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七章:逼上絕路
李靖的擔憂並非沒有用處,突厥騎兵的舉動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測。
狂妄自大,驕傲自滿的杜如晦,給豐州軍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為了滿足他們無休止的慾望,整個豐州軍都要跟著一起陪葬,看著對岸無奈跳河,或者是投降的將士,李靖的臉龐上,漸漸的滑落了兩行清淚。
一萬六千人,兩天不到的時間,僅僅只剩下了不足五千人,這是李靖從未有過的戰績,也是他此生最大的恥辱。
憤怒,絕望,無奈。
百般糾結的情緒不斷的籠罩著李靖的內心,自己並沒有失去理智,可卻被已經失去了理智的杜如晦逼入了這一步。
一萬多將士的覆滅,讓自己難逃其咎,內心深處也儘是內疚與悔意。
手中握著那把李淵親自賜給自己的寶劍,心情卻是異常的沉重。
回想起自己這一生來,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累。
身為隋將,發現了李淵要造反的跡象,想要去通報給隋煬帝,但卻遇上了道路不通,最終只能在長安被李淵抓獲,僥倖活了下來,成為了唐將,數十年來如一日,南北征戰,平蕭冼,輔公祏,往北參與了平定突厥。
就是因為沒有幫著李世民去造反,之後便受到了如此的冷落,可自己也同樣沒有高密不是?
此戰的失敗,讓李靖感受到了深深的愧疚與疲憊,有對隋煬帝的,有對李淵的,還有對李元吉的,李靖覺得自己很累,累到已經不想再起來。
緩緩的,不知不覺中拔出了那把配件,仔細的打量著鋒利的劍刃,這把自己不知道殺過多少敵人的武器。
緩緩的,佩劍被放在了脖子上,古有楚霸王烏江自刎,今日自己打算在黃河南岸也做個自我了解,一起去陪那些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喪命的將士們,還有那些自己對不起的人。
「都督……」副將恰巧進入大帳,瞧見李靖的動作,瞬間一愣,旋即整個人猛的撲了上去,狠狠的朝著李靖的胸口給了一拳,然後一把搶過脖子上的劍。
神情疲憊,一心想要了結的李靖壓根就沒注意到副將的到來,直到胸口吃痛,佩劍被奪走以後,這才反應過來。
「都督這是作甚?此戰之責又不在都督身上,都督為何要輕生?難道是要將這些弟兄們置之不顧了嗎?」副將神色嚴謹的質問道。
「我沒有制止他,讓他把弟兄們帶入了這一步,我難逃其咎!」李靖恍惚道。
「他們都瘋了,都督你又有何辦法?」
李靖搖了搖頭,繼續以自我模式說道:「我死以後,願意繼續戰的,就找個人帶著他們以豐州為據點繼續戰,想投降的,也可以直接去對面,什麼也不想乾的,喬裝打扮一番散了吧。他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傷他太深……」
「都督……」帳外又進入一人,著裝打扮有些慘,渾身直打哆嗦,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好。
那人顯然注意到了帳內的異常情況,連忙低頭,倍感委屈道:「都督,豐州沒了……」
「什麼?」副將大吃一驚,匆忙上前抓著那人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著:「你說什麼?」
「豐州沒了,被一團大火給燒沒了……」
「趙啟軍呢?」副將有些不敢相信,豐州位於大後方,怎麼可能會被一團大火給燒沒了?城內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怎麼可能連一場火都解決不了?
豐州不能出事,絕對不能,沒了豐州,他們這些人又該怎麼辦?往前是齊軍,往後是黃河和沙漠,要南下幾百里才能到下一座城,他們沒有糧食,想走到下一座城都不可能。
「死了!倉庫起火,趙將軍帶人去滅火,裡面爆炸,連帶著帶進去的一百多人都沒了……」
「這……」副將啞口無言,整個人直接愣在那裡。
……
鎮北城。
戰爭終於告一段落了,城內的百姓也漸漸的安定了下來,終於不用再去擔心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了。
鎮北城的防禦展現出了它的弱點,但也向世人展現了它的強悍之處。
李靖沒有選擇用雲梯和巢車進行攻城,那是因為他知道那種手段是沒用的,只能徒勞的增加傷亡。
所以他選擇了鎮北的弱點進行攻擊,也是唯一的弱點,趁著夜色的掩護,用手雷炸開城門,這個比炸塌城牆更靠譜一些,成功的機會也更大一些。
但密集的防禦,還是讓李靖失敗了。
戰火,只延伸到了城門靠內一些,那裡沒有安置平民,但此戰卻因為城內兵力不足的原因,臨時啟用了已經退役的預備兵力,而負責支援城門的那百十人,更是十不存一。
屍體已經被清理乾淨,一具具的靜而有序的在城牆下排列著,有的上面蓋著一件單衣,有的乾脆就是找來一把茅草蓋著,家眷們在一旁忍不住的痛哭著。
李元吉緊緊的攥緊了拳頭,此戰實際損失並不算大,反而對面的李靖則是要更慘,先是攻城折損了五六千人,后又被突厥騎兵衝散了五六千,逃回南岸的,僅僅不足五六千人而已,一戰便報銷了其三分之二的兵力。
按理說這麼一場大勝仗,自己理應高興才是,但看著靜靜的躺在那裡的屍體,李元吉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大王,何不趁著現在李靖立足未穩,咱們一股氣殺過黃河,直接佔了豐州?」對於這些傷亡的士兵頡利心中並沒有什麼感慨,與外面的屍體相比較起來,城內這點傷亡簡直不值一提,他更在意的是復仇,只要有機會,就要狠狠的去咬李世民一口。
「老槍,有什麼消息嗎?」李元吉並未直接回應頡利,而是看向了身旁的老槍,儘管早就知道偵察兵的重要性,但遠沒有想到偵察兵對於戰爭竟有如此的重要。
如果不是老槍培養出來的這些偵察兵,這一戰還真不好說,保不準的話,馬周帶著的兩千人,直接就被杜如晦在黃河岸邊給解決了。
「有很多!」老槍點了點頭,這一戰可不僅只是表面上展現出來的這麼點東西,其內在的情況,複雜到讓自己都有些難以相信。
「說來聽聽!」
「豐州已經成為了一把灰,城內基本上被燒的差不多了,兔崽子們做事也沒個輕重,反正就是只要沒被發現,就一直做下去,直到最後沒事可做這才撤退,然後就這樣了!」老槍表示無奈道,他決定先從一個最小的消息說起。
「另外就是對岸已經徹底的亂了,如果大王決定進攻的話,現在的確是個最好的時機,或許連仗都不用打,只要部隊能過河,對面就會有八成以上的幾率直接投降。」老槍繼續說著,早先就安排了一些人打扮做唐軍,趁亂混入他們之中打聽消息,結果沒想到還真打聽到了一些重磅消息,稍稍看了眼,繼續道:「李靖想要自盡,但被副將給攔了下來,據說是被副將綁了起來,然後寸步不離的盯著。」
「哦?還有這事?」李元吉猛然一愣,這一仗竟然把李靖給逼到了這一步?但李靖的進攻策略什麼的完全沒有問題,也是唯一的辦法,錯就錯在他們沒有投彈車和炮彈這種裝備,以及城牆這種高大的防禦工事。
但這顯然不是李靖的責任,雖說戰敗才不管是誰的責任,主帥就必須要擔責,但以自己的了解,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杜如晦逼著李靖做的。
「這些只是傳言,我們的人並沒有親眼見到,所以不敢保證消息的真實度。」老槍接著回應道。
「李靖這個人孤很了解,這事應該是真的。」李元吉重重的點著頭,轉頭繼續問道:「其他的呢?」
「這個就要問下頡利可汗了!」老槍將目光放在了頡利可汗身上,有些事情只是單方面的情報,還需要印證一下才有結論。不過好在頡利投降了他們,要印證這個消息也並不難。
「什麼可汗不可汗的,這裡沒有可汗,你可以叫我咄苾,或者叫我騎軍大將軍!」頡利搖了搖頭,態度稍顯謙虛的說著,騎軍大將軍是李元吉在回程的路上封的,麾下部隊主要就是以突厥騎兵為主,名義上需要受到蘇定方這個大將軍的管轄,實際上頡利的自主權也很大,可以跟蘇定方平起平坐,也屬於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我想知道,大唐當時是怎麼跟你說的?」老槍目不轉睛的盯著頡利,直勾勾的問道。
「就是說皇帝打算滅了齊國,但一時難以抽出太多的兵力,而我部又被夷男到處追擊,對唐的威脅並不大,所以邀請我們南北夾擊,事成之後,護北城歸我,鎮北歸他們,中間那座城兩方共治,利益均分。反正我已經無路可走了,也就答應了他們,但沒想到我們來了,唐軍卻還沒有出現……」頡利對李二的不滿已經達到了極致。
老槍輕輕點了點頭,道:「那就對了,唐軍這是想一箭雙鵰,滅掉我們齊國的同時,也順帶著把大將軍給收拾掉。我打聽到一個消息,李靖被封為定襄道行軍總管,長安朝內不可能都是瘋狂之輩,能促使皇帝下定決心滅掉齊國的,只有一個原因,齊國讓他感覺到了威脅,擔心現在不滅,以後就滅不掉了,也就是說,我懷疑大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