文章很好看，她有追文。」
讎正卿大笑：「聽上去很厲害。」
尹婷得意：「那是。我可是很有創意的策劃人，你快高薪聘我進市場部。」
讎正卿道：「我才不要，免費的都不要。讓你試試朝九晚六的正經上班生活，天天上司催你交文案、開會，你不到一星期就會喊救命。然後用不了兩星期，你就會把全公司的人都帶得很懶散，殺傷力比秦雨飛還強。」
「我哪有。」
「你就做個獨立策劃人吧。先做這本書，然後看到有興趣的選題再繼續好了。」
尹婷靜下來，心裡覺得暖暖的。她家求正經從來不說什麼空大虛的話，不亂鬨她開心，但是他總會適時幫她創造機會，推動她往前走。「我跟你說哦。」尹婷趕緊表白：「我做這個，雖然會有點忙，但是不影響我們婚禮籌備，不影響結婚和蜜月的。」
「那當然，要是影響了我就讓羅經理開除你。」集團副總不是白當的。
「……」
讎正卿出差回來了，換尹婷要去出差。她要先去「森林沒有木」的城市找她。經過聯絡確認，初期確定了十個人的參與意向。有兩個是同城的，有八個在外地。尹婷要去跟他們面談確認內容細節。
「天啊，我居然會有出差的一天。去另一個城市，不是旅行，居然是出差。我居然會出差。聽起來很厲害。」
一眾人在旁邊聽著，實在接不上話。這氣質，真的不像商業人士。
十月，「秀」美麗——尋找夢想的旅程活動結束了。空氣球竟然真的找到了她的救命恩人，不是在希臘，卻是在柏林，她幫助一位尋找留學兒子的中國老婆婆時，意外找到了線索，終於見到了恩人。那人還記得那事，卻不認得空氣球，他只記得救了一位亞洲的姑娘，然後他就離開了，回到了柏林。沒想到，卻是那位中國老婆婆兒子的室友。
巧得太誇張。空氣球擁抱了恩人。她說：「救命之恩，我就是想找到你，給你一個擁抱。」
那人笑了，他說別客氣，擁抱很溫暖，很足夠。
空氣球拿到了冠軍。同一個月，尹婷策劃的第四本書內容基本敲定。
這兩個消息陸續放出，再度引發質疑和抹黑。
可是，誰在乎呢？
空氣球不在乎。她對這類事早已身經百戰。尹婷也不在乎，她找到了很有意義的事要做。她很忙。
書的籌備與婚禮的籌備同時進行著。
讎正卿做了一件讓尹婷很意外的事，他讓律師準備了婚前協議。在尹國豪、尹實、秦雨飛、顧英傑的見證下，他和尹婷簽了這份協議。協議主要是保障尹婷的個人資產安全，不受婚姻關係的變化影響歸屬。
尹婷流淚，原本不願簽，她覺得簽了是對讎正卿的不尊重。可是讎正卿跟她說：「我在追求你的時候，這一點就想好了。現在要結婚，這一點想法仍然不變。我要保護你，不論未來如何。如果我們的未來沒有變化，那這份協議又有什麼影響呢？簽了，不是對我不尊重，是表示你對我有信心。」
尹婷簽了。她對讎正卿很有信心。
簽完了婚前協議，沒過兩天，兩人去辦理了結婚證。領完了結婚證，他們馬不停蹄，又要跑領養石亮的手續。
「希望婚禮的時候，小石頭能用我們女兒的身份來做花童。」尹婷這樣說。
當然領養之前，她與讎正卿找小石頭認真談了一次，詢問過小石頭的意願。
小石頭眨了眨眼睛，問他們：「我做了你們女兒，要是以後我親生的爸媽出現了，我還能叫他們爸爸媽媽嗎？」
「當然。」「當然可以。」尹婷和讎正卿同時說。
小石頭又眨了眨眼睛，似在思考沒說話。
尹婷和讎正卿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緊張，小石頭不會不願意吧？
過了一會，小石頭說：「有時候我會想啊，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願意做我的爸爸媽媽，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她笑著，像個小天使：「原來是你們這樣的。」
尹婷抱過小石頭，淚如雨下：「對，就是我們。小石頭，就是我們。」語無倫次，但彼此心裡都明白，很多溫暖，讓人感到幸福。
小石頭成了尹婷和讎正卿的養女。
婚禮上，小石頭手捧鮮花，穿著與尹婷同系列款式的小號禮服，陪伴在尹婷的身邊。陪著尹婷走過長長的花廊，走到讎正卿的身邊。
尹國豪把挽著自己臂彎的女兒交到了讎正卿的手上。讎正卿看著美麗的尹婷，她臉上是害羞又甜美的笑容，像天使。讎正卿握緊了她的手，又低頭看了看石亮。
石亮捧著花，對著讎正卿和尹婷笑。那笑容單純而燦爛，像天使。
讎正卿回小石頭一個笑，然後拉著尹婷，站好了位置。
他的生命中，有天使。
尾聲：
婚後的生活一如尹婷想像中的幸福。也有著出乎她意料之後的充實。
她與「秀」合作的那本書大獲成功，很自然的，之後她與「秀」再度合作了一本。這一本脫離了「尋找夢想之旅」活動，卻又還基於「秀」的品牌理念。書名叫做「故事——我看見了陽光」。
書里收集了多位女性自強自愛自我肯定的小故事，從「美」與「陽光」的角度，講述普通生活中的感動。
做這本書的時候，尹婷懷孕。她沒有停止工作，相反，她覺得這工作帶給她很多快樂，讓她的孕期充實又有意義。讎正卿沒有阻止她，還給了她很多建議，為她雇了一位助理分擔，還教給她工作方法，提高效率，合理安排生活與工作。
尹婷為此還笑，工作狂居然還會教別人合理安排生活與工作。
讎正卿老神在在：「那個別人是我老婆，我的效率方法教給她正好。」
「我怎麼記得是你老婆督促你好好休息，工作壓力別太大的？」尹婷抱著他調皮地問。
「那她一定要做個好示範才好。」讎正卿說。
尹婷做到了。她足月誕下一子，孩子健康壯實，取名仇明軒。
仇明軒滿月後，《故事——我看見了陽光》出版，大獲市場好評。有出版社和圖書公司都向尹婷拋出了橄欖枝。尹婷與讎正卿商量之後，在他和尹國豪的支持下，組建了自己的工作室，專心做自己想做的專題圖書和文化項目。
尹國豪也再度出山，為女兒的工作室掌舵，負責工作室的商業運營。
之後的幾年，尹婷的工作室打響了名聲，接連做了好幾個知名項目。工作室賺到的錢，尹婷大多都用來投入了慈善項目，回報社會。
某天，尹國豪帶著石亮，抱著仇明軒小朋友去掃墓，他對妻子說：「你看，孩子們都很好。只是沒想到，我們的生活會變成這個樣子。沒想到小婷會有自己的事業，會這麼享受工作。沒想到我一個孤單單的老頭子會過得這麼充實，居然又經營了新的公司。沒想到，我的女婿會是個工作狂，卻跟女兒過得很好。你在那兒也過得很好吧，對不對？你一定為我們高興，對不對？」
回程的時候，石亮挽著尹國豪的胳膊，對他說：「外公，我聽到了。」
「聽到什麼？」尹國豪問。
「我聽到外婆回答，對！」石亮微笑著，眼睛閃亮。
「對！」仇明軒跟著姐姐說。
尹國豪落淚了，卻掩不住臉上的笑。
對！
一定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