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越國千壟沙(3)
第318章 越國千壟沙(3)
那個時候的赫連池怎麼會不懷疑?但他太過自負,更何況他一直堅信慕容傾漣是北宮雉離派去的人,換而言之,在他下意識加上慕容傾漣的誤導,那十六萬的人馬他根深蒂固的認為是南溟國給他的援兵,而他更堅信的是,他手中有著南溟國的把柄和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楚博遠不會真的舍掉他。
他垂頭看她,好似真的在極認真的聽著他說著,但如今赫連池已被擒,她再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也許從北宮煜從宮中出來的一刻就已經算好了接下來的每一步,夏筱筱不確定自己在這些局中充當個什麼角色,還有赫連池對她說過的那些看似不著邊際卻又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話語,北宮煜回去之後,是不是也會從他口中再挖出些什麼來?
這樣的思慮也不過一閃而過,她又淡淡補了句,「突然覺得,你們這些人的壞場子太多了,這步棋,很險。」
是很險,如果慕容傾漣真的反過來對付他,他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北宮雉離沒有失手,北宮煜就真的可能會死在北宮雉離手中,再比如,北宮長亭沒有及時趕過來,可能他們都沒辦法從越國全身而退,北宮雉離不會放了他。
但又正好,這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從來不做冒險的事。
每一步都是算計,每一步都精心策劃,每一步都在揣測人心,所以,是不是包括她在內,從一開始的那些事就從來沒能瞞過北宮煜?而他一直只是已一種假裝不知道的情況下與她玩著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他磕下眼帘,淡淡的道,「險中求勝。」
遠方那抹殘輝漸漸快要挨到地平線上,風漸大,金色的細沙被揚起,能清楚的看見風的走向。
關於這些不論是在朝廷中用到的手段還是在戰事中用到的謀算,她不問他也不會說,她問了,本來也不打算說太多,只是他看得出來,夏筱筱確實因為他詐死一事心存疑慮。
「有這麼好看?」
他隨著夏筱筱的視線看去,千壟沙,與其說是一幅畫,不如更符合詩境,平沙漠上千嶂里,落日歸雁壟間行。
「嗯,」夏筱筱淡淡的應了聲,看著遠方落日移不開眼,「可惜沒紙沒筆。」
其實即便是有紙筆她也肯定畫不下來,只是突然想惋惜一句。
北宮煜的手微微捏著夏筱筱的小手,是愛拿畫筆的手,輕聲道,「畫下來做什麼,待天下一統之後,朕可以經常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看看。」
夏筱筱一怔,注意到了他的用詞,看看。
「北宮煜……你還是要帶我回宮中去?」
其實也不是多難猜的事,他一邊追了她這麼久,一邊困了她這麼久,難不成她還能真的以為他會就這樣放她去逍遙嗎?
她回過頭來,對上北宮煜的眼,他不過微垂著眸,先前的柔情在聽到她這句話的時候眉就緊緊皺了起來,「小夏兒。」
她的語氣幾乎沒什麼願意或者不願意,但他清楚,她肯定是不願意跟他回去的。
夏筱筱沒再說話了,手從他掌心中抽出來,就著原地坐下,淡淡的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再看會兒日落。」
夏筱筱覺得,她真該好好想想。
他們在這裡搭的帳篷並不遠,因他們幾乎是繞了小半個越國來到千壟沙,赫連池人還在他手中,不可能冒險跟過來,所以北宮煜將所有兵馬讓陸無痕和葉季二位將軍領軍收押著赫連池包括越國幾名重臣先行回到岳華,此時身邊也就帶了無席連營幾人,還有就是從越國出來便一直跟著他們行過來的--北宮長亭。
北宮長亭已經從帳篷中出來好一會兒了,看著遠方落日餘暉,大雁西下,地界之上千萬沙壟被紅日渡上一層金色。
赫連池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囚,第二日緊接著越國百姓動亂,越國幾百年大業一夜顛覆,北宮煜當夜直接領人突破越城,北宮雉離的人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兩軍直接有過短暫交手,她以楚木若為人質逼其退兵,第二日雙方便雙雙撤出了越國,事已成定局,北宮雉離只得帶著楚木若撤回了南溟,而他們……越國如今雖元氣大損,但並不安全,北宮煜這個時候本該是立刻整軍回到岳華,親自安排一切事宜,但他只是派人將赫連池押送回岳華,連帶著所有兵馬一起遣了回去,而他自己則陪著夏筱筱來了這裡。
北宮長亭先時不解北宮煜為何要幾乎繞了小半個越國來到千壟沙,然而當此時看見眼前景色的一瞬間,她好像懂了那麼點。
當最後一絲殘陽打在地上與黯淡黃色的沙漠融為一體,金光璀璨,吞天沃日,漸漸染紅了天際,沙壟之上的雲霞也被染上一層緋紅,說是出來,其實她也沒走多遠,但足以看見不遠處的兩人。
兩人的身形在沙壟之上,被殘陽剪出的輪廓映入視線,女子就那麼安靜的坐在沙丘上,望著遠方漸漸沉下去的落日,一身玄衣的男子則靜靜的在其身後看著女子的側顏出神,然後清風拂起,帶起些許金色細沙,在空中形成了一成似見非見的薄紗,她看不見北宮煜眼中的神情,但莫名覺的該是溫柔柔和,甚至是寵溺的。
北宮煜從小到大就寵她,容忍她任性,容忍她驕縱,也一向有求必應,這就是他對她的寵,但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見過北宮煜會用這個模樣,安安靜靜的望一個人。
不,也許是有的,也許她早些年便察覺到了,從夏筱筱入宮的一刻開始,他看夏筱筱的眼神向來是不同的,只是那時她尚為年少太過不屑,將曾經察覺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不同都埋葬在了心底,不去細想,刻意忽略。
胸口是一陣細細密密的疼,但又突然覺得,少了點當初的什麼,以致那疼痛不過一瞬便消失了去,其餘再沒多大感受,她甚至沒覺得有難過,最多不過是惋惜,曾經青蔥歲月留下的那麼些愛慕,也許在北宮煜的眼裡終只是一個妹妹對兄長的依賴愛戀,如今不管再是如何,時光終是再也回不去,她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跟在他身後一聲聲的叫他煜哥哥,甚至沒大沒小的直呼他北宮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