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
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
雲華山,太乙峰,坐落在大慶王朝京城南部,脈起昆丘,尾銜中嶽,鍾靈毓秀,宏麗瑰奇,對於混江湖的人來說,你可以不知道大慶朝當今是哪個皇帝,卻不能不知道雲華山的太乙峰。
太乙峰如此出名,除了自古以來的那些神話傳說,有無數神人真仙在這裡得道飛升,更是因為那個名震江湖將近百年的武林神話銅卦仙師隱居在此。
關於銅卦仙師的事迹,江湖中人可謂是耳熟能詳的,仙師自幼就是個武痴,在雲華山遊覽時,於一個石洞中得了道門太清宗的傳承,習得太清劍法。因為劍法要太上忘情才能達到最高境界,於是殺妻證道,在四十多歲時拜盡天下豪傑,無一抗手。這時候高處不勝寒,銅卦仙師悵然悔悟,明白自己有錯了路,太上忘情,並非絕情,天道至私,才能用之自公。於是有愧於妻子,便埋劍歸隱,絕跡江湖。
三十年後,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年輕的魔頭,不知道在哪裡學了一身魔功,可以吸他人的內力化為己用,喚作狂魔噬天功,整個江湖中無人能敵!就算是八大門派中人,也人人自危。
那年輕魔頭孤身一人,先滅了天涯宗,后滅了清陽殿,嚇得剩下的六大門派不得不聯手來對付他。
於是逍遙派,蜀山派,無為宗,玄冥宗,萬佛寺,移花宮的六大掌門聯手約戰魔頭,相邀在雲華山太乙峰之巔一決雌雄。
六大門派掌門的確厲害,而且又是聯手,不過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算如此,他們還是敗了,全部慘死在魔頭的掌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而今魔漲道消,從此魔頭將要一統江湖時,忽然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騎著青牛緩緩從太乙峰的樹林里走了出來。
那個老頭正是銅卦仙師,雖然已經七老八十,不復曾經風采,而且隱退江湖三十年,但畢竟是一代傳奇人物,自然一出場就被人了出來,這時大家才知道原來銅卦仙師隱居在此地。
此時場上有一些銅卦仙師的故交,不過仙師並沒有要敘舊的意思,而是緩緩駕著青牛來到了青年魔頭的面前,無喜無悲地平淡的說到:「收手吧,回頭是岸。」
魔頭此刻從周圍人竊竊私語中已經聽出了來人的身份,對於銅卦仙師的勸阻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銅卦仙師絕跡江湖三十餘年,年輕一輩的人都很少聽說過他的事迹,再加上魔頭自從得了狂魔噬天功之後,就自以為天下無人能敵了,於是狂妄地大笑著道:「哈哈哈,銅卦仙師,據說你是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天下第一的名號,你該讓讓位置了!」
說著,魔頭便用著天魔幻影身法快速地朝著銅卦仙師奔去,右手一記黑虎掏心照著面門打來,左手暗自運轉狂魔噬天功,準備奪取銅卦仙師的內力。
銅卦仙師看著年輕魔頭的行為,面無表情地搖搖頭,隨手在地上拔了一根蒿草,以草為劍,毫無規律的那麼一揮,便破了魔頭的攻勢,而且正好擊中魔頭罩門,廢了他的一身功力。
魔頭被廢了功力,滿臉驚慌失措地逃跑了,而銅卦仙師則駕著青牛,再次回到了山林深處,不見了蹤影,任由眾人尋找,就是不見他痕迹。
而今又是三十年過去了,此刻的銅卦仙師已經一百多歲了,除了眸子還是如同當初一般精神閃爍,整個人都愈加的衰老。
此刻他正滿臉笑意,欣慰地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下方一個年輕人在練習劍法。
那年輕人名叫風映寒,是銅卦仙師唯一的弟子,剛十八歲,此刻正光著上身練習劍法最基礎的劈斬截撩,挑點穿刺,一遍又重複著一邊,絲毫沒有懈怠。
風映寒紮起來的烏黑秀髮被汗水打濕,發尾綴著水珠,劃過他那剛毅的俊臉,順著雙頰滑落,打在精緻的鎖骨上,向下流淌,在胸肌和腹肌上留下來一道道水痕。
「哈哈,小風子啊,過來!」銅卦仙師忽然耳朵動了動,然後雙眼微眯,笑著對正在練劍的風映寒喊了一聲。
聽到時尊有令,風映寒趕緊收了劍,擦擦額頭上的汗,跑到跟前,然後恭敬地站著,等候下文。
銅卦仙師滿意地點點頭道:「嗯,不錯不錯,有道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練劍這麼久了,你不是整天嚷嚷著想要下山么,今天為師就准了,同意你去闖江湖了!」
「啊?!真的?!」風映寒先是一愣,然後激動地跳起來,興奮無比地說到:「哈哈,太好了!謝謝師父!」
「呵,瞧你那猴急的樣子!」銅卦仙師努努嘴做出一副鄙視的模樣,不過眼底卻浮現出一抹笑意,「平日里的穩重都哪裡去啦?都說了好多次了,要寵辱不驚,你這樣喜怒哀樂全表現在臉上,擱江湖裡,恐怕被人賣了還笑著給人數錢呢!」
風映寒也知道剛才得意忘形,有些失態了,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道:「嘿嘿,不是還有師父您嘛!」
「你呀你」,銅卦仙師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都一百多歲了,還能照看你多久啊,以後還是得看您自己啊!」
「一百多歲咋了,在徒兒心中,您可一點都不老呢!在我看來,您再活個一百歲也沒問題!」風映寒嬉皮笑臉地說道。
「嘖,就你嘴貧!」銅卦仙師白了風映寒一眼,「唉,當年我在山下撿到你以來,忽忽然十多年就這麼過去了,我的太清劍法能教你的都教了,剩下的並不是我能夠教的了啦,只有你自己去領悟了。我有一句話你要記住,太上忘情,並非是絕情,唯有極於情,才能極於道!明白了這點,你才能明白真正的太清劍法!好了,話不多說,你走吧!」
風映寒並不理解自己師尊那句話是何意思,但最後那句叫自己下山的話,卻是明白了,在山上呆了十多年,天天除了練劍就是讀書的,現在終於可以下山了!風映寒忍住心中恨不得跳起來的喜悅之情,恭恭敬敬地給銅卦仙師行了一個禮,然後去收拾好自己東西,終於歡天喜地連蹦帶跳地朝著山下奔去。
而銅卦仙師看著離去的風映寒,卻是收起了之前祥和的表情,嚴肅起來,皺著眉頭看向了另一個方向,喃喃自語道:「唉,該來的,終究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