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嵐海臨城
鬼淵海域,黑澤島。
渾濁灰暗的天空,幽黑如潭的海水,濃厚的霧靄瀰漫在天地間,宛若這是一片灰色的世界,陰森而寒冷。
一座寸草不生,枯木紮根的島嶼,霧靄籠罩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凱瑟爾從陰暗中爬起來,鮮血從他的頭額留下,浸染了整個右臉,渾渾噩噩地望著四周的一切。
腳下踩著被鮮血浸透的土地,片地的屍體橫橫豎豎地擺放著,黑血、內臟殘肢在銀亮的盔甲內脫出,灰色的畫面詭異而驚悚,讓人窒息的血腥與腐臭充斥著這一片島嶼。 島嶼上,陰森與死寂瀰漫著,以及微弱的聲音……
「這……這裡是……黑淵海域黑澤島,我們遭受淵獸襲擊……第二分支巡邏傭兵團全……全部陣亡,大量淵獸出現出現黑澤島,請求其它小隊迅速撤離,將信息帶回海皇城。其它小隊收到信息請立即執行……立即執行!」
凱瑟爾慘白無力地說著,手心處是一道忽亮忽暗的紋印,綻放著淡藍光澤,如同在傳遞著信息。
只是在層層濃厚陰靄下,紋印愈發黯淡,那一絲微弱信息彷彿永遠也傳不出島嶼……
見得紋印的黯淡,凱瑟爾如同失去最後的希望,艱難地抬起頭,眼眸緊緊注視前方。
「佩恩斯團長……」
遠處一名全身披加鎧甲的男子被一道數米之高的黑影抓在手中,鮮血覆蓋了男子的整個頭顱,微弱的氣息在口中呼出,如一根弦隨時會斷去。
巨大的黑影眼眸迸射出兩道紅光,看了一眼手中的男子,怪異地沉吼了一聲,吐出人言:「太弱。」
一旁的紅石上,一隻全體腥紅似刺蝟卻比之不知龐大多少倍的物種,口中咀嚼著一條血肉模糊的殘肢,口中也吐著含糊不清的人言。 「也不好吃……」 詭異而陰森地足以讓人顫抖的一幕映入眼帘,凱瑟爾瞳孔收縮,強烈的恐懼自內心蔓延全身,在屍骨陰寒的環境下,寒冷的麻木卻令他沒有出現該有的顫抖。
呼呼……
陣陣陰風掛過,但沒有驅散濃厚幽暗的霧靄,一具皮膚皺巴如乾屍般的軀體在陰風緩慢走動,全身的骨頭突顯如只被一層人皮覆蓋。
在行至巨大黑影旁時,古屍兩隻凹陷的眼眶看向佩恩斯,隨後伸出如藤干般的手臂,抓在了後者肩上。
巨大黑影如受到什麼刺激般,在那枯手抓住凱瑟爾時,突然放開手掌。
手掌放開的剎那,原本一動不動的凱瑟爾也突然面部扭曲,彷彿在承受著極大痛苦,微弱的痛吟在口中沙啞傳出。
宛若被吸取了水分般,凱瑟爾的身軀開始乾枯,很快雙眼凸出,全身的血肉若被抽取,只剩一身皮包骨頭,徹底失去了生息,死前面孔顯露出來的痛苦,讓人不寒而慄。
這是一股荒蕪無比的吞噬之力!
將凱瑟爾吸干后,古屍那若黑洞般的眼眶深處,出現一抹跳動的藍焰,生動跳動,卻散發極為可怕的死亡氣息
一聲古怪的聲音從古屍喉嚨傳出,彷彿在表現此時的他極為享用。
巨大黑影兩道紅光如實質噴射而出,若能讓人瞬間寂滅消散,射在了古屍身上:「腓特斯,你這傢伙!」
呼呼。
濃霧中,再度出現一道身影,這是一位身軀修長的男子,一襲如瀑布般的銀髮在風中飄逸,溫和的笑容在俊美如女人般臉龐上露出。
而此時,俊逸男子的出現,與周圍散發腐朽而森寒的環境,顯得極度的不融合。
但在見得俊美男子后,凱瑟爾瞳孔徹底收縮,全身也麻木的陰風中,開始漸漸劇烈的顫抖起來。
因為男子的全身膚色呈現為一種詭異的暗紫色……
「異……異族!」
凱瑟爾死死望著一步步輕盈邁步走來的銀髮男子,強忍著劇痛與麻木,艱難爬起身來,一步步後退的同時,也急忙將腰間的匕首抽出。
「桀桀,還有個新鮮的……」如刺蝟般的物種舔了舔舌頭,眸中透露貪婪,如看到一頓剩餘的獵物晚餐。
「獸族和異族,怎麼會……」
恐懼的同時,凱瑟爾眸中充斥難以置信,最後甚至開始如精神分裂般自言自語:「為什麼異族會出現在這裡,你們……是有著什麼目的?!」
「噓。」
在顫抖地喃喃自語間,銀髮男子作出一個禁聲的手勢,嘴上那溫和的笑容也逐漸變化成邪魅。
遷細的手指在空中緩緩屈下,彷彿實在牽引一股力量……
凱瑟爾面色慘白,小腹處傳來一道道咕嚕聲,忽地感覺一道神秘力量憑空伸延而來……
最終,在眼前的景象愈發黑暗之際,砰地一聲,血霧如煙花般綻放,凱瑟爾整個身體直接炸裂開來。
望著血雨傾撒在暗紅的土壤上,銀髮男子眸中透露出一種舒適的快感,使的那白皙臉上的笑容,呈現一種異樣的美。
「你們佔據我們東西太久,現在也該拿回來了。」
「那麼這一次的戰端,就從嵐海臨城開始吧……」
隨著清淡的聲音的落下,陣陣陰風在灰暗的天空下,更為凄厲地劃過,如同陰森中的厲鬼。
後方,被陰靄籠罩的無窮無盡海域上,密密麻麻的黑影在緩慢行駛,如同行屍走肉般,形成一片詭異而恐怖景象。
………………
嵐海臨城,西鎮。
湛藍而遼闊的天空,朵朵如棉花的白雲鑲嵌在其上,涼風席捲,吹佛在古典的建築上。
巍高的城牆下,幾個壯漢赤裸上身,汗巾搭肩,坐在剛砍伐回來的木柴紮上,正常家話地閑聊。
「異域的魔海魚我真見過!那體型好幾百米大呢,當時那傢伙只是一個翻騰,就把我們海舟給掀了。」
一位壯漢扯著洪亮嗓音,聲情並茂地講述著當時情景,甚至神色還有那事後留下的餘悸。
其餘幾位壯漢聽后皆是哈哈大笑:「得了吧,要真你說那麼厲害,你這傢伙還能站在這?」
聞言,那位壯漢搖搖頭,略為嘆息道:「也就我好運一些,得幸逃了出來,其他一同出海的夥計全都被吞了。聽我說,那地方被下了詛咒,打死我也不會再碰那片海域。」
聞言,其餘壯漢嗤之以鼻。
其中一位眼角有條幾厘米疤痕的壯漢拿起手中的煙斗點著,瞥了他一眼:「當年那海舟失蹤,不過闖入了濃霧重的海域,迷失方向才失去了聯繫,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你能瞎掰成自己的輝煌事迹。」
剛吸了一口,疤痕壯漢的目光突然一抬,看到遠處的大石上正坐著一位女孩。
此刻大石上的女孩正專心致志地縫補著一件上衣,但這一幕落在壯漢眼中時,卻是蹙起了眉頭。
這是一個清秀的女孩,在十四五歲左右,粉紅而清秀的臉蛋,彎彎的黛眉,墨發披在肩上,在明媚陽光的照射下,如同一襲瀑布。這種童顏美,顯然在往後的成長路上,必然將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
「蘭丫頭,沒在家幫娘,出來亂跑什麼?一個女孩家的!」似乎明白女孩來這的原因,疤痕壯漢扯著嗓門,嚴肅道。
女孩嗪首微抬,看了一眼壯漢,撅了撅嘴,隨即又是低下頭,繼續縫補著衣服。
疤痕壯漢見得自己女兒的反應,面色有些掛不住,但最終卻只能低哼了一聲,顯得頗為無奈。
其他壯漢見得,卻是瞭然地笑了笑。
而那被揭穿話語的壯漢,輕咳一聲,依舊犟強,繼續剛才的話題:「甭管你們信不信,鬼淵海域絕對有詭異,不然不會每年都有海舟失竊!」
其餘壯漢撇撇嘴,擺了擺手,不願在停留這個話題。
一位壯漢站起身來,拍拍褲上塵土,道:「杯弓蛇影,只是濃霧較重,巡邏傭兵團可是每天在那片海域出沒,要真有……」
砰唥唥!
話未說完,忽然旁邊的木柜上傳來一陣瓷器的破碎聲,以及一聲沉悶的墮地聲。
幾位壯漢目光被吸引而去,只見那一處碎瓷瓦片撒了一地,大量白色的蒸氣如燒開的水般蒸騰而起。
一位男孩正爬起身坐在地上,身體通紅無比,白氣不斷噴發而出,此刻摸著腦袋,嘴角痛吸著涼氣。
「喲!諾小子今天做的什麼夢,反應這麼大?」
壯漢們見得這奇異的一幕,卻是習以為常,紛紛大笑起來,調侃道。
男孩一頭散亂墨發,一雙金瞳,宛若其內鑲嵌著琥珀,不過放在那哀然蒼白而無精打采般的臉龐上,卻若失去光澤,暗淡了幾分。
男孩爬起身來,看向那幾位壯漢,眨了眨眼,最後選擇沉默,顯然也是明白回答也只會遭到更多的調侃。
遠處的諾懿蘭見得,卻是立即跳下大石跑過來,將男孩身上的泥土拍去,如琉璃般的大眼睛看著男孩,一手在胸前比劃著。
男孩嗯了一聲,思索片刻前後,道:「和以前的夢差不多,不過這一次有些不同。」
「諾海德,你家這丫頭可是整日跟著這諾小子,看來很快你就有個過門女婿了啊!哈哈……」
周圍人見得此番情景,看向那疤痕壯漢,大笑道。
諾海德臉色頓時青白交替,沉著臉走至諾懿蘭身邊,悶雷般低沉的聲音從口中傳出。
「蘭丫頭,快回去!下次要是再跟這小子扯關係,我就關你禁閉,就別想再出門了。」
諾懿蘭蹙了蹙眉,也不去看諾海德的臉色,對著男孩比劃著手勢,小嘴發出啊啊地發出聲,隨即將手裡已經縫補好的上衣遞了過去。
男孩接過上衣,對著陽光甩了甩,一張懶散的臉色也終是露出一抹色彩,咧嘴笑道:「縫的真好,謝謝蘭丫。」
剛說完,也是留意到諾海德那愈發陰沉的臉色,男孩接著道:「你回去吧,你家裡還有活呢。」
諾懿蘭嗪首微點,將縫衣針放在囊包里,撐起一把小巧的油紙傘,便邁出蓮步。
但在纖足邁了幾步,諾懿蘭美眸眨動,又用玉手對著遠處的諾海德比劃了一下手勢,倩影方才消逝在陽光之下。
見得那手勢,諾海德惱羞成怒,跺了跺腳,道:「臭丫頭!你爹我不過剛放下擔子休息一下,還能去哪?」
「哈哈,看來你這女兒也知曉你個大醉鬼啊!」後方的一群壯漢見得諾海德的臉色,頓時哄堂大笑。
其中一位壯漢拍拍諾海德肩膀,道:「諾海德,看來你這女兒管不住啊,趁早嫁了吧。我家那猴也差不多成年了,門當戶對也挺湊合的。」
諾海德轉過頭看了一眼男孩,又掃向壯漢們,冷哼道:「那小子沒門,你們家的兔崽子也別想白日做夢,照我家蘭丫頭的天賦和臉蛋,沒個爵位都別想娶過去!」
聞言,一位壯漢譏笑地搖搖頭,道:「雖然蘭丫頭能在我們這些貧民區里覺醒聖魂的確稀罕,但如果不能徹底激發出來,皇室依舊不會在意,更別說爵位的騎士。」
「皇室啊……」
其餘壯漢聽得,不禁一陣嘆息,眸光皆是隱隱地暗淡了一分,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一方天際。
那裡有著被霧靄遮隱高聳如雲的高大建築,壯漢們眺望著,眸中帶著強烈的憧憬和羨情……
皇室的騎士,在貧民區的每個人看來,都是宛若神一般的存在,腳踏神禽,手持神兵利器,身著黃金戰甲,不僅能御風逆雨,更能遨遊於虛空,與他們相比,皆如螻蟻俯象。
因為,那就是真正的神,方才能做到的事!
「唉,不知我生平還能不能再看一會皇族血脈的大人們?」
一位壯漢嘆息道,話語中帶有血氣沸騰,也妄想過能和聖騎一同踏步虛空,俯瞰眾生,但卻又如是涉瀆了諸神般禁諱,因而只能在心裡幻想一番罷了。
其餘人皆暗自點頭,就連諾海德此時也沒了方才那般豪言大話,神情變得拘謹起來。
聖騎他見過一次,但從出生便紮根在這裡的他來說,也僅僅是見過一次。
那是一位極為壯碩的男子,赤裸上身,當時立身於一隻火紅的巨鳥上,熊熊的火焰渲染整片天空,如同一個大火球,在貧民區一閃而過。
而僅僅是幾刻間的場景,即便是十幾年後,諾海德也記憶猶新……
不過在壯漢們面色愈發精彩,語氣感嘆之時,一旁的男孩已經將上衣套在身上,隨即一聲不吭地從他們走過,打算離去。
諾海德瞥了一眼男孩,叫住了他:「哎!等一下,秦諾,再跟你說一次,你個臭小子下次再勾搭我女兒,即便當初我還欠你那死老爹一個人情,我也不客氣,明白沒有?」
聽得諾海德的話語,男孩目光有些暗淡,一絲特殊的情感從瞳孔閃過,隨即平淡道:「你欠他人情,是他的事……與我無關。」
「行了。你哪次不是說最後一次?」見得秦諾的面色變化,一位壯漢也是站起身來,將諾海德按坐下來。
「諾小子先別急著回去,反正也是回去一個人,過來跟我們大夥嘮嗑一下。」
秦諾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天色,又看向壯漢,道:「說什麼?」
壯漢從兜里掏出一根煙捲點著,輕吸一口,道:「你剛不是說這次做的夢不一樣么,怎麼?不是和以往那什麼鬼叫之類的夢?」
聽得問話,壯漢們皆是稍微豎起耳朵,秦諾有一種怪病,十一歲那年得過一場大病,足足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個月,而那之後便每約在一個月間便做一次怪夢。
通常人做夢沒什麼奇怪,但秦諾卻是不同,發夢時喉嚨會發出一種極其低沉且怪異的聲音,這跟夢遊的人自言自語相似,但沒有人能聽出那聲音的意思,且每次發夢後者的身體都會滾燙的如燒爐一般。
開始時,大家都會好奇過來查看一番,但也只是有距離地觀察,因為那恐怖的溫度以及怪異的神情著實嚇人。
因此,久而久之的,由於每次相同的發病癥狀,大家也見怪不怪了,並且弄出的動靜不大,最後任由秦諾一人半夜在屋裡鬧騰。
不過不知為何,這幾個月內秦諾的這種怪病癒發地頻繁,甚至有時直接在白天發困,做起怪夢。
因此也讓人不得不注意起來。
聽得問話,秦諾俊秀的臉頰凝了凝,伸出手掌看著掌心,似乎此次的夢與其有關。
「這次的夢裡,我看見……」
「巡邏傭兵團回來了!」
而就在秦諾講話之際,一道興奮的聲音從遠處響起,頓時之間,原本在街道上閑散的人們都似是被什麼吸引般,紛紛向著一個方向涌去。
聽得那興奮的話音,諾海德目光閃動明亮的光澤,掐滅手中的煙捲,站起身來,將捆柴放置一旁。
其餘壯漢也是這樣忙活起來,顯然也是要去湊看什麼熱鬧般。
「你的夢下次再說,現在咱們去看些有趣的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