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債好還,情債怎麼還

  他還是那個讓她神魂顛倒的男人,他的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表情都會牽動她的心魄,讓她的魂兒都跟著他。


  感覺到他的大手覆蓋住她的手,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才聽他說了句「霍漱清老了,他的小丫頭卻更漂亮了」。


  雙眼,再度模糊。


  她的額頭,抵在他的唇邊,無聲地落淚。


  「丫頭,我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飄進她的耳膜。


  蘇凡從他的懷裡起來,在床頭柜上放著的紙巾盒裡抽出幾張紙巾,卻被他拿了過去,她看著他,就見他也坐起身,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裡,輕輕地擦著她臉上的淚痕。


  「我們的孩子,長的像你還是像我?男孩還是女孩?」他邊擦邊問。


  「你還問得出這種話?」她說道。


  「怎麼了?」他不解。


  「我的手機里有好多孩子的照片,現在可好,手機都被你扔成碎片了,你想看照片也看不成。」她看了他一眼,道。


  霍漱清無聲笑了,道:「我是自作自受了!」


  「脾氣現在這麼大,真不知道你怎麼回事。」她說。


  他卻只是笑,不說話,她轉過頭望著他,他眼中的神情,即便是過了三年也還是那麼熟悉!

  她的心頭軟軟的,靠在他的懷裡,低聲道:「她叫念卿,馬上就兩歲了,是個小女孩!」說完,她抬頭看著他,道:「你,喜歡女孩嗎?」


  他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了嗎?只要是我們的孩子,我都喜歡。只是——」


  「只是?只是什麼?」她的心頭一緊,問。


  他的眼裡,溫柔的神情卻飽含著深深的憐惜和自責。


  「只是我沒有看到她出生,沒有抱過她,甚至,甚至連她的存在都不知道!」他嘆道。


  她低頭。


  「對不起,丫頭,我,我不該讓你走的,不該讓你一個人承擔這麼多,不該讓我們的孩子到兩歲都沒見過自己的父親,沒有得到過父愛!」他的唇,輕輕在她的額頭摩挲,道。


  蘇凡閉著眼搖頭,道:「別這麼說,別這麼說,不是你的錯,不是——」


  他輕輕挽起她的手,捏著她的手心,道:「雖然我現在很想很想見見我那個漂亮的小寶貝,可是,丫頭,我更想你,比起孩子,我更想你,今晚,不要去想其他的事了,就這樣陪著我!」


  她在他的懷裡點頭,一聲不吭。


  分別的這些年裡,兩個人這被思念啃噬的身體,今夜緊緊相擁,不再分離。


  等到她睜開眼,才發現天已經大亮,陽光從窗戶里照進來。


  糟了,念卿怎麼樣了?有沒有找我啊?

  蘇凡一骨碌坐起身,卻發現全身的肌肉酸痛地不行,環視四周才意識到自己昨晚是在另一個地方過夜的,是和霍漱清一起——頓時,她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昨夜的場景,他的親吻,他的撫摸,還有他的聲音,此時猶然在耳。


  她不禁有些臉紅,心裡卻是甜蜜的不行。


  忍著痛起了床,卻發現地上散亂扔著她昨夜穿的禮服裙,此時已經完全不能穿了。他在這種事情上,好像從來都是那麼急切,哪有什麼溫柔可言?幸好衣櫃里還有他的長袖襯衫可以穿。


  穿上了襯衫,站在窗帘后看向外面的景色,竟然今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站在這個位置,可以看見不遠處的玉湖。


  這麼說來,這裡距離羅家小院不會特別遠,至少都應該被稱為玉湖邊的房子。


  羅家?


  糟了,昨晚她沒有回去,手機又——


  想到此,蘇凡趕緊走出卧室去找他手機,二樓卻怎麼都找不到他的人影,就趕緊下樓,卻沒想到依舊沒有他的影子。


  他,到底去哪兒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臨時走了?


  應該給他打個電話問一下,還是,不要了?


  蘇凡想了想,他離開了卻沒有告訴她,還是不要貿然給他打電話,萬一他正在忙呢?

  可是,家裡——


  她看見沙發邊的小几上擺著一個座機,沒想到電話還能用,便趕緊給羅家撥了出去。


  是李阿姨接的電話。蘇凡問了念卿昨晚的情況,李阿姨說念卿昨晚睡的很好,也沒鬧,剛剛江阿姨推著童車帶著她出去鄰居家裡了。鄰居家裡這幾天來了個和念卿差不多大的孩子,兩個孩子雖然在一起是各玩各的,可好歹兩個孩子在一起玩的話,大人也可以隨便聊天。


  然而,就在最後,李阿姨突然說:「昨晚逸飛打電話過來找你,說你的手機打不通,是我接的電話,我沒和江大姐說。你,沒事吧?」


  逸飛,找她了?蘇凡的眉毛不禁蹙了下。


  她應該昨晚就跟逸飛說的,自從那次逸飛媽媽給她支票的事件后,覃逸飛每天晚上都會給她打電話。她知道他是擔心她又做出什麼突然消失的事,可是,這麼一想,她的心裡就——


  「沒什麼,我昨晚碰到一個熟人就一起走了,手機沒電就沒再給他打電話。我現在跟他說一下。」蘇凡道。


  掛了電話,蘇凡陷入了深思。


  覃逸飛對她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這幾年他雖然老是對她說大家是朋友,可是,他對她的幫助關心,對念卿的疼愛,早就超出了朋友的界限。還有他每天晚上的那個電話,其實很多人都會這樣做,很多戀人或者親人之間會如此,有的人會覺得煩,甚至把這種電話稱為「查崗」,可是,這種「查崗」的電話,究竟包含了多少的情意,又有誰說的清楚呢?覃逸飛的這個「查崗」電話,讓她不再孤獨,同時卻讓她內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錢債好還,情債,又該如何還?

  不想了,還是趕緊給他打電話說吧。


  撥出了覃逸飛的手機。


  「喂,哪位?」電話里,傳來覃逸飛略帶沙啞的聲音。


  「逸飛,是我!」蘇凡道。


  覃逸飛一下子坐起身,忙問:「你昨晚怎麼了?手機也沒接?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我沒事,害你擔心了。」蘇凡柔聲道。


  她並不知道,昨晚他一夜沒睡,差點就要去找警察來全城找她了。可是,覃逸飛想到她是坐霍漱清的車子走的,還是先給霍漱清打電話,沒想到霍漱清的電話也沒人接。當時的覃逸飛壓根兒就沒把蘇凡的失聯和霍漱清聯繫在一起,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到處找她,快到四點的時候才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你沒事就好。哦,對了,昨天和念卿約好要帶她去榕江中心玩的,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等會兒就過去接她。」覃逸飛問。


  是啊,昨天她和覃逸飛一起出門去參加晚宴的時候,念卿非要說去榕江中心的兒童遊樂區玩,而且非要讓覃逸飛帶她去。蘇凡哪裡能那樣麻煩覃逸飛,便說一起去的。可現在——


  「怎麼了,雪初?」覃逸飛溫柔的聲音穿入蘇凡的耳朵,她的嘴巴張了張,卻怎麼都說不出一個字。


  「雪初,你在哪裡?我去接你?」覃逸飛問。


  隱約中,覃逸飛的心裡,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覺得蘇凡一直隱瞞的那個秘密似乎快要浮出水面,似乎那個深住於她內心的男人快要來了,可是,現在,他真的做好準備迎接這一切了嗎?

  「不了不了,等會兒我自己回去,我現在,現在還在朋友這裡。」蘇凡忙說。


  覃逸飛低低「哦」了一聲,蘇凡聽著,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剛要說什麼,覃逸飛就說「那你先忙吧,我等會兒就出門了」。


  蘇凡只好「嗯」了一句,就聽見那邊掛了電話。


  不知是因為自己有心事才如此心虛,直覺告訴她,覃逸飛有心事,而且,這個心事和她有關。


  或許是因為這房子里的空調太舒服,又或許是她陷入了深思,此時,即便是只穿了一件男式襯衫。


  靜靜坐在沙發上,座機的話筒放在她的腿上,蘇凡根本沒有感覺到有人站在她身後。


  這幾年,她虧欠覃逸飛太多了,她一直讓自己把這一切當做是他的熱心和善良,是一個朋友的心意,可她和覃逸飛都清楚,這絕對不止是朋友那麼簡單。此時,蘇凡不禁想,如果自己沒有和霍漱清團聚,她和覃逸飛會怎樣?


  會怎樣?難道她還奢望過嫁給覃逸飛?覃逸飛那樣的家庭,豈能容許她的進入?而且,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她又如何面對霍漱清?她傷害的不止是覃逸飛,還有霍漱清。


  唉,她還有心思想這麼多。


  突然間,有人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轉過頭看過去的時候,卻是面無表情。


  霍漱清覺得她的樣子有點怪,很奇怪的表情。


  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望著她。


  三年了,兩個人都經歷了不少事,之間也必定隔著許多的東西。即便如此,兩個人的糾纏,卻比過去更多。


  「怎麼起來了?」他問。


  「時間不早了。」她低下頭,把電話的聽筒放回去,低聲道,「我要,我該,該回去了。」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如墨的眸子,一瞬不動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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