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九章: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各衙門內部的人員調整,皇帝是沒心思去管的。
唯一需要皇帝做的,也只有當吏部以書面形式呈交的時候,直接蓋個章就算通過了。
除非是一些重要職位,或者皇帝重點關注的人才有資格得到皇帝的詢問。
否則的話,一個國家單是朝廷就有一千多人的規模,連帶上各個州府,這個人數會更多,皇帝哪有心思一個個的去管?去看?
蕭瑀只是拿著一份申請去見了李元吉一面,整個過程更是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然後問題就解決了。
且李元吉甚至沒有仔細的去看關於吏部人員調動的詳細情況。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房玄齡想再回吏部是不可能了,而且他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重回吏部,對於這些人的去留任用,也不是他一個離任的尚書能做主的。
「房相,這蕭瑀也太欺負人了簡直……」
古往今來,國內國外,無論是封建,法制,亦或者民主。
無外乎一個人情社會而已,無論是什麼制度,都逃脫不了這個基調。
在吏部混的不如意的一些人,下了班以後便來到了房玄齡的府上訴苦。
雖說房玄齡已經不再擔任吏部尚書,但是畢竟他還擔任著中書令,還在內閣之中,所以下面的人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房玄齡犯了錯而被罷免了吏部尚書職位?還是皇上對他另有任用?
畢竟在之前,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再者,以他們對房玄齡的了解,似乎也更傾向於後者。
「就是,工作多一些,苦一些,這些大家倒是能理解,畢竟其他的衙門也都這樣,咱們也沒理由清閑著不是?可這蕭瑀也太不講情面了,龐斌不說功勞,苦勞總有吧?哪一天不是最後幾個走的?只要是交到他手裡的工作,哪一件沒有做好的?可就因為犯了一點小錯,蕭瑀連給他解釋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給降了。」有人繼續憤怒的鳴著不平。
遙想房玄齡在的時候,不說日子過的多好,可通情達理還是沒問題的。
一些只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即便是犯了錯,沒有造成影響的前提下,頂多就是訓斥幾句,在嚴厲一些也無非就是罰奉。
可到了蕭瑀這裡,人情不講了,連個談話也都沒有,直接就拿刀子開始殺人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可這火也不是這麼燒的。
「龐斌的事暫時還不太好說,畢竟他犯的錯誤有可能是原則性的問題,這一點咱們現在也不能肯定,但是楊渠被降可就真的很冤枉了。」又一名官員站出來發著牢騷,絲毫沒有避諱的繼續說道:「不是我護短,楊渠是我小舅子不假,可我任及是什麼人大家也都清楚,事後我詳細的詢問過楊渠,大的問題的確沒有,就是有些馬虎,總喜歡把資料給放錯,除了這些以外,根本沒有其他的錯誤,僅僅因為這些問題就被調到了存檔處?」
「的確,舉賢不避親,楊渠雖然馬虎了些,但在任主事麾下,即便是出了問題,也能迅速的解決,而這些年來楊渠的問題也是在內部,從未出過考功司,而任主事的工作怎樣?這也是有目共睹的,楊渠的確是個人才,被調往存檔處,這是在毀掉一個人才呀……」有人立即附和道。
任及官職不高,只是考功司下轄的一個主事,從八品下,按理說這樣級別的人別說是跟房玄齡坐在一起吃飯,就是登門拜訪,都未必能有資格。
而從他的年紀,以及職位來看,任及也不可能是房玄齡的心腹,哪有自己當了幾年吏部尚書,連自己的心腹都沒能提上去的?多的不說,起碼也得是個從六品上的員外郎吧?
事實上,今日登門拜訪的,級別最高的也不過才是兩個員外郎,連個郎中都沒有出現。
這種級別,來個主事也並不奇怪。
房玄齡沒有將人拒之門外,哪怕這件事情有可能會傳出去給自己帶來不好的影響。
可在權衡利弊之後,房玄齡覺得自己不見他們,對自己的損失將會更大一些,所以這才忽略了對方的身份級別,統統給請了進來。
吏部沒有問題嗎?
有!
可在房玄齡看來,那些都是小問題,不去清除的話,反而有利於當下的工作。
畢竟各個衙門裡都需要高強度的工作,甚至是連軸轉,短期內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日積月累下來,總要給人找個發泄的地方。
可這是朝廷,又不能任由他們胡來,所以,在不影響整個大局的前提下,房玄齡是可以容忍一些並不嚴重的小問題的。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房玄齡卸任了,繼任者可不是那種好說話,懂梳理的人。
蕭瑀那是什麼人?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一丁點小錯就要狠狠的批評的人,這種人的確可以做好所有的事情,可也僅僅局限於此。
長久以來,下級對他雖有敬畏,但更多的是恨意,上級雖然無話可說,可時間久了,對於這種不懂變通的下屬也未必會喜歡到哪去。
如果是因為別的原因而導致自己卸任,蕭瑀上台的話,那現在房玄齡並不會手軟。
說真的,對付蕭瑀這種忠厚耿直的老臣,房玄齡有一百種辦法。
可是現在,他一種辦法都不能用,非但不能用,還必須要幫助蕭瑀穩定吏部,否則的話,蕭瑀沒事,第一個倒霉的必然是他房玄齡。
「諸位……」想了想,房玄齡還是攤了攤手,儘可能的提高了腔調。
這些人官職不高,但卻是打前站的,如果自己不能杜絕他們現在的想法,後面來的會有地位更高的人。
自己倒是不怕麻煩,可以一遍遍的去解釋,可有人卻不這麼見的。
「老夫知道諸位心裡苦,可老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所以這個忙,是註定無法幫助你們的。」房玄齡直接為今天的宴會定下了基調,幫忙是不可能的,談談友誼倒是沒問題,而在這個基調下,後面的問題也好去解釋一些。
雖說房玄齡做的沒錯,可這話聽在這些官員們耳中,感覺可就不一樣了。
但卻礙於官職太低,身份低微,能進來跟房玄齡說說話就算是不錯的了,誰還敢去頂嘴,反駁?
雖然心中不爽,可還是得耐著性子繼續聽著。
或許如房玄齡所說的那樣,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幫助自己等人是不可能的,可他若是想要壞事,這能力可不比蕭瑀差多少。
當然了,他們這些小嘍嘍們,房玄齡也未必會放在眼裡。
「蕭相是陛下欽點的吏部尚書,而老夫這次也的確是被撤職,有些原因暫時不便告訴諸位。」房玄齡再次提醒了一遍,告訴他們做事前應該先想想後果再說,「但諸位都是朝廷的官員,正所謂食君俸祿,為君分憂,誰來當這個尚書,對於諸位來說都是一樣的,無論是誰,初衷都是為了這個朝廷好,為了整個大唐好。」
「不同的只是每一個人的做事風格不同而已,而諸位也不是初次為官,這些年來所經歷的上級也有不少,想必諸位心中也有個數,諸位若是不想去附和上官,最應該做的並不是來老夫這裡訴苦,而是應當勵精圖治,以自身的努力,好好的做出一番成績來,讓上官看到,讓陛下看到,有朝一日,當你成為上官的時候,自然可以不用去牽強別人。」
「蕭相雖然嚴厲,可也不是那種不講人情的人,嚴厲是為了將工作做到最好,嚴厲是為了讓這個國家更好,讓自己問心無愧,讓諸位問心無愧。有才能的人,在蕭相手下必然可以出人頭地,而沒能力的人,在蕭相手下只會慢慢的消失。」
「所以諸位,不必去在乎現在的調整,更不必去在乎當下的崗位,權當是蕭相對於諸位的一次考驗,認認真真的去將它做好,就是對自己最好的交代,就是對大唐,對陛下最好的交代。」
雖然不想承認,但有些時候不是不想就可以不承認的。
蕭瑀在用人方面,的確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在他手下做事,雖然感覺很難,可只要認認真真的去做,哪怕是能力不足,他也會給你找一個適合你能力的位置,讓你將自己的能力發揮到最大。
可同樣的,工作是舒服了,是得心應手了,可如果一直在他手下的話,除非你的能力能夠突飛猛進,否則的話,想要得到提拔,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而且,蕭瑀也並非完人,他對於第一感覺也同樣的很重視。
一旦對某一個人進行了調整,他只會關注你是否能夠勝任,心態是否擺正了,如果他覺得沒問題了,後面基本就沒你啥事了,如果他覺得有問題,便會繼續調整。
一個被向下調整的人,很難在重新進入他的眼界。
這也就是為什麼諸多官員都不喜歡他的原因,作為臣子,蕭瑀是優秀的,但是作為上級,蕭瑀卻是不合格的,很糾結,但卻又很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