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皓月和塵埃
劉長風苦笑一聲，轉身離去。
他的身影很是落寞，落在一葉的眼中莫名讓她難受。
她伸出手，望著劉長風的背影卻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為什麼對方不躲，為什麼是那種傷心欲死的目光，為什麼她也會難受，好似心裡有什麼珍貴的東西正在離她遠去。
這種感覺讓她壓抑，讓她不解，讓她難受。
一葉緊緊咬著牙齒，眼淚不由自主的在眼眶裡打轉。
四周眾人分開了通道，劉長風越行越遠，直到即將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等，等一下！」
一葉一咬牙，朝著劉長風追去。
「好快！？」
「這女人好快的速度！？」
望著有如一陣風前沖消失的一葉，四周眾人紛紛發出訝然聲。
沈老頭也不哀嚎了，他傻傻的望著消失的一葉。
「為什麼先前不跑？為什麼先前不反抗？」
他無法明白，也根本想不明白，有這般身手和速度的一葉，為什麼在被他栽贓陷害后不逃跑，不反抗，反而要陪他錢。
「人呢？人到底去哪裡呢？」
一葉望著步行街外的車水馬龍，但劉長風的聲音卻已經消失。
臉上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為什麼心裡這般傷心難受。
不遠處的公園，劉長風緩緩踱步，腦海里思緒萬千。
今天和一葉的相遇是他沒想到的，在握住謝安冉手的那刻，他原本以為曾經的感情便已經斷裂，被他劃上句號。
但當兩人再次相見，原來他的心還會悸動，還會難受，還會割捨不下。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原本我以為這是詩人矯情的無病呻呤，現在才知道竟然會這般痛苦。」
劉長風喃喃自語，他有如行屍走肉一般在公園裡小步的移動。
一邊是曾經為了他自盡死去的謝安冉，因為內疚，因為愛念，因為前世的遺憾，他決定牽著謝安冉的手，今生再不負她。另一邊是一葉，曾經一起走過上千年，彼此風雨同舟，患難與共。
無論選擇哪個，都是對另一人的背叛。
劉長風的大腦好似被一分為二，兩個女人的身影在彼此對立，在互相拉扯。
「小子，終於讓我逮著你了！去死吧！」
一聲暴喝在空中炸響，劉長風渾渾噩噩的轉過身。
一道長鞭陡然襲來，重重抽在他胸前。
身子有如被急速行駛的汽車撞中，在一陣騰雲駕霧中，劉長風狠狠摔在地上。
「咳咳咳。」
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噴射而出，他抬起頭迷惘的望著面前的紅色身影。
「一，一葉。你，你又對我出手了。」
一花微皺眉頭，她感覺到面前的劉長風很不對勁。
不過那關她屁事！她是來報仇雪恨的，上次的事情是她必生的恥辱。想她堂堂通玄境的高手，竟然被聚氣境的弱雞制服、捏臉、教訓。
恥辱，莫大的恥辱！
「去死！」
長鞭抖動，有如毒蛇吐信向著劉長風咽喉刺去。
這次她沒有再使用花里胡哨的拉風鞭法，而是簡單直接快速，化繁為簡，一擊斃命！
「為什麼！為什麼連你也要殺我！？」
劉長風赤紅著雙眼，一手握住襲來的長鞭。
真氣震蕩，握住長鞭的右手劈開肉渣，連白骨都隱約露出，血肉橫飛。
憤怒、怨恨、痛苦有如火山噴發，在糾纏，在吞噬，瘋狂的暴虐從劉長風心底勇氣。
「好好好！這才是修仙路啊！寧可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
劉長風陡然一拽長鞭，左手風之真氣震動，一拳轟出。
「不好，他入魔了！」
一花面色陡然變化，她終於明白此刻劉長風哪裡不對勁了。
殺！
在劉長風的目光里世界都變得陰暗，蓬勃的殺氣從他身上迸發。
一花緊急後退，連被劉長風奪去的長鞭也不要了。
「哼，為了追求境界竟然入魔了，那我便解脫你的痛苦吧。」
雙手揮舞掐動手印，劉長風手上的長鞭陡然炸裂。
巨大的衝擊力讓劉長風到處飛去，一花得勢不饒人，身子緊隨著劉長風一拳轟出。
她的真氣紅如火，恰如她身後的紅色披風，連空氣都帶著灼燒的焦糊。
「死！」
劉長風不閃不避，同樣一拳朝著一花轟去。
此刻他腦海里只有殺殺殺，殺盡天下一切背叛者！
一花猶豫了，她的拳頭可以先打中劉長風，但劉長風的拳頭也勢必會打中他。
「入魔的瘋子！」
她撤招了，身子急速一閃讓開劉長風的拳頭，側身鞭腿踢了出去。
砰的一聲，鞭腿直直踢中劉長風的腰部，欣喜的笑容剛在嘴角揚起，下一刻，天旋地轉，一花嘴角的笑容變成了驚詫。
因為她的腿被劉長風夾在腋下，旋轉起來。
「死死死死死死！」
劉長風猙獰著臉龐，風之真氣蜂擁而出，整個人有如陀螺一般飛速旋轉。
「放手，該死的，給我放手！」
「哈哈哈！」
劉長風目光越發猙獰，他手一撒，腳下一蹬，身子朝著向外飛出的一花撲去。
「住手啊！」
身在空中的一花愕然的看著襲來的拳頭，恐懼在她心裡升起。
近身搏殺從來不是她的強項，而入魔的劉長風更是不懼疼痛，沒有理智的怪物。
砰的一聲，一拳直直轟在一花臉上。
第二拳再次轟出，這次一花避開了頭部，但肩膀卻被打中。
砰砰兩聲，兩人同時從空中落地。
不同的是，一花身體著地，而劉長風則是壓著她的身體著地。
一聲悶哼從一花嘴裡發出，一絲鮮血從嘴裡溢出。
高舉起拳頭，劉長風一拳拳瘋狂砸下。
一花再無力抵抗，疼痛一陣又一陣，連身體里的真氣都無法聚集。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恐懼在她臉上浮現，這一刻她目光中滿是害怕。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淚水更是瘋狂的溢出。
劉長風猙獰的高舉拳頭，藍色震顫的風之真氣在拳頭上繚繞，在一花驚恐的目光下落下。
風，在公園裡繚繞，帶著泥土的芬芳。
一花禁閉著眼睛，淚水止不住的滑落，在她鼻青臉腫髒兮兮的臉龐上淌出兩條白皙的淚痕。
額頭上一陣陣發麻，感受著一股鋒利的氣芒正在震動。
一花睜開眼睛，劉長風的拳頭正停留在她的鼻尖上。
再往下一厘米便觸碰到她頭部，以拳頭上告訴震動的風之真氣，必然會將她頭部打爆。
險死還生的慶幸讓她心中舒了口氣，但近在眼前的危機又讓她恐懼。
「不，你不是一葉。」
劉長風的臉上肌肉糾結，神情一陣變幻，在一花愕然的目光中，他的左眼和右眼分成了兩種顏色。
左眼是赤紅如血，這是入魔的特徵。右眼則是紅色中帶著幾分清澈，但這清澈正在被紅色吞噬、泯滅。
一花的心再次糾結起來，她知道那分清澈是劉長風最後的理智，一旦被吞噬必然失去所有理智。
「是的，我不是一葉，我是一葉的姐姐一花。」
她趕緊高聲喊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認識一葉，兩人是什麼關係，是有恩還是有仇，但現在她必須賭一把。
為了活下去。
「不，你騙我，你就是一葉，你想殺我，連你也想殺我！啊啊啊啊啊~」
劉長風憤怒的嚎叫，臉上的瘋狂再次溢出，眼中的血色光芒越發濃厚，而右眼清澈的理智卻又發稀薄。
「不好!」
一花自然知道這是關鍵時刻，她猛然想到上次在金玉盟對方的話語。
「我有證據，有證據啊！我屁股上有顆梅花形的胎記，是的，那是我一花獨有的，一葉沒有啊。」
生死關頭，一花終於想到能證明她身份的事實。
她的喊叫讓憤怒瘋狂的劉長風再次恢復了一絲理智。
「我不信！我不信！你就是一葉！」
劉長風沙啞的嘶吼著，在一花驚恐的目光中將她翻轉。
哧啦一聲，她只感到下身一涼，褲子便被劉長風給撕了下來。
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在劉長風嘴裡發出。
一花心喪若死，她心高氣傲。雖然被打成重傷，但被劉長風當面拔去褲子，讓她心裡的羞憤瘋狂激蕩。
劉長風死死的盯著白皙臀部上的梅花印記，他眼中的紅色逐漸褪去。
大口的喘息，良久，他伸出手放在一花的脖頸上。
一花汗毛倒豎，她感覺到一葉身上的殺意，這不是入魔時蜂湧的殺意，而是一種若隱若現的淡淡殺意。
她僵硬的轉過腦袋，果然劉長風眼中的瘋狂已經退去，他臉色蒼白，臉上全是汗水，但目光卻冷若寒冰。
「本來我想殺掉你的，因為不自量力，自大狂妄愚蠢如你，只會給一葉帶來災禍。你和她的區別就有如皓月和塵埃，殺掉你為一葉減輕煩惱，我很樂意。」
劉長風收回了手，他站起身來，鄙夷掃了一花一眼。
「不過恩是恩，仇是仇，剛才我入魔你也算幫了我一把，這次就放你一馬，當還你人情。」
說完，劉長風鼓動真氣，如風般離去。
呼哧，呼哧。
一花大口的喘息，她握著拳頭咬著牙齒。
此刻她腦海里都是劉長風離去前掃視她的一眼，那鄙夷的一眼，彷彿看著一堆狗屎。
那一眼讓她高傲的心彷彿被捅了無數刀，支離破碎、鮮血淋漓。哪怕選擇死亡，一花也不想面對劉長風的那一眼。那一眼徹底泯滅了她的驕傲，泯滅了她的自尊，讓她過往的一切都顯得那麼可笑。
「嗬嗬嗬，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後悔今天沒有殺了我，嗬嗬嗬。」
一花站起身來，目光中滿是瘋狂，真氣鼓盪，身子一閃而逝消失在原地。
一滴淚水，順著她的腳印溢入地上的泥土裡，消逝不見。
金玉盟。
一葉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那種心裡失去寶貴東西的感覺，讓她抓狂。
心裡滿滿都是劉長風離去時哀傷的目光。
砰的一聲，大門被撞開，一個滿身塵土，衣衫襤褸的女人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姐，你，你怎麼了！？」
一葉看了一眼，連忙跳起，朝著一花走去。
「別碰我！」
一花推開一葉的手，在對方愕然的目光中，她詭異的一笑。
「你是皓月，我是塵埃……」
說著她繼續向前邁步，然後一頭栽倒在地。
掌柜、雷子和鐵齒銅牙四人一臉的愕然。
一葉這才從一花先前舉動和話語的震驚中反應過來。
她一把抱起一花朝著內室衝去。
「怎麼會這樣？是誰把一花執事傷得這麼重？」
掌柜眉頭深深皺起，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鐵齒銅牙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目光中的震驚。
「是有風之真氣的殘留，八成是那小子。」
「風刃的切割，是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