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從小村開始的故事
嚴格來說本應只是受害者的蕭昕晨,出現在病房裡的時候,待遇比陸宇宇還有所不如。毛毛忠實地執行了自家好心小姐姐的命令,將他「押」了過來。
也不知道這小傢伙從哪裡找來了一根足有他手腕粗的麻繩,將蕭昕晨五花大綁起來,繩子勒得緊緊的,活生生將同樣餓了很多天還沒養回肉來的蕭昕晨捆成了米其林輪胎。
魏白看著,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不由湊近乾昭昭耳邊輕聲道:「昭昭,不用捆成這樣吧?他現在這個樣子也跑不了。王醫生說了,他當時捅我那一刀,其實只要多用點力氣,我說不定當場就掛了……」
「你少替他說話!他那是不想多用力氣殺了你嗎?他那是真的沒力氣,想殺,卻殺不了你!」乾昭昭怒目圓瞪,大聲教訓道,「你知不知道,有心生惡念,比無心做壞事,更該死!」
魏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聞聽此言的毛毛頓時會意地一撒手,失去支撐的蕭昕晨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魏白拉了拉乾昭昭的手,「你看,他站都站不穩,要是問到一半昏過去,浪費的不還是我們的時間嗎?」
乾昭昭高高撅起了嘴,不情不願地抬了抬手,「扶他坐著吧……算了,還是給他個有靠背有扶手的椅子吧,那張小板凳他肯定也坐不穩!」
毛毛隨即一揮手,袖珍小板凳就換成了一張小號的太師椅,剛剛好將全身無力的蕭昕晨卡在裡面。用來捆著他的麻繩,也像是有生命一樣,自動從他身上解開又飛快地將他捆在了椅子上。
「謝謝……」蕭昕晨的聲音十分虛弱,臉色更是憔悴,除了清洗乾淨以外,他看起來幾乎和在暗室中沒有什麼區別,甚至連鬍子都沒有修理過。
十多天前去救人的鬼仙們,都是月朗朗的心腹,哪個不機靈?一看到這人手上拿著一把帶血的匕首,就知道其中必有內情。
沒等當事人和目擊者醒來,它們就弄清了魏白身上最致命傷口的來歷,哪裡還會對蕭昕晨好生照顧?
要不是想著自家主人肯定還有話要問這人,說不定蕭昕晨早就死於無人問津了!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著頭看向魏白,輕聲道:「魏警官,那天……對不起……」
乾昭昭重重地哼了一聲,撇過臉去,「假仁假義!」
魏白握了握她的手,看向蕭昕晨,「你不用說對不起,如果你能告訴我那麼做的原因,我想這才是最大的誠意和道歉。」
蕭昕晨抿了抿乾裂蛻皮的嘴唇,「能給我一杯水嗎?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魏白看向賭氣的乾昭昭,只見她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地吐出一個字,「水!」
蕭昕晨的面前頓時就多了一杯白水,還附帶一個拿著小勺貼心喂到他嘴邊的毛毛。
他低頭抿了一口水,慢慢說道:「我的家鄉是一個很閉塞的小村莊,當外面的人已經用上手機時,村裡的人才開始知道什麼叫電話。當外面的人進入互聯網時代的時候,村裡的人才第一次看見電視。我們的村子並不貧瘠,相反依山傍水十分富饒,只是閉塞而已。」
「當電視上出現外面的世界,當村裡有人從外面的時間回來,我們就知道一切開始改變了。把財富變成錢財,對於我們的村子來說,也許只需要三五年,不過就是修建一條通往山外的公路的時間。」
蕭昕晨眼神暗了暗,「可對於我們,對於我和陸宇宇來說,卻等不起這三五年。村裡來支教的老師漸漸覺得留在村裡養老也挺好,但他卻對所有的年輕人說,要走出去,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再決定自己究竟應該去哪裡,應該做什麼。只需要一場考試就可以走出村子,這就是一開始我和陸宇宇最簡單的想法。」
「可是,直到郵遞員帶著錄取通知書翻山越嶺來到我們面前時,我們才意識到,走出去還需要錢。我們不能提著村裡的山貨去交學費。」
「你們這種情況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吧?」魏白皺了皺眉,他隱約猜到後面將要發生什麼事,不由感到一絲不忍。如果是真窮,那也就罷了,可這種情況下,不管是誰,事後都會覺得心有不甘吧?
「我先前說過,我們的村子只是閉塞。」蕭昕晨苦笑著搖了搖頭,「等我們來到學校報道時,才知道有這回事,可是那時候已經晚了。」
剛剛走出家鄉的蕭昕晨還沉浸在對花花世界的驚嘆中,心裡還滿滿都是對「好心人」陸叔叔的感激中。看到眉間憂愁,神情恍惚的陸宇宇,他也只以為是女孩子戀家而已。
「宇宇,我們終於離開那個小地方了!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裡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向別人介紹你,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女朋友!」蕭昕晨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兒,緊張地拉起她的手。
陸宇宇卻低著頭,輕輕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中扯了出來,「昕晨,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麼?」蕭昕晨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看到她嚴肅的表情,才知道她是認真的。心裡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恐慌。
他手足無措,想按住陸宇宇的肩膀,又不敢伸手,只能囁喏道:「為什麼?是不是……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了什麼?你不要聽她胡說,那些克父克母的流言都是無稽之談!你還有一個大哥,對不對?別聽村裡的人胡說!這都是迷信!」
陸宇宇神情木然,「我爸媽確實是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死了,大哥也躲著我,只敢遠遠地供我吃喝,這些都是事實,我早就不在意了。我要和你分手,跟這些都沒關係。我只是不喜歡你了。」
她哀婉地看著蕭昕晨,「我從高一開始就是你的女朋友,交往了整整三年,你卻始終不敢對任何人承認。如果不是因為現在人人都盼著公路修成,無心婚嫁,你媽媽恐怕早就開始給你張羅媳婦了!」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只是厭倦了!在這裡告訴所有人?那暑假呢?寒假呢?回到家,我是不是又只能遠遠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