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知錯不認錯
莫二叔跪在那裡，恭敬地將額頭抵在地面上， 「冥王殿下，今日距離當年，已近三十年了。」
「三十年？」女人微微抬起冷艷的臉，透著紅光的眼眸盯著前方，不知在看些什麼，她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人界竟才過了三十年……」
「是的殿下，三十年。」莫二叔說。
女人垂眸看他，不帶一絲感情：「抬起頭來看看本王。」
莫二叔緩緩抬頭，就在那一瞬間，我看到原本坐在櫃架之上的女人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傾著身，右手捏住了他的下顎，她盯著莫二叔的眼睛，冷冷道：「不過三十年，你就將本王說的話忘得一乾二淨？莫城南，誰給你的膽子？」
「殿、殿……」莫二叔面部扭曲地說不出話來。
「冥王殿下！」莫薇忍不住想為父求情。
女人猛地轉頭看向她，莫薇立刻就跪著向後方摔了出去，地面上留下兩道血痕。
莫邪見狀想衝過去，我眼疾手快地制止他，搖搖頭。這時候擅自動作只會惹禍上身，千萬不能衝動。
莫邪咬牙看了眼那邊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莫薇，慢慢握緊了拳。
「殿下……」莫二叔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難聽：「城、城南知錯。」
「是嗎？」女人的眼神冷酷而無情，「你們莫家人，永遠都是只知錯，卻不認錯。莫殤是，你也是。」
莫殤？
我疑惑地看莫邪，莫邪看了眼空無一物的櫃架，我點點頭，是莫家祖上的一個人。
「殿下……」莫二叔看著女人，眼裡居然有淚。
我驚呆了。
女人甩開他，忽地身形又閃到了櫃架之上，看來她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問：「唐簡呢？」
我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對！唐簡呢！你們把他怎麼了！」剛才聽到的痛吼一定是唐簡的聲音我不會聽錯，可是唐簡呢？不是要他們把他一起帶來的嗎？難道唐簡已經……
「唐簡呢！唐簡呢！」我憤怒地質問著他們。
莫二叔重新跪好，說道：「他還在裡面。」
女人淡淡道：「方才，本王讓你把他帶過來。」
「城南不知冥王殿下蒞臨……」莫二叔話說了一半，女人不耐地垂下眼帘，莫二叔連忙道：「殿下，我這就去把他帶過來。」
他起身，大約是跪的時間有些久了剛一站起來踉踉蹌蹌，可他一點都沒停留就走進了裡面，很快就把唐簡帶了出來。
一看見唐簡，我的眼淚就止不住了。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那麼狼狽不堪。
他是個魂魄不全的鬼，我知道。可他也曾經是個貴族少爺，自小養成的習慣即便是做了鬼也不會改變，比如總是一絲不亂的髮型，比如墨黑整潔的西裝，再比如飯前洗手飯後漱口。有時候他打壓我，我就會用這些暗地裡諷刺他，說他變成鬼了還那麼講究，是白講究。
但那樣的他我是喜歡的。
我喜歡做事井井有條的他，喜歡穿著一身正裝的他，喜歡愛乾淨講衛生的他。
可我不喜歡現在的他。
他的頭髮亂了，比以往更蒼白的臉上有幾道已經凝固的傷痕，西裝也不知道被什麼撕破了，連著裡面打底的白襯衫裂出一道道的口子，有粘稠的綠色液體滲出來，那是他的血。
我走過去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擦去眼淚叫他：「唐簡。」
唐簡只是虛弱地看著我，身形都有些搖晃。
我扶住他，吸了吸鼻子又叫，「唐簡。」
唐簡還是不說話，我忍不住壓著聲音哭，一手扶著他一手去扯他的衣服看他身上的傷，前胸、腹部、後背，就連掌心都有好幾道傷口，我摸了摸那又粗又長的黑色結痂，根本收不住自己的眼淚。
「唐簡你能不能說句話？」我實在受不了了，低頭靠著他的胸口，我哭著求他：「你說句話好不好？」
第一次，我有這種感覺。
我要失去他了。
真的要失去他了。
恐懼和絕望侵入我的腦海讓我無所適從，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只有抓著唐簡胡亂地說一些胡話。
「唐簡，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好不好？以後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絕對不反抗了好不好？黑撒還在等我們回去，你給我買的房子我們還沒有搬進去住，我還沒有給你找全魂魄讓你重新成人，你說好讓我繼續上學出國留學，你答應了的事情還沒做到你怎麼能不說話！還有秦修和鬼厲，他們又來找我怎麼辦？靈煞，靈煞的圍棋還留在我這裡說等以後閑了來找你一決高低。你這樣怎麼贏他？唐簡，你說話，你說話啊！」
因為哭的太激烈，我的聲音都變了，可唐簡還是不給我任何回應。
直到他的手指在我手心輕輕動了動，我感覺到了，瞬間止住哭聲，抬頭看他，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我墊著腳伸手抱緊了他，哽咽道：「唐簡！」
「嗯……」極其微弱的應聲在我耳邊，不真實，彷彿一個假象，但我知道，這是唐簡在回答我。
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我不會失去他了。
我牢牢抱著他的肩膀，忍不住又哭又笑，心裡終於踏實了些。
「林瀟瀟同志。」莫邪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回頭看他，發現他的眼眶也紅紅的，他尷尬地對我說：「我先帶他去我的房間休息，順便給他看看身上的傷。你也一起吧。」
我點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扶著唐簡正要走又猛地停下，看向那個冷艷的女人。
莫邪說：「是冥王殿下讓我這麼做的。」
「哦。」我應了聲，咬咬嘴唇，還是什麼都沒說。
莫邪的房間有些遠，我怕唐簡撐不住就想背他過去，莫邪卻說：「相信我林瀟瀟同志，如果他現在還有力氣說話的話，他說什麼都不會讓你背他的。而且他受了傷，魂魄會比以往重很多。還是放著我來吧。」
他說完就把唐簡背了起來，我依然拉著唐簡的手走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