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論禿驢、道士與窮書生的關係
第175章:論禿驢、道士與窮書生的關係
凌大莊主泡好了葯浴,自然還是由月流盈這個免費搬運工幫他扶到床榻休息。不過還好,比起之前沉甸甸的重量,起碼這次有了莊主大人的傾力配合,能少用些氣力。
藥力發作,一沾了床榻,凌齊燁就沉沉睡去。
月流盈細心地替他掖好被子,然後在屋裡閑晃蕩。
此番將錦瑟留在煜王府,行至半路才發現隨行的人中似乎沒有一個會梳婦人髮髻的。三個大男人自是不用說,她懶人一枚,髮髻這種麻煩事不想學業學不來。
反正,一頭馬尾也能走天下。
至於祁琳整日舞槍弄棒,三千煩惱絲向來是用一根絲帶綁成馬尾狀,簡單利落,發上沒有任何裝飾。
於是,她便也是如此扮相,頂著馬尾頭整日在莊主大人面前晃蕩,凌齊燁卻不能說些什麼。
私以為,這種髮型實在是優點多多,她又重新恢復到了姑娘級別,每天也無需背負一個包子頭過日子,沉重不知斤兩。
再者,對著鏡子左瞧瞧右瞧瞧,甚是一派洒脫恣意。哈哈,要是她再配上一把劍,就該成為傳說中的俠女了吧。
一柄銀劍、白衣飄飄,月流盈有很深很深的俠女情結。
許是小時候江湖小白文看得有些過多,腦子裡總是幻想有一天能闖蕩江湖,人家是一蕭一劍走天涯,她沒有蕭也沒有劍,不過懷裡藏匿已久的三兩銀子還是夠她買一頭驢子代步的。
只可惜,自從進了凌氏這個狼窩之後,自己的幻想就一點一點地破滅,啪嗒啪嗒碎成渣渣。
當什麼俠女,再過不久她就要成為家庭主婦了!
月流盈想起自己不久前稀里糊塗答應過莊主大人的事就滿臉憂傷。
正傷春悲秋,凄凄慘慘戚戚,悲痛不知歸路時,五臟廟突然有點鬧騰。也是,這會晌午都過了,自己大半天就只吃了早上的一碗粥。
清粥消化極快,本來忙著莊主大人的事也不覺得有什麼餓,但是事情一弄完閑了下來,她便覺得自己像是好幾天沒吃東西的難民,餓得慌。
抬眼一看,莊主大人睡得正熟,自己正好趁這會下樓去吃點東西墊墊胃。
打開房門,千暮千絕就在隔壁左側,右邊是祁琳的住所。
客棧的人來來往往,千暮本執意要守在門口直至自家少主醒來,卻被月流盈無情轟回房間。
凌大莊主低調出門,要是他們兩個拿著劍煞神一樣地守在門外,在這小小客棧中豈不是瞬間就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
再者,這個房間的隔音效果極差,他們就住在隔壁,有什麼風吹草動立馬就能得知,何必還去傻兮兮地充當門神。
她一出來,祁琳也跟著出來。
「小二。」下了樓選個位置,然後召喚服務生。
「兩位姑娘需要點些什麼?」
「你們這什麼東西最快?」她已經有氣無力了。
小二秉承「顧客是上帝」的原則,對每一位客人都客客氣氣,露出標準微笑:「我們店裡最快的便是饅頭和粥了,姑娘需要嗎?」
月流盈如喪考批:「又是粥啊!」
她現在需要的是補充能量,湯水佔半的清粥只適合晨時和晚間品位品位就好。
再喝粥,恐怕凌大莊主還未醒來,自己先餓暈過去了。
「姑娘不喜歡喝粥,那就只有麵條最快了。」小二又提議。
「什麼麵條?」許久不吃面,這麼一說她倒是很有食慾。
店小二依舊是標準微笑:「小店名為『陽春白雪面』。」
說到底,還不就是陽春麵。
罷了,餓的時候不挑食,月流盈小手一揮:「幫我來兩碗,盡量快點。」
「好咧。」
月流盈沖他一笑:「謝謝啊!」
店小二受寵若驚。
「小姐,少主他沒事吧。」
「現在暫時沒事了,等他醒了就會與平常無恙。」
「那祁琳就放心了。」
月流盈這才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站著做什麼,難道還不知道我的脾氣?趕緊坐下,站著怎麼吃飯?」
「是,祁琳知錯了。」
麵條的速度確實是很快,月流盈不過撐著下巴和祁琳閑聊幾句,那廂店小二就已經將做好的陽春麵呈上。
月流盈小腦袋一湊,臉拉得老長老長,果然是陽春白雪,白花花的麵條,上面灑些切碎的蔥花,蕩漾著一圈一圈的油泡泡。
居然連根青菜都沒有!
月流盈真想捶胸頓足!
不過,熱騰騰的面香味十足,月流盈閉著眼睛享受地聞了聞:「唔,想來應該很好吃。」
再不多說,低頭就開始吃起面來。
就當今日全天吃素。
「哎,這位客官,你沒錢也敢來吃霸王餐?當我們這客棧是慈善堂不成?」不遠處靠窗的桌子傳來響聲,方才客客氣氣的那位小二這會也頗有些惱怒。
「在下並不是不願付錢,只是出門匆忙,一時忘記帶了。」說話的是位有些年紀的先生,只是看那副穿著扮相,倒更像是個落魄的窮書生。
店小二像是遇多了這種情況,並未相信他的理由,把手中的白毛巾甩到肩膀上,叉著腰道:「這位客官,我們是開門做生意的,講的就是有所盈利,可是你這樣不僅讓我為難,也讓我們客棧受損。我要是信了你放你回家取錢,這萬一你一去不復還又怎麼辦?」
「可是我現在身上也沒錢,難不成你我就這麼耗著?」窮書生一點都沒有慌亂無措之感,悠哉悠哉地坐在那兒,等待小二給出判決。
老掌柜聞風而來:「阿坤,發生什麼事了?」
「掌柜的,這位客官吃了飯不給錢,硬說是自己出門時忘帶了,要我們放他回家取了過來。」店小二解釋。
老掌柜打量對方一眼,拱手彎了彎腰:「這位客官,實在抱歉,我們做這小本生意,最怕的就是客人吃了用了卻說自己未帶銀兩。倒不是小老兒我不近人情,只是客官你也應該知道,且不論你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我們若是今天答應放了你走,那明日就不知該有多少人效仿你,來這都不帶錢,只管吃用。如此反覆,小老兒的店可就不保了。」
窮書生思索一番,垂下眼帘:「在下身上確實身無分文,也沒有什麼值錢物品,唯一僅存的就是這個腰間酒壺。要不,我把酒壺當在這兒,稍後回來再拿錢贖回,這樣可好。」
月流盈恰巧把面吃完,用袖子隨意抹了抹,歪頭笑了笑:「不必了,我替這位先生把賬結了就好,省得你們還得在這糾纏不清。」
所有人的目光向她這桌投來。
尤其是那個窮書生,兩眼睛就跟夜晚海里的指路燈一樣,準確捕捉目標,然後……
定格住了!
窮書生微楞,不知在想些什麼,靠窗的位置高,即便他眼帘下垂,也能就這麼一直盯著她。
月流盈皺起眉頭,心想這位先生好生無禮。
所幸也只是定個幾秒鐘,窮書生回過神來,朝她欠身,面有難色:「這怎麼好意思,在下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然讓一個姑娘家付賬。」
月流盈權當他是錯愕居然是一個小姑娘家替他付錢,便也不再計較方才他一直盯著自己之事。
自己那身俠女氣派又使出來,豪爽道:「無礙無礙,江湖兒女,哪來那麼多規矩。今日小女子既然遇到,那就是一種緣分,不過是些許銀兩,先生又何必推脫。」
「如此,便多謝了。」對她又是一個欠身。
月流盈回他一笑,爾後側身吩咐祁琳把賬結了。
窮書生拂了拂衣袖離桌,打算出門,正好需路過她的桌子。
月流盈站起,面吃完了,肚子雖沒有撐破,但至少有七分飽意。恩,也該上去看看莊主大人怎麼樣了。
不知醒了沒有。
突然,不知為何腳下一崴,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月流盈正想甩開,卻發現那人在摸她脈門。
似乎……在把脈。
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她抽不出手去。
不過是須臾時間,那人便放開她的手,好像就真的只是看她崴腳,輕輕一扶罷了。
月流盈看著他,隱隱有種莫名的熟悉,無意識地喚了聲:「多謝先生。」
窮書生背對著她,一身白衣迎著光倒有點仙風道骨的感覺。落魄書生的形象一下高大了許多,好像處在天邊,讓人望塵莫及。
可是接下去聽到的一句話,卻讓月流盈瞬間有種噴血三千尺的衝動。
窮書生說:「姑娘,既然已經放下的東西就切莫再去拾起。」
說完,頗有安慰,爾後飄飄然而去,不留下一片雲彩。
剩月流盈一個在原地差點跳腳。
丫的,什麼拿起放下,這不該是那種整天念「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的禿驢偽和尚該說的哲理話嗎?
再不濟,好歹也應該是身著灰溜溜道士袍,手自拿著白花花太監拂塵的老道士所說。
什麼時候,這換成是白色儒衫的窮酸書生的台詞了!
這三者之間,怎麼開始做干一種事業了嗎?
太嚇人。
月流盈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觀都有些顛覆了。
還有,什麼叫「既然已經放下的東西就切莫再去拾起。」
月流盈望了望乾淨地能照出影子的地面,她哪有什麼放下的東西,又從哪裡去把它拾起?
真是莫名其妙,其妙莫名。
月流盈蹙起眉頭,這年頭奇人不多,倒讓自己遇見了好些個。
祁琳付賬回來,看她出神,手在眼前來回晃了晃都沒反應,只好稍加大分貝喊了句:「小姐,我們該回房了。」
「啊?哦,回房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