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一章:試探
老九的話自然是讓屋內的眾人大為震驚,誰也沒想到最終的結果竟然會是這樣?
不僅不用他們賠錢了,而且皇帝還把這錢給拿出來了。
這事怎麼聽怎麼覺得玄乎,可想來想去的,卻又找不到什麼破綻,再說了,他們家一窮二白的,皇帝又看上他們什麼了?
這個疑問一直纏繞在這幾乎人家的頭上,可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的結果。
武侯所的限足令取消了,也沒有讓鄰里監督他們的行蹤,一切又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除了家裡少了個人。
「陛下,奴婢實在想不明白,您為何要替那些人交錢?就算是體恤百姓,下令免除賠償便可,科學院那邊也不會說什麼,可您這麼一做,今年宮裡的日子可就要緊著點過了。」宋忠滿臉的鬱悶。
事情是宋忠親自去操辦的,錢也是他交的,是真正的交錢,而不是那種沒有交錢而對外公布交錢的行為。
錢,自然是從皇室里出。
皇室每年都有固定的開銷額度,一年四千貫的費用,不鋪張浪費的話,是足夠用的。
當然,皇室並不止這麼點錢,內府還有一筆數目不小的資金,可那筆錢卻不允許被挪用。
也就是說,皇室拿出來的這二百一十二貫錢,是從自己的開銷中擠出來的。
皇室開銷有固定的數額,歷經幾年的時間,也差不多摸出了規律,即便是有偏差,這個差距也不會太大,而且錢用到哪裡,年初的時候就有過規劃。
現在一來,那些規劃自然就要砍掉一些了。
「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李元吉淡淡的回應了句,並沒有繼續就這個問題說下去。
關於這件案子的餘熱依舊在發酵著,先是最初的判決,緊接著半個月後又傳來了皇帝對此事的處置。
這麼大的事情,又怎麼會瞞過所有人?
況且李元吉也從未打算要去瞞過別人,沒有想法,也沒這個必要。
百姓中叫好的自然有不少人,唉聲嘆氣的也同樣有不少,而更多的人,則是感嘆那七戶人家的幸運。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了,這是第一次,同樣也是最後一次,下一次,無論什麼情況,無論賠錢多少,皇帝都不會在出面去解決,有人覺得不公,但卻沒人願意去拿自家人的性命去做這個實驗。
但不管怎麼說,李元吉在民間的聲望再一次暴漲了不少。
皇帝需要刷聲望嗎?
當然需要,只不過皇帝刷聲望的辦法跟普通官員不同,有些時候,皇帝只需要做出一個小小的舉動,就可以帶來無盡的聲望。
而皇帝會犯錯嗎?
會!也不會!
因為皇帝犯的錯,外界並不會知道,也沒人敢讓他們知道,這就是會。
因為皇帝犯的錯,總會有大臣幫他頂掉,去承擔這個責任,所以這就是不會。
「陛下的政治手段越來越強硬了,招數也越來越多了!」一間客廳內,幾盞熱茶,幾個人,面色凝重的坐在椅子上。
「是啊,接下來我等該怎麼辦?」又一人附和道。
「是走還是留?若是以前老夫還不會有這方面的擔憂,可是現在,老夫是真的怕了!」
幾人暗暗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同僚的看法。
關於眼前的這件案子在外界的傳言,百姓因為見過的世面有限,很多內在的東西都看不出來,甚至是一般的官員也都看不出來。
可他們這些經常待在皇帝身邊的大臣們,又如何會看不出來?
仔細的靜下心去回想一下,就不難發現其中的問題所在。
早在最初的時候,李元吉的政治手段是很稚嫩的,所有的手段也相對的溫和一些,雖然有些時候也會強硬一些,可那種強硬,往往是不講道理的那種強硬,就像是兩個人打架,直接就是當面一拳的砸過來,根本不屑於去掩飾。
但是現在,李元吉變了,變的更有心機了,手段雖然同樣溫和,可那只是表面,而且,在收買人心方面,更是讓他們措手不及。
外界的流言,顯然是有人操縱的,不然的話,絕不會清一色的一個態度。
這是基於多年來的經驗之談,一個流言,無論好的還是壞的,經過一百個人的嘴巴之後,他本身的意義必然會發生改變。
可是現在卻沒有絲毫的改變,似是剛有改變的趨勢,便被人給強硬的拽了回來。
「這雖然只是小事一樁,但我等可千萬不能大意吶,伴君如伴虎!」房玄齡越來越感覺到心神疲憊,若是在之前,他必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得不說了。
李元吉給他帶來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雖然明面上看皇帝已經主動的放棄了一些權力,更注重個人的合理搭配,可這種事情卻不能只看表面。
雖說到現在李元吉也還沒做出那種卸磨殺驢的事情,也從未有過這方面的意思。
可對於李元吉這種一年又一年的快速改變,還是讓他們心生餘悸。
「諸位,現在咱們就來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些?這不是還有半年的時間嗎?」刑部尚書張行成微皺著眉頭,這個時候討論這個,他總覺得有些不妥。
「早嗎?不早了!」房玄齡回應道:「若是陛下有此意,此時我等應當退居二線,為後面的人保駕護航,以免上任之初出了差錯。」
其餘人紛紛點了點頭,房玄齡說的對。
這種事情必須要提前做準備,不然的話,到時候是肯定會出問題的。
李元吉不會允許這種問題的出現,而一旦出了問題,也絕不會放過他們。
原本這個內容早在正旦過後就該討論的,但當時卻沒人想討論這個,而這次的案件,其實就是個導火索,促使他們不得不坐下來談論這個問題的根源。
事情很簡單,就是李元吉在登基之後的第二年,也就是神元元年頒布的法令。
這個法令主要用於對官員的一些任職規定,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便是五年一期,即每隔五年,就會進行一次換屆。
而對於這個換屆,並沒有明顯的規定,可能不動位置,依舊待在這個位置上,再待五年的時間,或者待到皇帝派人去接替為止。
也有可能同級別調任,同樣也有可能提拔,或者直接退下來。
這個規定,對於他們來說很陌生,但威懾力也挺大的,官員中反對的聲音還是比較強烈的,但也就只敢私下裡討論一下,壓根沒人敢拿到檯面上去討論,更沒人敢上奏去指責這種方式。
因為在法令頒布之初,李元吉就說明了這道法令存在的原因。
為了避免官員失去動力,說的在直接一點,就是防止官員在一個位置上待的時間久了,從而在這個部門產生巨大的影響力。
定期的調換官員,有利於皇帝的統治,因為頻繁的調動,會讓那些剛剛在地方上建立起自己勢力的官員直接從零開始,而新來的官員必然不會信任這個勢力。
而且在這方面,大多數官員都不敢做的太過份。
因為隨著科舉時代的到來,越來越多的書生通過科舉得以進入仕途,如果這些官員過於熱衷組建自己的勢力,那在政績方面必然會不如他人,一次兩次的不要緊,三次四次的肯定會被砍下來。
而那些通過科舉進入仕途的寒門子弟,其實等的就是這麼個機會。
加上古人的一些思想觀念等問題,所以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矜矜業業的去完成任務,要麼就去組建自己的勢力,去挑戰皇帝的威信,看自己會不會那麼倒霉的被收拾,看看哪個幸運兒能取代自己的位置?
而大唐的基層衙門,現在也正處於一個奇怪的現象中。
如果是在以前,要想混的好,就必須要站好隊。
但是現在,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站隊有風險,站前需謹慎。
因為官員的調動,不會調走一個普通的基層官員,而所謂的調動,指的是有一定身份的官員,並不是所有官員都要調動。
加上大量的監事接連不斷的明察暗訪,在處理了幾個類似案例之後,其他的衙門反倒成了驚弓之鳥。
「這事還是老夫去試一試陛下的態度吧!」張公瑾笑著搖了搖頭,身形壁紙之前消瘦了不少。
張公瑾並不是內閣成員,而是襄州都督,這種封疆大吏級別的人物,自然屬於要換屆的對象之一。
當然,對於張公瑾這種都督來說,其實他們的選擇也並不多,平調到其他州去擔任都督,或者調到朝廷,可以他們都督的身份調回來,這個級別怎麼說也要入閣的,問題是內閣沒有那麼多位置,他們想回來,那就得有人要離開。
「弘慎,此事由你去不妥,陛下之前曾言,有意調一兩個都督回朝入閣的,而弘慎在襄州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這次希望很大,萬萬不可自毀前程。」房玄齡面色一緊,連忙勸阻道。
張公瑾微微笑了笑,表示自己接受了對方的好意:「房相放心,陛下若是有意,自不會放老夫歸去,反之,老夫倒是可以好好歇一歇,在家頤養天年,享天倫之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