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都過去了
43.都過去了
葉昭覺16歲出國，那年臨安10歲，楊枝還只是個普通的雅思老師。單親家庭的女孩情感纖細，與陽光親切的哥哥在一起相處久了，在不知不覺間就對他產生了某種依賴。
當臨安發現自己喜歡葉昭覺的時候，她15歲，楊枝已經變成了葉太太，生了葉昭懷。
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很茫然，他是她異父異母的兄長，他們是有法律關係的兄妹，她的戶口遷在了他家的名下……種種種種，她都只是個妹妹。
葉昭覺會喜歡一個妹妹么？
當時臨近中考複習階段，臨安整天都過得很恍惚，她在網上搜索異父異母的兄妹可不可以結婚，法律上沒有此項限制，但是如果是在同一戶籍下，那麼實際操作起來就會有些麻煩。不過，儘管如此，臨安還是感到欣喜，她因為這份欣喜而偷偷臉紅。
暗戀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呢？它沒有給臨安帶來快樂，而是讓她在那段茫然無措的日子裡變得消沉低迷。
楊枝以為是中考壓力大，特地給身為班主任的陸姑姑打了通電話，兩人私下裡一合計，覺得這事可大可小，得趁早解決。於是，楊枝便抽空帶臨安去做心理諮詢，心理醫生單獨和臨安聊了一小時，然後告訴楊枝，你女兒不是有升學壓力，而是出現了感情問題。
楊枝不是思想不開明的媽媽，聽到醫生說臨安可能失戀了，當時唯一的想法是，誰這麼不長眼？當晚就拉著臨安做開導。
臨安猶豫了好一會，才尷尬地說：「媽媽，我沒有失戀，我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
「誰？」楊枝當即就問。
又猶豫了好一會，臨安才一咬牙，告訴她，自己喜歡上了葉昭覺。
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意外，在楊枝看來，葉昭覺寵臨安，人長得也高大英俊，性格又好，15歲的小姑娘會喜歡他，再正常不過。
但是作為母親，她有她的顧慮。葉昭覺年紀輕輕，心性還未定，別說她不知道他對臨安是什麼心態，就算他也喜歡臨安，兩人真的在一起了，後面的路還長，真能一直走下去么？一旦關係破裂，頂著這樣一個不尷不尬的身份同住一個屋檐下，好不容易組成的五口之家不就等於散掉了么？
楊枝經過一番思量后對臨安說：「你喜歡阿覺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反對，但是你現在要以學習為重，阿覺那麼優秀的男孩子，你要變得足夠優秀才可以坦然地和他站在一起啊。」
楊枝知道，身為葉家長子，葉昭覺未來的路註定不會平凡。這一點，臨安自然也了解。
楊枝還要求她：「你還小，感情這種事也要看緣分，阿覺畢竟不小了，他又一個人在國外，隨時隨地都會遇見新鮮人，他嘴上說沒在外面交女朋友，誰又知道是真的假的。安安，你千萬不要傻乎乎地跟他說你喜歡他，如果你們有緣，自然會在一起，不要急於一時。」
臨安本就不是主動的人，她點頭應允，又因著楊枝的默許而忍不住在心裡憧憬，他如果也喜歡自己會是什麼樣子呢？
過了一段時間，葉昭覺突然回國。全家吃驚，他卻一本正經地說：「想你們就回來了。」
臨安有幸在「你們」之列，默默歡喜。
後來，她發生了意外，蹲坐在巷口找手機，神經被疼痛交織，幾近麻木，腦子裡僅剩的念頭是，還好他在，還好他回來了。
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想到有他在，莫名地心安。
時間悄無聲息地跨過中考，升入高中后，偶然得知林顏夕經常在facebook上曬近況，臨安想著，他們離得那麼近，應該會常有聯繫吧。
在國內註冊facebook需要藉助代理，臨安在網上尋找教程一步步操作，連她都覺得自己瘋魔了。
有些傻事，你這輩子可能只會做一次，而你所為的這個人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即使他知道了，你也不會告訴他你真正的目的。
楊枝問臨安：「你是怎麼知道顏夕是阿覺女朋友的？」
臨安不敢看盛怒中的葉昭覺，她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生氣，即便他沒有女朋友，她也只是說錯了話而已，罪不至死啊。
「我在臉書上看到的。」臨安垂眸，盡量字斟句酌，「顏夕姐上傳了一張照片，嗯……是合照。」
楊枝愣了下，她女兒連國內的人人都不玩，居然去玩國外的臉書。
葉昭覺又何嘗不會想到這點，他的眼神稍稍回溫，卻又異常複雜，他率先問的不是關於照片的事，而是執著於：「你玩臉書？」其實他更想問，你為什麼會玩臉書。但是這個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
臨安驀地一僵：「嗯……無聊的時候會在裡面逛逛。」
葉昭覺眉頭深蹙：「然後你就看到了照片，認為我和她在一起？」
當然不是。
可是要怎麼說呢，難道她要說，你摟著她的腰，姿態那麼親密，她還為照片配上了一句話：my lover and the man that loves me.（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難道這些還不夠么？更何況……臨安甩甩頭，過去的都過去了，她不想再深究原委。
「就憑照片你就斷定我和她交往，你為什麼不來問問我？」
葉昭覺很激動，臨安懷疑他下一秒就會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她囁嚅著，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不僅僅是不知道說什麼，更多的是對他此番態度的不解。
葉昭覺雙眼猩紅，他獨自開車回來，看到懷懷的房門半開，才走到門口，就聽到楊枝的聲音：「我不是怕你還喜歡阿覺么。」
喜歡……那一刻心臟狂跳不止，小咩喜歡他，可是當回過味來的時候，一顆心又猛地從雲端墜—落，不是喜歡，而是喜歡過……
他都忘了，她現在和那個商策在一起。
而現在，臨安的沉默令葉昭覺更感心寒，他發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陸臨安，你真是個膽小鬼。」
然後，他就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臨安心口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她本來就是個膽小鬼啊，可是，他又是以什麼立場這樣譴責她？
懷懷揪著楊枝的前襟：「媽媽，哥哥好凶，他為什麼要凶姐姐？」
楊枝拍著他的背安撫：「因為姐姐膽子小，不敢一個人睡。」
懷懷眨巴眼：「懷懷是一個人睡的，難怪哥哥不凶我。」
楊枝對懷懷笑了笑：「懷懷是小男子漢了。」倏爾，眼睛擔憂地對著臨安，「有誤會就解釋清楚，我怎麼覺得你還藏著什麼沒說？究竟是什麼照片，什麼時候的事？」
「媽媽，你別問了。」臨安起身，吸了口氣，「我沒有對不起他不是么，沒什麼需要解釋的。」
臨安摸—摸懷懷的頭，道了聲晚安，楊枝看著她走出房間，依然背影纖細，依然身形柔弱，可似乎什麼地方變了。
是和那個商策有關么？
臨安翌日一早就回校了，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意外碰見商策，小胖笑嘻嘻招呼他過來坐，桃子將旁邊椅子上的書挪走，給他讓座。
商策從容不迫地端著餐盤徐徐穿過人群，不知怎麼的，臨安腦子裡突然冒出來葉昭覺沉沉的指責聲——陸臨安，你真是個膽小鬼。
她的確是膽小鬼，她喜歡一個人那麼多年，遲遲不敢表白，不敢上前，在得知他有交往對象的時候都能裝聾作啞連問都不問一句，甚至在這樣一個走到哪裡都耀眼奪目的人向她屢次示好的時候，她也同樣膽小地不敢靠近。
你喜歡我什麼呢？臨安陷入死胡同，一下子竟然找不到自己的任何優點。
情緒瞬間變得低落，商策喚了她兩次都沒有反應。
「安安！」小胖越過來對著她的耳朵大喊，臨安回魂，「嗯？」
小胖無語了：「家眷偶吧叫你呢。」
臨安愣了愣，轉頭看向他：「怎麼了？」
商策無波無瀾地微勾唇：「你們下周去黃山，哪天有空我陪你去趟超市。」
看不到自己任何優點的臨安下意識就說：「為什麼要你陪我？」拜託，我不想所有事都需要你照顧。
氣氛立刻就變了，寢室三隻盯著臨安直瞧，心說，安安居然也會說蠢話……
說蠢話的臨安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摁死，她看著商策深深的眸光，急忙解釋：「呃，我的意思是，去超市而已，你那麼忙，不用陪我的。」
嗯……其實，她可以和狐狸她們一起啊。
「到時候再說吧。」他不再看她，微低頭開始用餐。
臨安想，如果她可以申請一項吉尼斯世界記錄的話，那麼她一定是被自己蠢死的吧。
她不想他生自己的氣，哪怕看到他一絲一毫不愉的神情都心裡難受。放下鐵勺，無視三隻在偷看，手伸到下面去碰了碰他的大長腿，小媳婦似的哄：「我們下周三下午去吧，你有空么？」
只要你開口，怎麼會沒有呢？商策在心裡嘆了一聲，溫和的目光對著她：「有，快點吃吧，飯都涼了。」
不生氣了就好，臨安咧咧嘴：「嗯。」
膽小鬼啊膽小鬼，不管他喜歡你什麼，他對你好得太真實，真實得已經把說不清楚的原因具象化了。你能深切感受到他對你的每一份好，這樣就已足夠了不是么？
別再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