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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我終將站上巔峰

  我把碗筷收進廚房,剛打開水龍頭,手還沒接觸到涼水就被江辭雲捻著手腕甩開。


  他把我擠到一邊,瞟了我一眼:「我洗,這段時間就不要做飯了。」


  我依在水池邊看著他眯著眼專心洗碗的樣子,就像在欣賞著名畫家倫勃朗的那副浪子回家,這比喻在藝術含義上是不恰當的,但給我的衝擊卻很類似。


  江辭雲洗完碗丟給我一張銀行卡,和我說頭還是痛要早點去睡。我毫無困意,又怕待在卧室吵醒他就窩在客廳拿手機看視頻。大概到了凌晨十二點半,我的手機又一次響了,沈茵的新號讓正值精彩的視頻畫面戛然而止。


  我忙接下電話:「沈茵。」


  電話那頭傳來沈茵隱忍的哭腔:「小穎,你能來我這一趟嗎?」


  沈茵真的很少哭,可一旦哭了,絕不會是什麼小事。我火燎腚兒地一下竄起身坐好:「能,把地址給我。」


  我沒細問她原因,只知道她需要我,我就應該出現。


  沈茵哽咽著:「別讓嚴靳知道,連江辭雲也別說,他們可是朋友。」


  她的顧慮我完全可以體會,一個想要隱藏秘密的人最恨的就是信任的人說出了她的秘密,到那時不管是不是有心,傷害都已經一樣了。


  我微微一怔,結巴著說:「好,好的。」


  沈茵給了我地址,不是像麗江大理這樣名字響噹噹的都市,而是個我從沒聽過的小鎮子。


  到機場門口,我從計程車上下來時天黑得要命。我看了下手錶,還有一個小時電話預定的那一般才起飛。江辭雲在家睡的熟,我又一時半會想不到要怎麼和他說,所以連紙條都沒留,我怕吵醒他他會直接衝到機場,於是就給許牧深發了條簡訊,讓他明兒和江辭雲說一聲我去了雲南有事。


  簡訊發出去不久,沒想到電話就進來了,是許牧深打的。


  他問我怎麼回事,我沒說原因,就說有很重要的事。許牧深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丟給我一句:「你現在上飛機沒?你表哥的案子還有點事要告訴你。」


  我問他什麼事,許牧深說電話里說不清楚,我思考了下,說:「那行,但能不能別給江辭雲打電話,這會他睡得沉。」


  電話那頭的許牧深頓了幾秒答應下來:「好。」


  離航班起飛還有一個小時,許牧深是在我登機前三十五分鐘到的。


  我先看見了他,隔著幾米的距離,我喊了聲他的名字。


  他大步向我走來,看見我竟然什麼行李都沒帶就問:「走這麼急,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許牧深的身上總歸還是有著律師會有的理智和觀察力,我尷尬地繞繞頭髮,沒回答,話鋒一轉問道:「不是說有事情要和我說嗎?表哥的案子怎麼了?」


  許牧深輕咳一聲:「你表哥的案子從提交訴訟到法院正式受理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這段時間我比較空。」


  「你騙我!」我驚覺自己被耍了一把。


  「你半夜出去肯定是什麼急事,過來看看你需不需要我幫忙。我明白有些話你可能不方便和辭雲說,但可以和朋友說。」許牧深說得很平穩,他抬手看錶,也沒管我同意不同意抽走我手裡的機票看了一眼,隨後丟給我一句:「還來得及,我去補票。」


  我有點懵,眼睜睜看著他小跑著離開我的視線。


  我隨便找個了位置坐,大概十分鐘后許牧深回來,氣息還有點不穩,他喘著氣說:「補好了。」


  他在我身邊的位置坐下,我偏頭看著他,多少有點警覺地問:「我們好像……認識沒幾天。」


  我說得其實挺含蓄的,可他輕易讀懂了我的潛在語言。


  「不管認識幾天,我們至少是朋友,更別說你還是辭雲身邊的人,我關心你很合乎情理,不是嗎?」律師說話的邏輯比正常人更清晰。


  他的話讓我根本無從反駁,反倒再追問下去顯得我心裡有鬼。


  最後的最後只禮貌說了句:「謝謝。」和許牧深一起靜靜等待登機。


  我們的票不在一起,我和他相隔了好幾排,就是這不近但也算不得遠的距離,還是讓我心裡產生了些許異樣。


  我已經算不清這是第幾次許牧深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他給我的印象很獨特,很喜歡笑,有時也會開點無傷大雅的玩笑,即使我們曾經有過一兩次短暫的肢體觸碰,但他多半都很禮節。


  飛機飛行了兩個多小時降落,夢中似乎有人在我肩膀輕輕敲擊了幾下。


  「到了。」許牧深的聲音讓我從短暫的小憩中醒來。


  「我睡著了。」我下意識抹了下嘴,生怕因為睡相太差流出的口水還掛在嘴角。


  許牧深笑了笑:「走吧。」


  我和他一同出了機場,當他再度詢問我出了什麼事時,出於一種莫名的信任感,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他。


  許牧深突然笑出來:「原來是這樣。嚴靳這個人確實比較衝動,我雖然和他不太熟悉,但也見過幾次。」


  我無力的嘆出口氣:「前段時間嚴靳和江辭雲還翻臉了,所以讓江辭雲知道一方面我不確定他會不會告訴嚴靳,另一方面他要是真替隱瞞了同樣影響他和嚴靳的兄弟感情。」


  「我明白了,不說。」他笑了笑,溫潤如玉。


  我嘆息:「你說人活著,為什麼要有這麼多人情世故?」


  許牧深和我並肩走,甩給我一句:「你這個問題就像在問每天為什麼要吃飯一樣。」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按照沈茵給的地址,我到達那個小鎮子的時候已是黎明。我往一條深幽的巷子里走,越走,我的心越驚。


  看得出來這個小鎮很落後,我和許牧深之前坐在車裡,目光中的繁華漸漸被沒落掩埋,等到了這裡,更是和城市的光輝截然不同的風景。


  太陽沿著亘古不變的軌跡從東邊升起,巷子牆壁外面塗抹的泥巴層淡顯出石頭的輪廓,斑斑駁駁,很多地方留下了歲月侵襲的痕迹,就連裸露出來的石頭邊角都有著顯而易見的包漿。它甚至一點也不筆直,斜度大得可以,總感覺隨時都會壓下來把過路的人完全隱埋。


  再往深處走,隱隱的哭聲穿過耳膜,在我耳朵里迴旋了很久。


  我的心陡然提了起來,匆匆加快了腳步,一個蜷縮著身子的女人進入我的視線。


  她坐在老式的門檻上,頭髮很亂,身上的大碎花衣服讓我差點誤以為是我並不認識的人。


  可當我看見門派號的時候一下走到了她面前,瞧了眼她微凸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問了句:「請問,這裡有沒有一個叫沈茵的女孩子住?」


  她抬起頭,臉色的污漬觸目驚心。


  我張大嘴巴看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穎。」她嗚咽著,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沈茵,她是多麼堅強的女人,多麼犀利又時尚的女人,可我眼前的沈茵活脫脫像是個受盡凌辱后無助且無力的鄉村婦女。


  我彎下腰,輕輕捧起她的臉,總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當我完全的,徹底的肯定了這個女人就是沈茵沒錯,眼淚就唰的一下毫無預兆地掉落,連綿不絕,再也止不住。


  我心驚,輕聲地問她:「怎,怎麼了?」


  「我遇見騙子了,花光所有的錢卻沒有買到房子。我給宋融打電話,他來了,看見我的肚子他就狠狠地嘲笑我。我沒有錢,身份證也丟了,這裡是最便宜的地方,一百五一個月,房租我還沒有付。」


  聽見這番話,我久久說不出一個字。


  曾經的戀人說過無數相濡以沫的誓言,可一轉身卻往往比陌生人還要惡劣,他們嘲笑著,期待著對方過的不好,甚至詛咒著對方這一生都遭遇悲慘。


  我試探扶起她,她說她疼。


  我驚然地擼起碎花襯衫的袖管,全是被生生掐出來的青紫痕迹。


  「他又打你。」


  「沒有。姓宋的王八蛋和我說話時掐得很重,他只是掐了。我肚裡有孩子呢,他沒敢打。」沈茵的聲音都變了,整個人都變了,她不再是那個充滿魅力和個性的女人。


  我鼻子酸到快死,問她為什麼,她告訴我宋融的公司被江辭雲打擊的很慘烈,他把氣都撒在了她身上。


  我一下就聽懂了沈茵的言下之意。


  也許是那次船上的聚會,我被宋融等一干人當眾羞辱,連帶反應下,或許是我害了沈茵被宋融這樣欺負。


  沈茵一邊哭,一邊輕聲罵了句:「要不是我現在有孩子,我就是拼盡全力也好好活一把,讓宋融這個王八蛋看看別小瞧咱女人。艹他媽。」


  我看著不斷掉眼淚的沈茵,聽著已不如從前有氣焰的話,深刻體會到了她的無助和悲傷,緩緩地說:「我沒懷孕,我手腳健全,你的債我幫著你討,這次我一定要做好,必須做好。這輩子我好人已經做夠了,傻子也做夠了,如果壞人可以活得爽快,我寧可做個無情的卑鄙小人。」


  我的眼淚比沈茵滾得更凶,許牧深的紙巾悄悄遞了過來,我看了他一眼。


  晨光中的許牧深身子筆直,他淡笑著說:「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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