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要讓他先有心
靈山。
西天靈山，一帶高樓，幾層傑閣。
衝天百尺，聳漢凌空。低頭觀落日，引手摘飛星。豁達窗軒存宇宙，嵯峨棟宇接屏。
黃鶴信來秋樹老，彩鸞書到晚風清。此乃是靈宮寶闕，琳館珠庭。真堂談道，宇宙傳經。花向春來美，松臨雨過青。
紫芝仙果年年秀，丹風儀翔萬感靈。
這裡只是靈山的迎客處，要再行數里地，越過凌雲渡，才能達到大雷音寺。
如來所在。
跟寂靜清冷，高高在上的天庭不一樣。
靈山不在「天界」，就在人間，周圍地區，乃是真正的人間繁華之地，所過地方，家家向善，戶戶齋僧。
很熱鬧，很有生活氣息。
走入這片地界，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舒服、想要生活在這裡的感覺。
而白夜一行人，跟這片地界可謂是格格不入。
自從踏入了靈山的地界，孫悟空身上的凶戾氣息再也遮掩不住。
連人形都沒有再維持，活脫脫一隻凶暴無比的金毛猴子。
偏偏一路行走，每家每戶都沒有對孫悟空露出害怕的模樣，連「毛臉雷公嘴和尚」之類的話都沒有誕生。
口稱「大師」，熱情接待。
這讓孫悟空非常地不開心。
在火焰山之後，白夜拿到了大鵬鳥的陰陽二氣瓶，順便把他的翅膀丟給了阿格納斯。
讓他拿去研究。
也拿到了紫金鈴，至於彌勒佛的後天人種袋、金鐃等物，卻是沒有出現。
南海也抽空去了一趟，可惜觀音不知所蹤。
玉凈瓶、甘露之類的，也只能「望洋興嘆」。
「馬上就要修成正果了。」
白夜坐在獅鷲上，看起來其實早就修成正果的模樣，「八戒，你若要回頭，就在此時了。」
小白龍作為吉祥物，已經被白夜丟到了無限交易閣，讓她自個玩去。
豬八戒張了張嘴巴，他在想，自己為什麼要加入到這個西行的隊伍。
嗯——好像是被強迫，然後被忽悠的？
「那，師父，我就先走了？」
豬八戒停下腳步，畏縮不前，「我回高老莊了？」
說話間，還直直地看著白夜。
只要對方一個不同意，便立刻會成為大義凌然，英勇不屈之人。
「去吧，為師准了。」白夜一揮手，非常大方。
「我真走了。」
豬八戒說道。
「去吧。」白夜說道。
「師父，我一走，你不會讓大師兄一棍子砸過來吧？」豬八戒惴惴不安地說道。
「為師要留下你，還需要玩這無聊手段？」白夜看著豬八戒說道，「既然你不願意走——」
「師父，我就先走了！有空來高老莊看我！」
話都沒有說完，豬八戒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天邊。
「這速度，真快啊。」孫悟空轉頭，嘴角抽搐了兩下。
這是他見過豬八戒最快的一次。
隨著迎客僧的接引，眾人來到了大雷音寺，大雄寶殿之中。
裡面倒是一片仙家場景，仙霧繚繞，佛光瀰漫，殿內深處最中央的位置，坐著佛祖如來。
跟一些經典影視劇之中的如來沒有太多區別。
金燦燦的袈裟，標準的「如來佛頭髮型」，面容慈祥富態，雙耳耳垂圓潤下垂，眉心一點朱紅。
閉著雙眼，坐下金蓮，身後佛光。
殿內的空間也比外面看上去要大上很多，整整齊齊地坐著八菩薩、四金剛、五百羅漢、三千揭諦、十一大耀、十八迦藍。
失蹤的觀音也在其中，目不斜視。
或者說，所有的和尚都是口中念念有詞。
大殿內，被他們的念經之聲所充斥著。
沒有讓人伸出厭煩之感，反而有一種安靜祥和，似乎要就此來到彼岸極樂世界一樣。
一路帶著白夜等人來到的迎客僧對著如來恭敬行禮，開口說道：「唐朝聖僧，到於寶山，取經來了。」
如來這才睜開眼睛，看著白夜。
白夜臉上無喜無悲，淡然一笑。
旁邊的孫悟空不知道到什麼時候也重新化作了人形，金箍棒抗在身後，一臉痞子的模樣。
看上去似乎是被大殿內的莊嚴氣氛給影響到了，收斂了凶性？
不過實際上，這只是暴風雨降臨前的寧靜罷了。
如來看著白夜，緩緩開口：「你那東土乃南贍部洲，只因天高地厚，物廣人稠，多貪多殺，多淫多誑，多欺多詐；不遵佛教，不向善緣，不敬三光，不重五穀——」
「吵死了。」
話才說了開頭，白夜旁邊的孫悟空就打斷了他。
孫悟空挖著耳朵，不耐煩的模樣：「大和尚，你的話還是那麼多啊，難道就不能幹脆一點？」
「你這猴兒，看來五行山並沒有讓你悔悟。」如來看著孫悟空，雙眼之中帶著高高在上，悲天憫人之意。
只是這悲天憫人，給人的感覺卻是有些冰寒。
「悔悟，悔悟成為一條狗嗎？」孫悟空冷笑了一聲。
如來又看向白夜：「金蟬子？」
「交易，也應該完成了吧。」白夜看著如來說道。
來到如來面前，沒有選擇成佛，而是選擇反抗，金蟬子便算是勝利了。
取代了金蟬子的白夜，又怎麼會選擇成佛呢？
說好的要弄死眼前的大佛陀。
「痴兒，痴兒。」
如來微微搖頭，「沉淪世間，不願醒來，那就讓我來點化你們吧。」
話音剛落，白夜突然被一柄禪杖從背後穿透。
面無表情的沙悟凈將禪杖送出，臉上那仿若寒冰一樣的表情也終於解凍了一些，露出了一個森然的笑容：「這下子，我的項鏈就又多了一個頭骨了。」
「該死的！」
孫悟空怒吼了一聲，他壓根就沒有想到，沙悟凈會突然叛變。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是如來的一枚棋子。
暴怒的他化作了猿猴，一躍而起，手中的金箍棒朝著如來落下。
如來同時也伸出了手。
大殿的頂端，佛光匯聚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手掌，瞬間降臨在孫悟空頭上。
沒有將其拍下，卻是從孫悟空身上穿過。
孫悟空躍起的身子靜止在半空中，臉上還帶著狂怒的表情，手中的金箍棒揚起，卻好像是雕塑一般，動彈不得。
沙悟凈抽出了權杖，鮮血隨著他的動作噴洒了出來。
白夜輕輕出了一口氣，端坐下來，似乎想要讓自己的性命維持得更長一些。
如來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手，只是看著孫悟空。
孫悟空凝固的身影，唯有雙眼還在不斷地「動著」，仿若正在經歷萬千世界。
「什麼鬼地方，我不是在雷音寺打那群該死的和尚？」
孫悟空的面前是一片迷霧，將其籠罩，一身毀天滅地的力量沒有了用武之地。
只能到處尋覓著，好尋找一個出口。
「喂，你再長高一點就好了。」
突然間，孫悟空聽到一個聲音，身子一震，朝著聲音的源頭狂奔而去。
這一刻，他的姿態不像是人，而是像一隻猴子。
撥開迷霧，映入眼中的是一個山水之地，風景秀麗。
一隻看上去有七分人形，三分猴子的瘦弱少年——有著少年一般靈動雙眼，蹲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上。
旁邊還站立著一個仙女，為什麼說是仙女？
因為她太漂亮了，漂亮得只會讓人覺得「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兩人後面，是一片紅的有些泛紫的晚霞。
「這是我，五百……不對，很多很多年前的我，什麼時候，在天宮？不是，似乎不是天宮。」孫悟空站在兩人面前，那對男女看不到他。
這只是回憶？
樹枝上的孫悟空把手中的半個桃子丟進了嘴巴之中，片刻之後吐出一個桃核。
那桃核陷入到地面之中。
孫悟空這才滿意地點頭，仰頭看著旁邊的女子說道：「你為什麼不矮一點？」
那模樣，像極了自尊心十足的青澀少年，在心愛之人面前強撐。
敲一下黑板，這種憑藉自身實力單著的人，是注孤生的。
「因為我一直就這麼高啊。」女子看向孫悟空，笑著說道，「你不一樣，你可以長高的。」
「我就這麼高了！」
孫悟空執拗地說道。
「好，好。」女子依然笑著，伸手摸了摸孫悟空的頭。
孫悟空不滿地甩開她的手。
女子也不生氣，看向天邊說道：「時間到了，我要走了。」
「走吧，走吧，看著你就討厭。」孫悟空說道。
大概小學一二年紀的小朋友，也會用拉扯喜歡小姑娘的辮子，故意說她壞話等等坑貨行為來引起對方的注意。
孫悟空，差不多就是這個級別。
「走了哦，明天再過來。」女子飄然離去。
孫悟空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真是個蠢貨。」
看著曾經的自己，孫悟空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吧，看以前的自己，覺得那是個傻-逼。
如果沒有，那麼恭喜你，你從出身就很牛逼了，或者，你可以一輩子這樣快樂下去。
「這樣行嗎？」
就在這時，孫悟空聽到一個聲音，他雙目之中猛地燃起了火焰，驟然轉身。
天空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個人的身影。
昊天、太上、如來，還有，那個俊秀的白衣僧人——金蟬子！
金蟬子的身邊，一個面無表情，如同玩偶一般的身影，正在緩緩躺入到透明的棺木之中。
「只有心死了，才是真正的死了。」
金蟬子看著離開的孫悟空說道，「而在此之前，我要讓他先有心。」
「轟！」
仿若一陣無聲的巨響，天地瞬間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