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惡鬼對厲鬼
「你一個連魂體都無法顯現的鬼，想跟我斗？」
男鬼伸手摸了把自己流盡液體變成一個黑洞的右眼，喉間發出駭人的咯咯咯的笑聲，慢慢地，我看見他如死灰般的臉一點一點出現黑色的細紋，就像蜘蛛網將他裹住了一樣，而隨著他笑聲的放大那些細紋越來越多，脖子上，手臂上，腳踝上，最終布滿了他的全身。
「傷我右眼，我要你魂飛魄散！」
他張開雙手，仰頭髮出震耳欲聾的鬼吼，我被他現在噁心的模樣嚇到，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只感覺他的吼聲大力撕扯著我，讓我無法承受。
「閃開。」伴隨著一聲低喝，我突然被推了下滾倒在一邊，鬼先生磁性沉穩的嗓音從我耳畔掠過：「靠牆站，別亂動！」
可他是一隻鬼，還是一隻我看不見的鬼，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聽他的。
「你想死嗎？」正在我猶豫的時候，鬼先生惡狠狠地又開了口，我當然不想死，打了個激靈立刻貼上了牆。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兩鬼相鬥必有一亡。
我看不見鬼先生，所以也看不明白他是怎麼出手對付的男鬼，我只看到那個凶神惡煞的男鬼在最初的得意之後連連幾次被拍蒼蠅一樣拍到了牆上，他的表情也逐漸變得焦躁不安，他還難以置信地不斷喊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你以為會哪樣？」鬼先生帶著笑的聲音又出現了，雖然不知道他此時是什麼表情，但是聽起來他似乎遊刃有餘。
我膽顫心驚地看過去，見男鬼仰著下巴漂浮在空中，像是被鬼先生掐住了脖子，他囂張的氣焰已經被打的所剩無幾整個鬼看起來蔫蔫的，連之前綠的發光的眼睛也變回了黑灰色。
男鬼費力地想要抬起手，卻怎麼都抬不起來，那尖利的指甲讓我一陣惡寒：「你……你……」他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沒有必要再說話了。」鬼先生無情地開口：「因為從始至終你只說對了一句話，我的確要你，魂飛魄散。」
驚恐的表情在男鬼臉上出現，接著，我看到他整個鬼從頭頂開始，在他無比凄厲的尖叫中「嘩」地被撕成了兩半，那一瞬間我的心跳和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只有視覺和聽覺還在繼續，我麻木地看著男鬼被一分為二，最後像玻璃一樣在空中裂成了碎片，隨即化成粉末，逐漸消失。
整個過程持續了不過幾秒，快到眼睛眨一眨就可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什麼東西。
可我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了，我不會看錯，那隻鬼的確就這樣沒了，沒留下一點痕迹，灰飛煙滅，真的是灰飛煙滅。
我背貼著牆，望著看不到任何身影的前方，我知道鬼先生就在某個位置看著我，他的目光似乎冰冷又無情，我劇烈地顫抖起來雙腿發軟到幾乎站立不穩，是恐懼，是比見鬼和死亡還要令我恐懼。
如果說男鬼給我的感覺是窮凶極惡的惡鬼，那麼鬼先生此時就是心狠手辣的厲鬼。
「你在怕什麼？怕我也這樣，撕了你？」
彷彿有壓迫的氣息一點點逼近，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腳下卻是退無可退，鬼先生斥道：「說話！」
我張了張嘴，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我想我還是應該直接下跪求饒？
「你是唐唐唐唐、唐夫人的兒子嗎？」天知道我到底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是。」鬼先生淡淡地說著，一個沙發平地移過來，他似乎坐了上去，沙發墊有凹陷。
「我叫唐簡。」頓了頓，鬼先生……唐簡又說：「我知道你叫林瀟瀟，是給我配冥婚的妻子。」
這下我的腿徹底軟了，膝蓋朝下撲通就跪下了，「可、可我不想……」
唐簡打斷我的話：「你不想什麼？」
他的語氣很隨意，但我相信，只要我一旦說出「不想嫁給你」這五個字，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掐住我的脖子，比弄死那隻鬼還要簡單的弄死我。
「我不想死。」我換了個說法，卻也是我真的不能再真的實話。
「誰說要你死了？」唐簡問的真誠懇，好像幾次三番威脅我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壯著膽子反駁他：「那為什麼要把我裝進棺材里？」再說了唐夫人都說的那麼直白了，不是想我死是想我什麼？
唐簡似乎被我氣笑了：「用你養魚的大腦再好好想一想，是我把你裝進棺材里的？」
養魚的大腦？
聽見這句話我愣了三秒，隨後反應過來，你腦子裡裝的才全是水！
「林瀟瀟。」
唐簡突然叫我的名字，我一驚，還以為他知道我在罵他，卻聽他說：「知道你為什麼看不見我嗎？」
我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因為你怕嚇到我？」
「……我……怕嚇到你？」不知是不是錯覺，唐簡的語調有些難以琢磨，我頓時萎了：「不，我說錯了，是因為我有眼無珠！」
大概是對我及時修改的答案還算滿意，唐簡併沒有跟我計較，「你之所以看不到我，是因為我其實沒有死。」
我：「……」
麻煩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先讓沙發從空中回歸大地好嗎！
真是毫無說服力！
「或者說，是因為我還沒有死透。」
我不明白：「……沒有死透……是什麼意思？」
那看起來奢華昂貴的單人沙發還在半空中飄蕩，唐簡說：「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了三魂七魄便脫離肉體變成鬼魂，可以讓人看得見，也可以讓人看不見，就像剛才那個。」
好像懂了些什麼，我怯聲問道：「那你……」
「現在我只是一魂三魄，還有兩魄在我的身體里。」
「那還有兩魂兩魄在哪裡？」我下意識地問，四周卻沒了聲音。
如果不是沙發還飄在半空中，我幾乎要以為唐簡離開了，而他在卻不回答，我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說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可我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啊。
就在我思索著要不要先道個歉什麼的，畢竟光看著個沙發在那兒飄來飄去的也很恐怖，唐簡卻又出聲了：「不知道。這就是我需要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