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被牽著鼻子走
推門進到屋裡,霍漱清脫掉風衣,換下鞋子,上樓。
其實最近,蘇凡每晚都睡的很晚,一直在書房裡忙著。只是因為他回來的更晚,所以不知道。
走過書房門口,霍漱清輕輕推開一道縫,看見了坐在書桌後面的那個人。他沒有打擾她,輕輕走過去。
等蘇凡聽到他的聲音抬頭的時候,卻見他端了兩杯紅酒站在她身邊。
「你回來了?我都沒聽見。」她微微笑著,從他手裡接過酒杯,就被他順手一拉,起了身。
「這麼熬夜,會變老的!」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笑顏,道。
蘇凡笑笑,道:「再老也比你年輕!」
說著,她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依舊笑眯眯地看著他。
霍漱清心事重重,看著她這樣,心裡卻似乎輕鬆了一些。
「覃書記叫我們一家明晚去他家吃飯。」他坐在她身邊,輕輕和她碰了一些杯子,道。
「去他家?為什麼?」蘇凡驚道。
「他說,我們兩個一直沒有領結婚證,他很對不起我們!」霍漱清望著她,道。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啊?」蘇凡說著,卻想起那一日徐夢華在醫院給她支票的事,雖然過去兩年了,可是——
「丫頭——」他低低叫了一聲。
「什麼?」
話到了嘴邊,他卻說不出來。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很麻煩的事?」蘇凡擔憂地問。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望著她。
她不語,放下酒杯,緊緊握住他的手。
從認識他開始,直到現在,已經整整四年了,幾乎快要五年。可是,這麼久了,她從沒見過他像今晚這樣,神情嚴肅。
「出什麼事了?不管什麼事,我都會和你一起承擔!」她靜靜地說。
「丫頭,如果,如果——」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乾澀,而且,意外地結巴了。
她輕輕鬆開他的手,手指撫上他的眉角,輕輕按著,讓他放鬆。
他不禁笑了下,才說:「我今天晚上在會上說要和劉丹露做親子鑒定——」
她的手,猛地頓住了。
他定定神,道:「這麼一來,要麼風平浪靜,要麼翻天覆地,可我——」
「你,真的決定了?」她打斷他的話,問。
霍漱清點頭。
「我想過了,只有這樣才能讓這件事畫上句號。可是,丫頭,我怕,萬一,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女兒,我怕會傷害到你。」他注視著她,道。
蘇凡也神色認真,盯著他,道:「如果她是呢,你怎麼辦?」
她眼裡的神情那麼急切,卻,好像又有些,害怕。
空氣,似乎凝固了。
誰也沒有說一句話,彷彿一開口,整個世界就能崩潰。
蘇凡,似乎也能猜到他要說什麼,可是,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
「如果,她是我的女兒,我,必須為她承擔起責任!」他認真地說。
蘇凡閉上眼,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低下頭。
「對不起,丫頭,我年輕的時候犯過錯,可是,我不能繼續逃避當初的錯誤,不能——」他擁住她,想要安慰她,卻——
她一言不發,也不抬頭,只是那麼坐著。
「我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承受你本不該承受的東西,丫頭,對不起——你知道嗎?我最怕的就是讓你受到傷害,可是,這件事,我不得不——」他的聲音幽幽,輕輕地,卻又重重地擊打在她的心頭。
「你要接她回家,是嗎?」她終於抬頭,望著他。
「我,還沒想好。」他說。
「那劉書雅呢?你怎麼對她?」她急急地問。
「孩子是孩子,她是她。如果丹露是我的女兒,我必須盡自己身為父親的責任,可是,我和劉書雅,我們早就——」他捧著她的臉,道。
蘇凡,閉上了雙眼。
深夜的書房裡,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這樣的安靜,讓霍漱清的心,很是不安,卻又深知自己必須要承受她的一切決定。
「蘇凡——」他輕輕叫了一聲。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說過,我會支持你的決定,我能說就一定能做到!」她抬頭望著他。
霍漱清的眼裡,說不清是震驚,還是感動,還是歉疚。
「你,你,說什麼?」他緊緊抓住她的肩,盯著她那平靜的雙眸,道。
「你說的對,對付暗地裡的敵人,只有把他們揪出來,如果我們不敢正面應對,只會越來越被動,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永遠贏不了。」她的視線牢牢地鎖在他的臉上,「所以,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你不要因為太顧及我的想法而影響你的整體判斷。」
他,驚訝不已,往日里那個柔弱的蘇凡——
「怎麼了?」見他半晌不語,她不禁問道。
他擁住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嘆道:「得妻如你,此生何憾?」
蘇凡無聲地笑了,抱住他,沉默不語。
「可是,」他緩緩鬆開她,望著她,道,「萬一她真的是,你就要給一個比你小几歲的女孩子當后媽,而我,很有可能再也不能陞官了,這樣,你也支持我嗎?」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聲嘆息,她這樣的舉動,越發讓他不解了。
怎麼回事?是因為最近和她很少交流,才不適應她的這些舉動了嗎,還是說,在這幾天,她突然之間就長大了?
他有些懷疑,懷疑她長大的這個理論,手不自覺地伸向她胸前的——
「你幹什麼?說正經事呢,你怎麼——」她打了下他的手,道。
「我,我只是——」他怎麼解釋自己如此荒唐的行為?
霍漱清忙收回手,輕輕嗓子,望著她,道:「你還會支持我嗎?」
蘇凡卻笑了,歪著腦袋看著他笑了。
可他的心裡沒底啊,看她這樣笑,心裡越發的毛。
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這樣賣關子了?玩他了吧?
「蘇凡——」他叫道。
「原本是不想和你說的,看你那麼緊張——」她起身,道,「等一下,給你看個東西!」
霍漱清一臉驚愕地看著她,看著她從書架後面的保險柜里取出一個文件夾。
「這是什麼?」他看著手上的文件袋,問。
蘇凡把沙發邊的落地燈調亮一些,坐在他身邊,道:「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霍漱清打開文件袋,從裡面取出一份文件,看了一眼側身坐在自己眼前的蘇凡。
她似乎很期待他看到這份文件的表情,因此,當他那驚愕的神情落入她的眼中時,她無聲笑了。
「你,這,這是——」他驚訝道。
「看清楚了沒有,劉丹露和你完全沒有血緣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擔心出錯,還做了一份你和念卿的,看清楚了嗎,兩份親子鑒定,結果很清楚。你不用擔心你和她做親子鑒定會出什麼麻煩,她們,和我們完全沒關係。你只管放心大膽去做吧,用這樣的鐵證來打那些人的臉,讓他們一天到晚無事生非!」蘇凡說著,雙腿盤起來坐在沙發上,望著他。
霍漱清的視線,從她的臉上,重新回到文件上面,他翻著兩份報告,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忽然將那文件扔了出去,蘇凡驚訝地看著那飛出去的弧線,還沒叫出來,整個人就被他壓在了沙發上。
「你幹什麼?」她大叫一聲。
他的雙眸,緊緊盯著她,絲毫不動。
她看到他臉上那驚喜的神情,不禁笑了。
他俯身,吻上了她。
兩具身體,在沙發上緊緊擁在一起,密不可分。
從沒想過為什麼愛他如此,卻也沒有辦法去想,只想永遠和他這樣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這樣,可以嗎?
靈魂,一次次被他擊碎,如同撞擊在礁石上的浪濤一般。碎了,又粘合在一起,然後又碎,又合。這樣脆弱易碎的靈魂,如此輕易就離開了她的身體,漂浮在半空中看著她。
當靈魂結結實實落回她的身體,她抬頭吻上了他。
「你媽媽還說讓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她伏在他的懷裡,手指在他的胸前畫著圈,道。
他低低笑了,道:「那你想要嗎?」
「我,不知道。」她說。
「還是改天找機會去醫院做個結紮吧!我們,不能再要孩子了。」他親了下她的發頂,道。
她拾起身望著他,道:「為什麼?」
「因為,」他本想說,他是市委書記,不能無視國家的規定,即便念卿是非婚生子女,他也不能再生了,可是,看著她臉頰上那尚未褪去的紅潮,壞笑了一下。
她抓住他那隻手,道:「你幹什麼啊?說正事的時候老這麼不正經!」
那聲音,軟軟的,如小貓的腳墊撓過他的臉,他的心,顫抖著。
含住她那圓潤的耳垂,沙啞的嗓音在她的耳畔縈繞著。
「因為,這個地方,以後只能屬於我一個人了,我不想再有一個小傢伙從這裡爬出來——」他低低地說。
她的臉,燙的不行,連同耳垂,伸手捶了他一下,他卻懲罰性地搗亂了一下。
蘇凡低吟一聲。
「討厭,你怎麼這樣——」她輕咬唇角,匆匆看了他一眼。
僅僅是那一眼,她也清楚地讀出了他眼裡那濃濃的渴望。
夜色漸深,儘管經歷了那麼激烈的運動,可是,誰都睡不著,四隻眼睛望著房頂。
「你怎麼想去做親子鑒定的?」他擁著她,問。
她依舊伏在他的懷裡,便把自己同母親商議的事情告訴了他。
那一日,羅文茵為了這件事大發雷霆,差一點就要去找霍漱清理論,可是,蘇凡攔住了她,想要自己解決這件事。
羅文茵也理解蘇凡對霍漱清的感情,理解蘇凡不願意干擾霍漱清的心情,在榕城為他們籌辦婚禮的這幾天,羅文茵就深刻體會到了兩個人之間的這種無聲守望後面的深情。想一想蘇凡經歷的這麼多,想一想蘇凡從雲城到榕城的經歷,羅文茵也為她感嘆惋惜不已。
愛的太苦了啊!羅文茵嘆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