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移花接木
第142章:移花接木
月流盈醒來時已是日落西山,脖子上的於痕早已消除,但屁股還是有點發疼。
入眼是熟悉的杏色錦制帳幔,看外邊朝霞滿天,怪哉,她這會怎麼躺在華音小築里?
輕捶小腦袋,這才想起自己在昨晚聆聽教誨的過程中好像直接睡了過去。迷糊中,感覺到有人長長一聲嘆息,然後自己就被抱起,放在了床上,輕輕蓋上了夏天常用的薄衾。
隱約中還記得有人在自己的鼻尖捏了捏,力道倒是不輕,可惜自己太困,終是沒醒過來。
心想,莊主大人估計該是氣瘋了吧。
哈哈,月流盈捂著臉輕笑。
錦瑟是聽了動靜進來的,自家小姐一醒來就抽風的現象她已是見怪不怪,放下裝滿溫水的銅盆子,走過來替她整理被搙。
邊疊好錦衾邊問道:「小姐,什麼事這麼好笑,做了什麼美夢不成?」
月流盈搖頭晃腦:「就不告訴你。」
錦瑟也不刨根問底,看著她拂一把清水撲至臉上,然後用帕子擦凈,發出滿足而又輕鬆的一聲嘆息。
「小姐,聽說林公子昨晚被少主罰了。」她不明白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小姐昨日好像去了一個極為危險的地方,讓她擔心受怕了好一陣。
月流盈放下帕子掛好:「罰了些什麼?」
「好像是劈了一個早上的柴火,派了千暮侍衛在一旁監督,說是不準林公子動用武力解決。」
嘖嘖,讓一個素來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去柴房揮著斧頭劈柴,確實夠慘的。
「還有呢。」錦瑟為她梳好一頭散亂的黑髮。
「還有?」月流盈瞪大美眸。
「上午剛劈完柴林公子又被叫去賬房理了一個下午的陳年舊賬,還不讓算錯一項,否則就加倍罰。」
月流盈咋舌:「現在,算完了嗎?」
「離算完還早,據我估計啊,起碼也得要到晚上才行。」
「不成,說好了出了事我擔全責,結果我倒是睡了一天,似乎太沒江湖道義了,我還是去幫幫他。」
「小姐,你還想幫人?先顧好自己吧。」錦瑟好心給她提議。
「我?」月流盈頓時有種涼意從四肢襲向大腦的錯覺,「我昨晚受過罰了。」
錦瑟從旁側的書架上翻箱倒櫃找出沉積已久的一本書,拍去上邊的塵土,然後正式宣布:「少主說了,小姐要在明晚前把這本《凌氏家法》全部抄完,否則……」
月流盈一個頭兩個大,忙問:「否則什麼?」
「少主沒說,我以為小姐你應該懂的。」
懂,她當然懂,莊主大人呲牙必報嫉惡如仇整人黑人一套一套,她怎麼會不懂「否則……」背後隱藏的種種「殺機」?
崩潰地撲回被窩打了幾個滾,捂著耳朵直囔囔:「啊啊啊啊,暴君!暴君!暴……」
錦瑟三兩步跑過來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姐,這是以下犯上。」
月流盈順勢扯過那本許久未見天日的《凌氏家法》,哀怨地翻了翻,丫的,還真有這本書。
她天真地以為陳伯每每搬出凌氏家法第幾頁第幾條純屬是在框她。
「這麼厚,我哪裡抄得完?」
錦瑟聳肩,表示愛莫能助:「小姐,你還是快抄吧,少主一會可是要檢查進度的。」
月流盈認命,拿起狼毫筆就開始謄抄。
「不對啊,我正事還沒說呢。」丟下筆,撒著腳丫就往外衝去。
宣紙上一個字沒寫,還沾了滿紙的墨,錦瑟在後面「哎哎」直喊,可惜早就不見人影。
月流盈只顧著往前,待看見地上的那雙青緞朝靴想停下來,卻因一時收勢不及而撞了上去。
莊主大人責備的聲音傳來:「怎麼跌跌撞撞的。」
走個路都這麼毛躁。
「書抄了沒有?」
「抄了抄了。」月流盈委屈地摸摸自己被撞疼的鼻子,「啊,不對不對,還沒抄。」
「那你跑出來做什麼?」
月流盈嗔道:「自然是和你說昨晚的正事,被你訓一下差點都給忘了。」
凌齊燁頓了頓,語重心長地拉起她的手:「這次我暫且饒過你,再有下次,懲罰加倍。」
某女人一哆嗦,推著他走出華音小築。
托月流盈的福,林瑾瑜被提前放出來參與正事商議。走出賬房月流盈幾乎可以看見他一鼻子的灰,估計是被那些個陳年賬本給熏的。
哎,可憐。
月流盈也只能送他這麼兩字。
「昨晚我聽周翰說,他月末就會行事。」言歸正傳。
「月末啊!」林瑾瑜一番輕嘆,「現在距離月末只剩下幾十天的時間了,所幸我們一向都有準備,應該不會太過於倉促。」
「皇上那邊怎麼說?」
「這段時間實在太危險,宮裡走動的人超乎尋常地多,聯繫自然而然就少了。」
「想辦法派個影子進去,把皇上從暗道里接出來。」
暗道,果然是古人防打防盜防竊國的必備籌碼。
林瑾瑜深思:「我會見機行事的,只要有機會就立刻行動。朝堂上有你家老頭子和宋國公兩個人在撐著,周翰好歹會忌憚一些。」
「速度要快,月末這個時間已經超過了我們的預想,皇上的安危不容有任何閃失。」
月流盈微僵:「現在兵權的分配是什麼狀況?」
「京城十之五六的兵力都掌握在他的手裡,剩下的有一半在皇上手中,有一半在宋國公手中。」
「他一個太傅,居然有這麼多的兵力?」
太傅不該是文官嗎?
凌大莊主咬住嘴唇,道:「先皇在位時,有一個戰功赫赫的將軍叫羅濤,對聖上忠心耿耿,可惜受到了老狐狸的迫害,導致羅將軍死於非命,全家老小發配邊疆。」
月流盈心一沉,都道自古忠良難為,將軍這種職業更是吃力不討好的高危職業。
沒本事領軍打戰的元帥十有八九戰死沙場,有本事立戰功的又容易引來上位者的種種懷疑。
而像莊主大人所說的這位羅將軍,則是屬於第三種,累計了無數戰功,贏得了皇帝的信任,卻憑白遭了小人妒忌,無辜地去拜見了閻王爺爺。
凌齊燁又接下去說:「羅將軍死後,老狐狸就用盡一切辦法把他手中的兵權奪了過來。自此周氏一族慢慢壯大,成為朝廷最大的蛀蟲。」
最後一句最為沉痛:「先皇連死都未曾瞑目!」
氣氛有些凝重,月流盈低下頭來看地板。
「所以,我們現在是處於弱勢?」她問。
「也不盡然。」
月流盈看向林瑾瑜:「怎麼說?」
「幾年前,齊燁已經派暗衛慢慢接手邊關的軍隊,那些將領多是羅將軍的心腹,絕對信得過。目前有一部分精銳士兵已經向槿城靠近,只是進城的難度頗大,若是再給多一點的時間,我們的底氣就有了。」
說到底,還是時間的問題。
月流盈突然記起那些被挖了牆角的御林軍,掰著手指:「京城裡的御林軍算在那十之五六的範圍內嗎?」
「算,不過御林軍的實力可以一敵十。」
月流盈翻白眼,莊主大人的心理還真是強大,每天信心百倍的神情讓她幾乎以為周翰的氣數已經到了盡頭。
結果現在才悲慘地發現,想象總是美好的。
「對了,他還給了我這個,我想這應該就是栗星草的解藥了。」月流盈遞出一個瓶子。
凌齊燁拿過來聞了聞,味道和凌塵配出來的解藥完全一樣。
「他是怎麼和你說的?」
月流盈嗤笑:「說是強身健體的葯,讓我一定記得服下。」
「流盈,你真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林瑾瑜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扭頭看莊主大人意味深長的笑,月流盈不自覺地有種完全暴露在陽光下的感覺,好像凌大莊主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都不知道。
她說不記事了,他信。
她說從未見過周翰,他也信。
她問:難道你不擔心我有一天想起了一切會突然叛變嗎?
他卻說,「記憶沒了是可以重回,但倘若是心換了呢?」
月流盈怔怔入神,直到林瑾瑜第二次喚她,她才反應過來。
「當然是真的,還有謊話不成。」原身的事她哪裡知道。
林瑾瑜感慨:「嘖嘖,造化真是弄人。」
月流盈嚇唬他:「你小心可別得罪我,不然我哪天想起了前塵往事,暗中在你食物里下毒你可就完了,不明不白就這麼交代了小命。」
林瑾瑜笑,完全不放在心上。
莊主大人轉身取出一張地圖,兩人立即嚴肅起來,再不敢嬉皮笑臉。
「進京的路除了官道就只有北部的北蜀山、南方的裕合城和東邊的毓江支流畔,水路太過明顯,大範圍的人馬渡江只怕還沒踏上岸就會被攔截下來。因此軍隊就得分兩撥滲入到京都內部,一部分需從北蜀山穿行,一部分就要繞道裕合城。只是北蜀山地勢複雜而且過高,翻山越嶺必會損耗許多兵力,而南方的裕合城的城主是周翰的爪牙,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混入軍隊,不是一件易事。」
「有沒有可能把那個裕合城的城主換成我們的人?」
剛剛不是在聽他們說「影子」,想來就是擅長易容之術的高手,凌氏向來人才濟濟,不知道暗衛里有沒有可用的影子。
林瑾瑜的眼裡閃光:「這倒是個好主意。」
「只是他三天兩頭就會在周府出現,和周翰的來往甚是密切,我們即便能夠找得到機會將他換下,恐怕也挨不過三天就會被發現。」莊主大人倒覺得不可行。
原是這樣,還真是難辦得很。
月流盈摸著下巴苦思冥想,雙眼聚焦到一個地方,整個人獃獃地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打一個響指,勾起唇角問道:「他有沒有什麼軟肋?不一定是人,只要是他死都無法接受的事就行。」
是人都會有在意的東西,即使他再怎麼衣冠禽獸凶神惡煞助紂為虐惡貫滿盈遺臭萬年。
莊主大人想不出,倒是林瑾瑜這個整日遊走於各大八卦生源地的浪蕩公子曉得一二。
沖月流盈笑得花枝招展:「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