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第128章: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天還未亮,月流盈尋了個隱蔽的假山便靜靜地坐了下來。
曲起小腿,雙手抱著,下巴擱在膝蓋上,望著灰濛濛的天,往日的慧眸失去了它靈動的氣息,只餘下一絲茫然和三分的怒氣。
凌大莊主居然是煜王府的世子!那個傳說中的失蹤幾十年的煜世子!
他竟騙了她這麼久。
那麼,這麼一來,之前的所有疑惑就都能解釋了。
怪不得凌氏四周有那麼多忠心不二、武藝高超的暗衛;怪不得莊主大人僅僅用了六年的時間就能與位高權重的周翰對比且一躍坐上槿國首富的位子;怪不得朝廷能讓他秘密涉及軍火器械、鹽業鐵業這般高產高利的行業;怪不得凌夫人的靈位上寫的是「先妣凌氏之墓」,僅僅六字,卻沒有刻上名字;怪不得每次一談到軍政大事他就那麼關心……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是煜王府的世子,是當今天子的堂兄弟所致。
所以,他之前不過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才委屈自己娶了他素來不喜的表妹楊羅心嗎?
所以,他隱姓埋名六年建了凌氏就只是為了幫助當朝天子擺平周翰經濟上的威脅嗎?
所以,他所說的許她一世雙人的願景還能成真嗎?
王府世子,日後必然是要做親王的,即便他願意,那他的父王呢,他的那位皇帝親戚呢,他已過世的母親呢,他龐大的皇家親屬呢?
能同意他只娶一位女子嗎?
若是如此,那他的政治價值又該如何實現?
月流盈無語凝咽,突然有種要崩潰的衝動。她向來不喜歡傷春悲秋,雖然平常懶洋洋的做事不積極,但她的生活態度還是向上的。
可是現在她莫名其妙的有種要成為棄婦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糟糕!很糟糕!
人一旦入了感情戲就難以自拔,即使在愛情上瀟洒如她,也是一樣。
如果有一天,莊主大人因為迫不得已而納了妾室,那麼自己就算扶正也終究會頭也不回地選擇離開。
這是她唯一的底線,絕不容忍她的男人除了她還有第二個女人。
時間已經接近晨曉,原本灰濛濛的天空變成了很淺很淺的水藍色。空氣濕潤潤的,月流盈輕撫了一下臉頰,全是霧水的痕迹,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竟坐了這麼久。
天都快亮了。
遙遠的天邊一片霞紅,從中間慢慢地朝兩邊擴展,映得地面都似乎染上一層薄暈。
倏地,那堆積的朝霞后慢慢露出一絲光亮,月流盈睜大眼睛,不放過任何細節。
太陽從朝霞后一下躍出,刺得月流盈猛地睜不開眼來。
悄悄地拉起一隻眼皮,待適應了光亮后才敢放眼去看。
「一面紅金大圓鏡,盡銷雲霧照乾坤。」月流盈喃喃著,震撼於這場晨曦的日出之中。
小腦袋裡似乎閃過什麼,一下茅塞頓開,像是剛受過觀音點化的夢中人,瞬間驚醒。
雖說莊主大人騙了她,可她不也騙了莊主大人,一直隱瞞著自己的身份,不曾透露給任何人。
是了,每個人都有苦衷,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即便是最親密的戀人、朋友,甚至親人也是一樣。
至於愛情,這種東西本就虛無縹緲。
人生難得有幾回轟轟烈烈的戀情,若是還沒結果就先掐光了花瓣,豈不是太過兢兢戰戰、如履薄冰,這樣的人生活得實在是太累了。
再者,她不能這麼殘忍,在齊燁還沒做出任何對不起她的事前就給他判了無期徒刑,然後自己躲得遠遠的,一點兒也不想為了他們的未來而努力。
這樣的自己未免太自私,太小人了。
想通了一切,月流盈揚起下巴,迎著光巧笑倩兮,眯眼享受著這醉人的晨景。
不糾結的人生才會讓人活得更加輕鬆。
凌齊燁的生物鐘一向準時,天才亮了不久就悠悠醒來,為自己簡單地探了探脈,發現已無大礙。
掀開錦被下床,卻沒有看到月流盈的身影,輕喚了兩聲「月兒」也無人回應。
凌齊燁莞爾,這個嗜睡的懶女人,十有八九是跑去房間休息去了,昨晚說絲毫沒有睡意恐怕只是嘴上逞能罷了。
起身整好衣裳,在銀盆前洗漱一番,然後習慣性地走到窗口處負手站立。
不過一會,施施然轉身準備出雨硯閣。
不經意間,餘光瞄到地上有張白紙,凌齊燁心下一驚,快步過去拾起,發現竟是老頭子寫給他的密信。
糟了,定是有人開過暗格,只是以他的警覺,不可能有人闖入會不被發現。
難不成……
「千暮。」凌大莊主朝門外低吼。
千暮破門而入:「少主,何事?」
凌齊燁語氣清冷:「昨晚是否有人闖入雨硯閣中?」
千暮正色道:「回少主,屬下等人昨晚一直在偏房,院里還有暗衛輪流守著,絕對不會有人入侵的。」
凌齊燁又道:「那夫人呢?」
「夫人……」千暮沉吟,「夫人昨晚不知為何突然跑了出來,並且不讓任何人跟著。」
「她現在在哪?」
「夫人跑出去后就一直在花園裡的假山呆著,屬下不敢驚擾。」
凌齊燁眉眼微垂,輕呼口氣,只要不是氣得出庄就一切好辦。
「讓她先一個人靜靜呆一會,吩咐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擾,我一會就過去花園。」希望她不要太生氣,能冷靜下來聽他解釋才好。
「屬下已經讓錦瑟和祁琳先行回華音小築了。」
打開門,早晨的朝暉成束線投射下來,透過光,凌齊燁驀然一驚,看見一身湖藍色長裙的月流盈沐浴在白光中,朝著他搖頭晃腦地止不住傻笑。
千暮千絕相視一眼,默默從旁邊退下,這般的唯美的場景還是不要有兩隻煞風景的生物為好。
凌齊燁站著不動,輕啟唇畔道:「回來了。」
僅僅三字卻猶如春風拂過,聽得月流盈心裡一股暖流流竄。
走上前去指著他板起小臉道:「你欺騙了我。」
「是。」凌大莊主供認不諱。
「騙了很久很久。」
「是」她說什麼是什麼,而且這也是事實。
「如果我沒發現,你是不是就打算這麼瞞下去?」月流盈委屈又憤憤的控訴。
一臉真摯地看著她:「本來打算在搬回煜王府的時候告訴你的。」
莊主大人誠實得讓月流盈想吐一地的血。
「你知道我很生氣嗎?」
「知道。」
月流盈摸摸鼻子,睜著眼睛說瞎話:「我現在還是很生氣。」
「月兒,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就不聽。」月流盈傲嬌地扭過小臉,上演一個刁蠻任性又略帶點潑婦氣息的角色。
根據接下的情節,應該是她憤然離去,然後凌大莊主在後面隨即跟上,兩人生拉硬拽一番還是沒把誤會解釋清楚。
只是現實往往是不存在那麼多的狗血戲碼的。
「你現在不聽也行,等你靜下心來我再告訴你。」凌大莊主軟聲哄著面前鬧彆扭的小女人,吵架的時候永遠都先讓著她,等心平靜和了才能好好談,否則只會弄巧成拙。
月流盈撲哧一聲忍不住笑出來,眉眼都快彎成半圓型。
「我沒再生氣了,剛剛都是故意逗你的。」
「月兒——」凌大莊主的聲音有些嘶啞。
月流盈止住笑,糟了,玩笑好像開大了。
掐媚地閃著眼:「我的意思是我剛剛很生氣的,真的很生氣很生氣,但是後來一想你也是有苦衷才會這麼做的,於是就釋懷了。對不起,我就是起了玩心,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你不要怪我了。」
凌齊燁把她攬進懷裡,閉著眼道:「我沒有怪你,月兒,謝謝你能理解我,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月流盈的小尾巴又開始翹上天去,美滋滋地回道:「我就是太善解人意,這次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就原諒你了。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以後你的父王或是什麼堂兄堂弟,總之你那一大幫子亂七八糟的親戚若是讓你納妾,你必須得嚴詞以拒。」
最後一句瓮聲瓮氣:「絕對不可以把我一個人晾在一邊,然後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要是那樣的話,她不僅咬死他,還勢必要大鬧一場,然後再去瀟洒走江湖。
一想到老頭子和她碰上可能發生的情景,莊主大人就忍不住輕笑出聲。
月流盈朝他狠狠一拍,凶神惡煞道:「笑什麼笑,不准你笑了。」
凌齊燁握住她的肩膀道:「我不是說過要許你一世雙人的願景,為何總是不相信呢?」
月流盈老實交代:「我就是愛疑神疑鬼。」
「應該說是不折不扣的醋罈子才對。」
「就是醋罈子。」月流盈孩子氣地仰著臉,「你敢紅杏出牆就等著一邊涼快去吧。」
「被你牢牢拽著,出不了牆。」
月流盈笑得一臉無害:「快說你和煜王府的那些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如你所見,我是煜王府的世子。」
廢話,「我知道。」
「很小的時候我就跟著師傅住在一起,直到六年前先皇即將駕崩,他讓父王勸說我,請我創辦凌氏與周翰一較高下,將他手中的地下商行一一轉過來。所以這些年來我白手起家,在皇上的暗暗幫助下走到今天的地位。必要的時候除了財物上的資源,還有軍隊的資助,以防江山易主。」
「那你不是這幾十年來都不曾回過家?」
「是,連老頭子都沒見過幾回。」濃濃的無奈。
「昨天的你病重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出去了,周翰這會不知該怎麼樂呢。」月流盈挑了另一個話題。
「可惜,樂極會生悲。」莊主大人一語中的。
等過段時間,他就可以送那隻老狐狸一份大禮了,想必……會很「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