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戲子圖
也不知道劉德壽是真被我師傅這話給嚇著了,還是想起了自己老爹劉喜山頭七回魂那天把家裡鬧得雞飛狗跳的情景,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整個人坐在那兒惴惴不安,就好劉德祿今晚就會來一樣。
嘴裡還喃喃自語:「那怎麼辦?那怎麼辦?這要是再折騰一回誰受得了哇!」
師傅坐在沙發上看著劉德壽,語氣不悅:「我現在在這,你慌什麼?」
劉德壽像是被點醒了似的,驚呼一聲:「對啊,上次就是你擺平的,對對對,那我還怕什麼?」
說到最後,劉德壽的神色恢復如常,咳咳了兩聲就坐起了身子,只有我們三個人的客廳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我這時候心裡暗自嘀咕,如果師傅上次幫劉德壽解決了那麼個大麻煩,應該多少會有不俗的報酬吧,結果這段時間以來天天跟著他都快差點吃糠了,難道這老頭又偷偷藏私房錢?
想起以前被我無意間撞見,師傅摸著那些老娘們和小姑娘的手說你命裡帶煞,我心中對這錢的去向也就瞭然於胸。
師傅茲溜的吸了口茶,這才睜開本來眯著的雙眼,鄭重其事道:「劉喜山的怨魂沒有太凌厲的煞氣,所以上次收拾他自然是輕輕鬆鬆,可是劉德祿如果回來索命,那恐怕……」
劉德壽急忙問道:「恐怕什麼?你也對付不了他?」
師傅沉吟了一聲,這才繼續說:「風水局沖死的冤魂,因為死的太莫名其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所以被稱為極煞,而我又使了個手段把他的氣運都流轉到了你身上,這樣一來,本身的怨氣加上枉死後被褫奪氣運,怕是會變成邪煞吶!」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咱們都等著……」
劉德壽沒再讓師傅繼續說下去,而是給師傅比劃了五個手指:「只要能解決乾淨,我再給你加這個數!」
「五……五十萬?」我不由得脫口而出。
而師傅難為的臉色上終於多了一絲不可察覺的得意,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沉重的點了點頭:「我儘力吧,但是如果一旦有危及我們師徒的可能,我會撤出。」
劉德壽沒有討價還價,一口答應了我師傅的要求。
師傅朝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把紋身的工具拿了過去,就聽見他對劉德壽說:「這種邪煞,一般手段根本對付不過來,所以需要要讓你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這時候劉德壽就從自己脖子間掏出一塊玉佩,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師傅就連連擺手:「都說人養玉,玉養人,這東西光潤溫和適合修身養性,避禍抵災,但如果用來辟邪的話,恐怕你就選錯東西了。」
辟邪和避邪是兩個概念,辟邪也叫殺邪,一般殺邪法器都是堅不可摧的寶貝,最有名的就是道家桃木劍斧,和佛家的金剛杵了。
一般人身上佩戴的玉器都是用來避邪的,根本起不到殺邪的主動作用。
師傅打開紋身的工具箱,對劉德壽說:「劉德祿的頭七回煞必定來勢洶洶,所以將帶有符力的十六字解厄咒紋在你身上,不止這次,這輩子都會保你不會再受邪祟侵擾。」
劉德壽眼中半信半疑:「真有這麼靈?」
師傅雙眼微眯:「心誠則靈。」
話已至此,劉德壽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聽從師傅的安排。
師傅在一旁調著紋身用的墨,劉德壽就在一旁伸手抓了一本畫冊翻看著,突然開口:「要不這樣,反正今晚得紋身,你再幫我在後背上弄個這個圖吧。」
我看見他放回桌子上的圖冊那一頁,竟然是一個戲子圖案。
劉德壽估計也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畢竟一個大男人紋個柔弱的戲子確實有點怪怪的,這才隨口解釋:「我老婆活著的時候,有事沒事就愛在家裡唱兩嗓子,一看見這個圖我就想起她了,唉!」
他這一解釋倒讓我心裡有些感動,而師傅卻冷不丁的開口問道:「你確定……要弄這個嗎?」
劉德壽想也沒想:「弄吧弄吧。」
師傅低頭調和著墨,掏出一個小瓶子往裡邊一股腦倒了進去,而散發出來的氣味讓我差點沒幹嘔出來。
只是那麼一瞬間,就再也沒了異常。
我跟著師傅學紋身的手藝也快十年了,一時半會竟然分辨不出來那個小瓶子里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師傅把一切都準備妥當,我在一旁打著下手,開始給劉德壽的後背先紋戲子圖案。
圖案上的女戲子低眉淺笑,頭上插滿的鬢花嬌艷欲滴,我記得當時剛開始學了一年多之後,第一次上手的圖案就是戲子圖。
師傅說,紋戲子圖的人只知道所謂的『人生如戲,笑對未來』的含義,卻忘了多半戲子命運多舛,最後的下場凄慘凋零。
可是今天這都開始上手了,師傅卻沒有對劉德壽提醒一點半點關於紋戲子圖的忌諱。
也許是師傅想明白沒辦法幫劉家太爺清理門戶了,所以只能借這個機會坑劉德壽一把,讓他下半輩子不得好過。
想到這,我就沒再繼續想下去,專註著眼前的工作。
等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劉德壽客套性的留了下我們,我師傅擺手婉拒,走之前還不忘提醒劉德壽:「從現在開始,你房間里所有的燈都要熄掉,讓人買上八根白蠟燭,在上下兩層的同一個位置,以四方擺置,然後等著我明天過來就行。」
劉德壽揉著酸痛的膀子,不住的點著頭,然後塞給我師傅一張銀行卡:「這是五十萬,事成之後我會結清剩下的。」
……
一路上師傅美滋滋的哼著小曲,在我面前得瑟著那張五十萬的銀行卡。
我嘿嘿笑道:「師傅,咱這下是不是得下上兩個月的館子了?」
師傅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咱?」
我看著他一副耍無賴的樣子真想上去給他兩拳,奈何我打不過他,只能強忍著怒意:「老頭,你去騙那些老娘們跟我沒關係,但起碼讓小爺我能天天吃上飽飯吧?」
師傅搖頭晃腦的我也沒轍,只能悻悻作罷。
等回到店裡我準備睡個好覺的時候,發現天都蒙蒙亮了。
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踹了一腳已經開始打呼嚕的師傅,突然問道:「老頭,你給劉德壽身上紋的那個什麼『十六字解厄咒』好像沒教過我啊!」
師傅眯著眼睛在那咕噥:「什麼粥?什麼粥解餓?」
我瞪大眼睛繼續說:「就是剛才你給劉德壽身上紋的那個啊?」
「呼……呼……」
師傅剛說了兩句,鼾聲瞬間再次響了起來。
我也懶得再折騰,直到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我被這鬼天氣給熱醒了。
好不容易清醒了,我繼續著話題,問著正在看電視的師傅:「老頭,那個什麼『十六字解厄咒』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
師傅盯著電視一副發愣的表情,突然就笑出了聲:「十六字解厄咒?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鬼東西,叫『十六字要命咒』倒是挺合適。」
我一副不敢相信的看著師傅:「你不會是為了坑人家錢,臨時想出來這麼個招吧,要是等他發現了,咱倆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師傅准過頭來,一臉疑惑:「那要是等他發現了,這還叫什麼『十六字要命咒』?」
我厭了口唾沫:「你……不會是給人家紋的是什麼詛咒吧?」
師傅問:「那種畜生不該死嗎?要怪也該怪他作死,選個戲子圖,哼哼,那就讓他自導自演完這出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