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縱我們一生猖狂
商臨的喉結輕輕滾了下,慢慢地說:「他的狠,別人比不上。我以為他看見照片會瘋了,我做了那麼多,一點報復的快感都找不到。對不起,我的遊戲害了你。」
我沒有說話。
商臨又想說話,門外卻悉悉索索突然有了動靜。
「這不是沒什麼人住嗎?」我問。
話音剛落,衝進來一票人,這些面孔我全都認識。
嚴靳,秦風,沈茵,還有……
一個個黑黑的腦袋上,多多少少沾了白色的雪點子,嚴靳和秦風讓開條道,江辭雲深邃的眼睛望向了我。
他瘦了一些,但瞧著依舊好看到不行。
我緩慢地站起來,沒走近,只覺得這幾步的距離已經遠得像是世界的最北極到最南極。
「你怎麼來了?」商臨似乎也愣了。
江辭雲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眼睛里閃動著微微的淚光。
許牧深上前一步,淡淡地說:「商臨,你真以為自己玩弄了所有人?」
「這話什麼意思?」商臨許久沒再陰柔過的臉色又出現了。
許牧深笑了笑:「你說過最了解自己的可能不是朋友,卻是敵人。打從你出現開始,辭雲就知道你會弄出大事來。要不是看在你是要死的人,最後才忍著和老婆孩子分開的痛讓你以為自己贏了。」
嚴靳也上前了一步:「姓商的。辭雲真他媽對你可以了。可你竟然拿個假病歷騙他這麼久!」
我的嘴慢慢地張開,合都合不起來。我猛地看向商臨,他似乎也很詫異的樣子:「假病歷?」
嚴靳從兜里掏出資料往商臨面前一揚:「艾滋病庫里是有個叫商臨的,但他媽不是你!年紀是對上了,血型根本對不上,翻出你小時候的體檢報告是B型血,艾滋病庫里的是A型血。別給我說你他媽不知道!我操你大爺的。」
原本一個快死的人,竟然不是一個人嗎?
這個結果讓我瞠目結舌。
商臨生病沒有看醫生的習慣,就連那次被江辭雲的筷子碰了眼睛,他也只到小診所就掛水塗藥,就怕自己的艾滋病史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商臨的面部神經是完全僵住的,我很確定他的確不知道這件事。我說不出是什麼情緒,只覺得心跳在加快,快得我幾乎受不了。
江辭雲還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眼睛一閉,眼淚啪塔一下掉下來。他一字一頓地說:「知道是這個結果。老子恨不得你馬上去死!」
江辭雲完全爆炸了。
他說話的時候脖子上的青筋說不清梗得有多粗,總覺得這些經脈里的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都炸開了血管噴出來。
江辭雲的手在抖,聲音也因為極度憤怒而瞬間嘶啞:「把孩子給我!我心疼你是個要死的人,我以前對不起你,不想讓你死得時候還那麼心不甘情不願的。一張不是你的病歷,他媽讓老子憋了那麼久!真要說還,這三年多我每一天都在等你死的日子有多痛苦,也都該還清了!哥,我現在想你死他媽一百遍!」
江辭雲的爆發和字字犀利的話終究還是讓原本平靜下來的商臨又被激怒了。
商臨也勃然大怒起來,他失控地說:「對我夠意思?到了現在你還覺得我不該存在。江辭雲!不管你弄來的病歷是不是真事。我對你,一點希望都不會再抱了!想我死一百遍?我也要拿你女兒陪葬!」
他突然掐住了小彥的脖子。
他們都要衝上去。
商臨像是獅吼似的:「誰敢過來,我直接把她脖子給扭斷了!」
忽然沒有人輕舉妄動。
可我,瘋一般衝上去。
我早已不懼怕商臨,他從來就不是壞人,只是一個渴望得到好臉色和真關懷的可憐人而已。
我的手鎖住商臨的手臂,搖頭哭著說:「商臨,你快鬆手,小彥最喜歡你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傷她,她還是孩子啊。快,你不是這樣的人,快把手放了,啊?」
商臨像是突然覺悟般鬆了下手,小彥立刻就喊叔叔,你幹什麼呀?
小彥能在第一時間說出話來,我才明白商臨沒掐重,甚至根本沒讓小彥產生呼吸不順暢的問題。
我趁他失神的時候一把從他懷裡奪過孩子摟住,嚴靳秦風一擁而上對商臨拳打腳踢,就連沈茵也擠進去嘴裡大罵著很多傷人的話用高跟鞋往商臨身上踢。
他們中間,只有江辭雲沒上前施暴。
他看著我,有種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感覺。我想他無法求我原諒,在愛情和親情面前,不能說他最後選了親情而讓我蒙在鼓裡,只能說他明明會知道我看見簡訊會瘋會狂會絕望,可總很難有兩全的選擇。他當時做那個決定的時候一定堅信了我對他的愛。
可三年多了,此刻的江辭雲一定不敢確定以前一遍遍說不會離開他的女人,現在是否也一樣。
我沒和江辭雲說半句話,衝上去拉開那些打商臨的人。他在地上蜷縮著沒吭聲,他是挨打和當飯吃一樣的男人,這點疼痛對他來說可能算不得什麼,可他不說話,看著沈茵的那一瞬間我覺得他太可憐。
我護著他說:「別打了,你們有什麼資格隨便打人。什麼資格?」
他們愣住似的看著我。
秦風雙手插腰,像是氣得不輕似的左右轉了好幾下,指著我說:「唐穎,你護他?腦子沒敲壞吧?」
我不爭氣地紅了眼睛說:「我說錯了嗎?請問秦風先生,你是他的爹還是他的媽?你,你們,有什麼資格打他。他這輩子挨過的打還不夠多是嗎?」
我看回商臨,想把他從地上拖起來,他不起,眯著眼睛看我。
「他不該打嗎?攪和的我們這群人一個都不好過!」秦風氣勢洪洪地說。
我冷笑:「你在外面養了那麼多女人。你不做,別人有什麼把柄抓?還有嚴靳,你的痛苦真的是別人造成的?就算真要打,也只有他們兄弟之間有資格!你們打他算怎麼回事?」
「穎穎,你……」簡短三個字,江辭雲頓了好多次才說完。
我眼淚啪塔一下掉下來,就算知道了來龍去脈,我還是無法就這樣原諒他。
江辭雲有他的苦,我沒有嗎?小彥沒有嗎?
哪怕有一天我可能還是會很不爭氣地乖乖回到他身邊,但我很確定不會是現在。
我強烈要求他們送商臨去醫院,順便抽血檢查一下他到底有沒有那種病。
檢查結果,真的讓人又氣又好笑。
商臨沒攜帶那種病毒,身體很健康。
這是多麼諷刺又讓人欣慰的結果。
走廊上,我蹲在一個角落裡,小彥就站在我身邊。江辭雲走到我面前,伸出手:「站起來。」
我看著他,沒有牽他的手,也沒有站起來。
沈茵深深嘆出一口氣,把江辭雲趕到一邊說:「老江,把她交給我,我去和他喝杯咖啡,孩子你看著。」沈茵轉過頭問我:「好嗎?」
我點頭:「孩子我帶著吧,她很乖不會吵我們說話,就是認生。」
嚴靳走過來,把自己的皮夾甩給沈茵,沈茵沒要,摟著我就走。
醫院附近的一個小咖啡館里,燈光特別的暗。
咖啡店的老闆娘有個和小彥差不多大的孩子,我給她借來了一些玩具。給小彥點了寫小點心,她一個人在旁邊的位置上自己玩。
咖啡上桌,我拿起杯子,沈茵問:「你剛為什麼要這樣?你和老江這一路走過來那麼多風風雨雨的,現在真相大白了,你怎麼?」
我沉默了一小會,眼睛有點濕濕的。
我喝了一口咖啡,又再喝了一口,慢慢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沈茵揚起三指:「我昨天晚上才知道。我發誓!」
我點點頭:「我相信。你是昨晚才知道的,可他們都知道。」
我相信沈茵是很了解我的人,她抿了下唇說:「這事老江也沒辦法。不管他怎麼做都不會兩全的。你想,要他報警了,他爹媽能同意嗎?害過他哥一次的人還要把個以為快死的人送里去,江辭雲的爹媽說不定會氣得一頭撞死。他不想真和自己的哥哥斗,要是不趁那機會表現出他真的不要你了,早晚有天把商臨逼急了真把你娘倆給干翻了。你們是一家三口,那會不管是江辭雲被害了,還是你和小彥被害了,這家就真的完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