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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陽光透過玻璃折射進來,一室安逸。隔壁床的人一早就醒了,悉悉率率地說著話,桑榆恍惚地醒過來。
拿著一旁的洗漱用品簡單地洗漱好,回來就看到蘇淺淺坐在床邊,床頭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清粥。
「淺淺——」
「喏,給你帶的,醫生說你最近要忌口。」
桑榆肚子也是餓了,拿著勺子攪拌了一下,輕輕吹散熱氣,呼呼地喝了起來。一碗下肚,胃也舒服了許多。
「你趕緊回去上班吧。」
蘇淺淺晃著腿,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請了假,這幾天陪著你。」
「我下午打算出院了。」
蘇淺淺一聲低咒,「靠!醫生讓你留院觀察,你的胃都快穿了。」
桑榆一笑,眉眼彎彎的,甚是好看,「穿了再說吧,不是沒穿嗎,你趕緊回去上班吧,不然這個月全勤獎要泡湯了。」
吃過早飯,房間里的消毒水味道聞著心裡怪不舒服的,桑榆就去樓下走走。秋高氣爽的,抬頭看著天空,依舊是那片,可是再也沒有小時候那般湛藍了。她自嘲地笑笑,她總懷念過去,而忽視了現世安穩。過去再美好的,一切只能化作記憶,也許永恆,或許稍縱即逝。
走在靜悄悄地林間石路上,細細窄窄的一段,卻曲曲折折。
「太太,晨間露重,我們還是回去吧。」
「沒關係的,走走吧,早晨空氣好。」
這個聲音,桑榆微微一怔,剛剛想轉身,對面的人已經看到她了,她無處遁形,只好勉強地笑了一笑,迎了上去。
「阿愚?」婦人猶豫中帶著幾分驚訝地喊道。
桑榆淡淡地看著她,咬著牙喊了一聲,「葉——夫人。」葉向東的母親,依舊是那麼的高貴美麗。
「阿愚,怎麼幾年不見,到忘了怎麼叫我了?」葉夫人抿嘴一笑,嘴角彎起弧度和葉向東一模一樣,細細地看著桑榆,「這幾年倒是出落的越發標誌了。」
「你母親回來了嗎?」
桑榆掃過林間的花團錦簇的野菊花,恍惚地說道,「沒有,她——還在國外。」
「是嗎?」葉夫人上前,坐在木椅上,「她這幾年可好?」
「挺好的。」桑榆收回目光,嘴角不自然的一扯。
葉夫人點點頭,眸光悠遠,聲音有著說不出的滄桑,「這兩年我身體時不時的生病,總會想起以前的事,阿愚,葉媽媽當年並不是有心的。你現在稱呼我葉夫人,想來,你還是記著以前的事。」說著,拉過桑榆的手,細細的摸著,似憐惜,似追憶。
桑榆感受到手中一片溫暖,指間一顫,嘴角努了努。「您多慮了,我並沒有。」
林間依舊靜靜的,可人的心卻早已打破了沉靜。
桑榆無力聽聞過往,在如今看來只會覺得可笑,她站了起來,禮貌卻帶著疏離地說道,「葉夫人,我先告辭了。」
葉夫人看著桑榆的背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視線里,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太太——」
「李嫂,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太太,當時情況在那裡,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情理之中——」葉太太低低地沉吟,理理衣擺的褶皺,「怕是這幾年她過得也不怎麼好,這孩子到底是虧欠了她。」
「太太,怎麼知道她過得不好?」
「我剛剛摸她的手,指間粗糙,自她搬到大院里來,那幾年可是常常偎在我懷裡的,與幾年前相比消瘦甚多,手腕細的只剩下骨頭了。」葉夫人無奈地說著,悵然看著前方。
桑榆麻木地走著,似踩在棉花團上,輕飄飄地無力著地,心頭空落落的一片,她沉靜在自己的回憶里,無法自拔,每想一下,心裡就疼上一分。
低垂著頭,迎面撞上一個寬大的胸膛,鼻尖一酸頭抬都沒抬一下,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聲音嗡嗡的,就側身繞過去。
被撞的人搖搖頭,無奈一笑,擋在她前方,「這位小姐,道歉也該帶著誠意吧。」
桑榆怔怔地出神,聽到耳邊的這個聲音,猛得抬頭,陳池噙著笑意正看著她。見她不說話,陳池傾身向前,聲音輾轉纏綿,「怎麼幾天不見,這麼快桑老師忘了我了。」
桑榆向後一退,瞅著陳池,「陳總,剛剛不好意思。」眼神語氣各方面竟是誠懇。說完,就向前走去。
陳池聽完怔在原地,無奈地搖了搖頭,大步一邁,拉住了桑榆的手。桑榆一驚,手大力地一甩,心裡惱怒地回頭看著陳池,這一看,那灼灼的眼神逼得她收回自己的目光,陳池似笑非笑,桑榆一陣心慌意亂,冷聲說道,「放手!」
他倏地一笑,拉起了她的手不知道要帶著她去哪。四周來往的人都投老了異樣的眼光。
陳池一路拉著桑榆,上了樓,推開一間房,桑榆不知何意,偌大的病房裡,一一俱全,素雅的窗帘,窗台上擺著一個玻璃花瓶,裡面插了幾多嬌嫩的百合花。
桑榆走進來,腳下鋪著軟綿綿地地毯,踩在上面,輕若無聲。她不解地看著陳池。
陳池迎著她的目光,「你搬到這裡吧。」
「為什麼?」桑榆皺著眉問道。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讓你搬你就搬。」陳池臉瞥向一邊。
桑榆似乎在想著什麼,眸光暗沉,許久,她說道,「陳池,你不要再做這些了,我——我不適合你。」眉宇間的疏離拒絕不言而喻。
陳池臉色一僵,鬆了手。
「桑榆,那你覺得什麼人適合我?」陳池閑閑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必然是家是相當的。
陳池看著她,微微地眯著眼,看著她腳步一頓一頓地,待她漸漸走到門口時,倏地他風一般地衝過去,一把扯過她,咬著她的耳朵,暗啞地說道,「我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讓他人替我做決定。」聲音微微透著怒意。
兩人對視著,陳池嗓子沉一分,一雙眼眸似幽深的清泉般望著她,陳池迫使桑榆看著他,不容她逃避,桑榆就像一個刺蝟一般,時不時地就團作一團。
右手圈著她的腰肢,桑榆掙扎了一下,見他就是不鬆手,又急又惱,臉色微微泛著紅暈,陳池看的是心弛神往,倏地覆上了渴望已久的紅唇,細緻地吻著。
桑榆驚訝地睜大雙眼,陳池來來回回地舔舐,桑榆死死地閉著嘴,陳池也不惱,唇邊綻放淡淡的笑意,舌尖點在她嘴角的傷口,一下一下,惹得桑榆一陣酥麻。
桑榆「嗚嗚」的叫著,眼睛漸漸地泛起了霧氣,許久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時候,陳池離開了她的唇,來到她的耳邊,微微的喘著氣。
陳池感覺到桑榆異常的安靜,一看,兩行清淚,模樣讓人心疼不已,從口袋裡拿出手帕,仿若對待一件易碎的寶貝一般,輕輕地擦拭著她的淚珠。
桑榆只是默默地留著淚,又想著自己這幾年雖然過得清苦,倒也沒有被人這般輕薄過,突然間想著自己的父親,心裡更是凄涼。
這幾年一直壓著自己,這一下被陳池逼的狠了,放佛脹大的氣球,超過原本的體積,然後輕易見一根刺一紮,倏地釋放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陳池沒有哄過女孩子,無措著看著桑榆,桑榆低垂著臉,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幾顆淚珠,晶瑩剔透。
陳池心慌地擦著她臉頰的淚,這一哭完,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她奪過陳池的絲質手絹,布料及軟,拿過來,狠狠地擤把鼻涕。一雙眼睛布滿血絲,又紅又腫,抬起頭看著陳池,「你是流氓嗎?」因為剛剛哭過,聲音沙啞,軟軟柔柔的,陳池聽的心痒痒的。不過這話到讓他不舒服。
桑榆斜著他,還真把他當流氓了,他抬起手,桑榆一驚,倏地向後一退,因為慌亂,雙腳打在一起,身子向後倒去,陳池趁勢攬住,沒人在懷,氣息抵在她的脖頸間,「我都吻過了,要不換你吧,你也吻我一下?」
桑榆一把推開他,「你這人還要不要臉!」
陳池卻堅持著,拉住她的手,「桑榆,做我女朋友吧。我是認真的。」
她痴痴一笑,眉宇間一片落寞,「陳池——」她叫了一聲,正視她的眼睛,「如果你知道我的身份,怕是你就會收回這番話了。」她微微一笑,咽下傷痛,「我是貪污犯的女兒。」一字一句,字字如血,這個身份她將背負著一輩子。
陳池皺起眉,同樣毫不避諱地看著她。面前的人,即使帶著笑,也無法掩藏她內心的哀傷。兩人相對無言,久久地沉默。桑榆低下頭,緊握地雙手慢慢地釋然,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人,總是很現實的,她的背景對於他們只會是負擔,前進步伐的阻攔。這些,她早已明白。
雙肩慢慢的卸下,捏著手裡的手帕,走到門口的時候,只聽見後面傳來一個聲音「那又怎麼樣。」
陳池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立在她的身後,「你是你,他是他。」不管你是誰,他只知道他要的是誰。桑榆整個人定在原地,右手死死地掐著手帕,震驚、感動,喉嚨如梗,她咽了咽口水,眼圈微紅,不是不感動。
「可你不是我心中的那個他。」桑榆咬著唇,揪著心回復到,然後留給陳池的只一個匆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