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悲願
Saber與阿迪爾動身前往希布倫城,留下埃米德與迷惑中的偽Caster庫奧斯潔特爾,Saber臨走前的言語還在埃米德耳邊迴響。
女性岳飛世界線的秦檜也是女性,被岳飛稱為魔女。那麼,埃米德之前見到的男性秦檜十有八九來自正確的歷史,也就是害死古中國歷史上那位岳飛的直接兇手。
察覺到不對勁,但具體哪裡不對勁埃米德本人也說不上來。彷彿在他面前立著第二塊厚玻璃,所見到的一切都與真實存在細小的差異。
試圖再進一步,看透隱藏於更深層的秘密,他以人類的力量卻已經抵達了所能抵達的極限。與一位持有虛榮冠位的真正天才相比,埃米德這類人還差得太遠。
「埃米德·塞法第爾?」庫奧斯潔特爾小心翼翼地站在離埃米德15米距離外,詛咒魔力還在不停從她身上泄露出來,這一現象無法被抑制。
埃米德轉回思緒,他無法想通Saber提及的微小差別究竟意味著什麼,被偽Caster打量著容貌。他禮節性地應答,並示意對方坐回椅子上。洞穴里只有一把椅子,沒有了捆在庫奧斯潔特爾身上的特製繩索與魔術封印,勉強算是平等對待。
「這是我的名字,至於我的全名,對不懂阿拉伯語的你太過冗長。你可以稱呼我為埃米德。我是這裡的領主,以你生前所處時代的觀念來理解。」
埃米德無法回想起之前自己為何自信庫奧斯潔特爾不會攻擊自己,他的計劃如此設計,似乎有一點前後矛盾,但直到現在埃米德才發覺。可現在的確庫偽Caster庫奧斯潔特爾不會攻擊他,對方對自己十分好奇,毫無敵視目光。
「你、相信戰爭可以被消滅嗎?」詛咒的魔力還在從庫奧斯潔特爾身上流出,沒有了魔術封印,木頭椅子被她觸及數秒后也出現了腐蝕現象,甚至她腳下的石頭也變了顏色。
一名惡靈持有至善的願望,如孩童般單純又愚蠢的願望。稍有理智的人就知道戰爭是銘刻在人類物種命運與靈魂上的詛咒,除非人類不再是人類,戰爭才可能被根除。
「不相信。」
「你。的願望是什麼?領主埃米德?」
庫奧斯潔特爾從腐蝕的椅子上站起,溶解的木頭碎塊掉落在漆黑的石頭上,繼續發出聲響。如果有人站在她身邊,也會是這個下場。無窮無盡的詛咒力量一樣從名為「庫奧斯潔特爾」的湧泉中流淌而出,只要庫奧斯潔特爾還承載著所有被她獻祭的生靈怨恨,這一結果就不會改變。
「我過去沒有願望。我的弟弟希望這片土地重獲和平,把以色列人全部拋入地中海。我的父親希望獲得更多的名望。我的家族希望後代能有人抵達根源。而我沒有願望,只是在猶豫究竟以哪個願望為第一目標去實現。」
埃米德自動忽略了目前效忠於他弟弟的Saber,他清楚那位來自古中國的將軍也有著需要聖杯實現願望,說是為了效忠戰鬥,也不過是防止被御主提防。御主與從者的契約在大聖杯完全顯現后,幾乎等於無效了。一旦Saber沒有了契約的束縛,她就沒必要效忠原御主。
為此埃米德最初的計劃是讓盟友安東尼最終獲得大聖杯,後者只想要一副強健的身軀,消耗不了大聖杯多少魔力,還有足夠完成阿迪爾願望的魔力量。
尤其現在小聖杯在埃米德手裡,他可以用小聖杯來實現安東尼的願望,避免他弟弟阿迪爾知道太多真相。
「你;願意幫助我實現願望嗎?」
埃米德清楚對方這次沒有了面對Saber在場時的拘束,現在庫奧斯潔特爾的詢問與埃米德回答才代表了兩人是否能正式結盟。
「我如果回答不是,你會怎麼處置我?」
「不,你的眼睛比我更加真摯,它告訴了我。你有願望。」
兩人都沒正面回答對方,但這一刻無疑兩人間半數顧慮消失了。世上真的存在兩個蠢貨,期盼著「戰爭」概念被徹底抹殺。
「那麼,Caster職介的從者,我且問你。以實現你的願望為條件,你是否願意與我參與聖杯戰爭。」
庫奧斯潔特爾從未感受到過他人予以如此溫暖的援手,指引她在這片異國的土地上尋找到了方向。她相信偉大的太陽神納納華特在重重考驗后,再次將一位自己可以信賴的主人帶到了自己面前。
「如果我的力量有能幫到你的地方,請將我獻於距離太陽最近的地方——」
並非言語,而是帶有誓約性質的吟唱,埃米德確信自己不可能聽過這種語言,但他明白了含義。庫奧斯潔特爾對自己使用了高等級的巫術,將「幫助埃米德」與「獻祭」相互聯繫,可能庫奧斯潔特爾的這種方式能提升她的巫術能力。
庫奧斯潔特爾迫不及待地走到埃米德面前,她伸出雙手,在埃米德面前跪下。毫無保留與掩飾,她以禁錮自身的代價,完成了向埃米德宣誓。
這些是埃米德並未想到的,他也不會理解為何對方會為了盟友不惜束縛自身來表達誠意,如果這裡還有其他活人,埃米德相信庫奧斯潔特爾會立刻舉行一場活人祭祀,更加真切地表達她無法用言語傳達的誠意。
「如納納華特般炙熱,讚美神名。賜予勝利。您即為——」
「我的太陽王。」
庫奧斯潔特爾吟唱完咒文,抬頭望著埃米德,剎那間,兩者間被巫術連攜起來,並非正統魔術那樣的契約,也不需要兩者強制性完成某些事情。只是一段宣誓,代表了庫奧斯潔特爾願為埃米德奉獻一切,就像侍奉她的太陽神納納華特,她的君王,她的主人。
「太陽王?阿茲特克的王嗎?我可擔任不了如此尊貴的身份。可以了,我相信你是真實願意與我結盟。停……」
埃米德試圖勸告對方結束巫術儀式,但庫奧斯潔特爾並未停止,她緩緩立起,以不可抵抗的魔力阻緩了埃米德的思維。在從者面前,哪怕是最弱小的從者面前,人類都是如玩偶般無力的存在。並非攻擊,而是帶有善意的示好,這使得埃米德身上附帶的自衛魔術都不會啟動。
兩人慢慢接近,詛咒的魔力也籠罩向埃米德。直至庫奧斯潔特爾環抱住埃米德,她才停止用魔力操控埃米德。
「祝以山川大湖,萬物萬神,獻——納納華特之侍女,庫奧斯潔特爾。」
詛咒的魔力環繞在兩人身旁,庫奧斯潔特爾已經向自己施加了巫術,她不可向埃米德攻擊——以埃米德的魔術知識,只理解到這一層含義。因此庫奧斯潔特爾體內流淌而出的詛咒魔力也無法傷到埃米德。他被庫奧斯潔特爾抱在懷裡,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柔軟的身體,粗糙而又單薄的禮衣,看不見的疤痕遍布庫奧斯潔特爾全身。與外表的陰冷不同,庫奧斯潔特爾的胸口散發著溫暖,可能唯獨那裡沒有詛咒。那也是她唯一的至寶。
嘈雜的聲音突然湧入了埃米德的腦海中,彷如置身萬人集聚的廣場,雖用不同聲音述說了不同言語,但都在表達一個含義:他們不想死去,詛咒害死他們的庫奧斯潔特爾與這個世界。
可以用肉眼看見的詛咒即來源於此,埃米德恍然大悟,他這才明白庫奧斯潔特爾為何一副精神衰弱的狀態,為何體內會源源不斷流淌出詛咒魔力。
換做正常人每時每刻被數萬亡魂詛咒,不需半日就會被同化為其中一員,變為怨靈的聚合體,以殺死他人為食糧。但庫奧斯潔特爾並沒有,她以極其可怕的執念壓制了部分詛咒,對她而言她消滅戰爭的願望可以與萬人的求生欲、破壞欲抗衡。
庫奧斯潔特爾並不是口頭上講述著她的願望,她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可能性。將從人類從誕生以來所有怨恨與執念彙集於她一人身上,將銘刻於人類靈魂與命運上的「戰爭」概念集中於她一人身上,就像彙集人類的信仰成為神明那樣。庫奧斯潔特爾想要以此方式讓自己成為代表「此世一切戰爭及因戰爭而生的怨恨、仇恨、復仇……的新神」。之後只要她逃到人類抵達不了的地方,消滅自我,「戰爭」概念就將徹底消失。
「原來如此……」
埃米德從驚訝中回神,忍不住失聲大笑。一個看似最弱小的從者,卻背負著造福人類的悲願。行為註定不會得到讚揚,結局必定悲慘的願望,卻是庫奧斯潔特爾存在的唯一緣由。已經無法用無私形容的,超越一切的犧牲自我。
庫奧斯潔特爾同樣笑了,她原本以為不會有人類能理解她的願望,但沒想到這個人類現在就在她面前,能觸及,是真實的。並非幻想,納納華特賜予她的指引之光,真實存在。
「埃米德。請幫助我實現它吧。」
「沒有問題,那也是我所期待的全人類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