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倔強的她
【1】
早上八點，幾乎是和雜誌在各大報刊亭上架的同一時間，《Queen》12周年特刊封面的神秘面紗，終於在官博揭開。
雜誌上，駱明薇髮絲凌亂，一張素凈的臉被紅油漆染了大半。
她看著鏡頭，表情平靜。
可眼底都是倔強。
【2】
駱明薇沒料到，最後《Queen》竟然會選用這張照片。
這條微博引起了網友熱烈的討論，仍然是褒貶都有。喜歡的人驚呼於駱明薇的改變，「眼底的倔強讓人心疼。讓我想起16歲的時候聽的那首歌——我和我最後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而不喜歡她的人，仍舊堅持抓住她的黑點不放，拚命攻擊。
可即便網上討論得再熱烈，似乎對銷量都無助於事。
「剛剛拿到的銷售報告，今天早上一個上午，銷量比往期下跌了37.9 ％」電話那頭的阿莫竭力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輕鬆一些，「情況不算樂觀。」
「明明網上的討論度很高。」她猶豫著，彷彿是想給自己找借口。
「是。」尾音被拖長，，彷彿在思考如何措辭。「只能說，網路上那些討論度還沒有轉化成實際的購買力吧，或許再過幾天情況會好轉……」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這一次又失敗了？」她輕聲問。
「當然不是！」阿莫急忙安慰，可語氣里的不確定連自己的騙不過去：「還要看後續發力，現在下定論為時尚早。《Queen》那邊說，如果有必要……」
有必要要如何，駱明薇沒有什麼心情關心。要真的到了「如果有必要」的地步，說明她已經失敗了。再如何補救，也不過是《Queen》的自救，於她，毫無意義。
掛了電話，她苦笑。
還是失敗了呀。
曾經有無數次，她的電影上映的第一天，她都是這樣守著票房。一開始她總是信心滿滿，覺得這一次肯定能打個漂亮的翻身戰，可每一次，都失望而歸。
習慣了，她早就習慣了。
不過是又一次的失敗而已，沒什麼好難過的。
拿出手機，再三猶豫。
最後還是發了微信。
「你在幹嘛？」配上一個笑臉，語氣故作輕鬆。
沒有回復。
原本已經打好的「我心情不好，出來陪我喝一杯」生生憋在了輸入框里，最後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
自從上次《Queen》雜誌社的事情之後，葉晟熙好像刻意在迴避她。是因為網上的那些緋聞嗎？
前幾天，駱明薇假裝不經意問陳昊，既然葉晟熙和可柔之間沒什麼，為什麼他從來不解釋，讓同學們都誤會他們是一對。
「他覺得很無聊啊，為了一些子虛烏有的緋聞，懶得解釋，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再加上他覺得這種事如果由男性出面澄清，會讓女方覺得尷尬沒面子吧。不過最近網上的傳言太過分，才逼他不得不澄清。」陳昊這樣說。
或許，葉晟熙對她也是這樣吧？
發現和自己傳緋聞對她有利，於是不說破不澄清，不過是他的紳士風度而已。是她太單純，把網上那些看客們毫無根據的遐想都當成了真。
她低嘆，第一次發現自己太貪心。如果有一個朋友，他願意為了幫你而不惜犧牲自己的「清白」，實在應該已經十分感激，可她卻貪心奢望更多。
她不是不清楚，緋聞對於一個年輕男偶像來說會是怎樣的打擊。遠的不說就連最近在某部電視劇里剛剛有了人氣，正處於事業上升期的某小鮮肉，就因為公布了戀情，而失去了一大批的「女友粉」，剛剛建立沒多久的個人站，也宣布關閉，粉絲們宣布「緣分不夠，從此路人」。
電視劇向來是圈粉利器，這位男偶像尚且因此失去大批「女友粉」，而葉晟熙呢，剛剛因為幾首作品和俊秀的外表建立起來的人氣，雖然眼下火爆，但並不穩固。
如果純粹只是因為想要幫她一把，而害他失去了剛剛建立的人氣，那她豈不是害了葉晟熙？
嘆息。
她回到屋裡。
陳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浴室出來，像往常一樣抱著吉他在調試琴弦。
然後她清了清嗓子，跟著節奏輕聲哼起歌來。
我是森林中的布谷鳥，家住在美麗的半山腰。布谷鳥，在聲聲叫，唱著動人的歌謠，歌聲唱給那悲傷的人，把一切都忘掉。
這首歌叫《布谷鳥》，是駱明薇很喜歡的歌曲。
最開始知道陳昊會彈吉他的時候，駱明薇纏著要學彈這首歌，被毫不客氣地拒絕了。眼眶一熱，什麼都不用說，可駱明薇知道陳昊想表達什麼。
「我出去走走。」她拿起外套。
暮春初夏。
屋頂的風微涼。
駱明薇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多久，只知道眼睜睜看著眼前一片延綿的粉色櫻花海，漸漸地淹沒在夜色里。
夜風起。
身後的啤酒罐扔得橫七豎八，可腦子依然清醒。
原來借酒消愁愁更愁，這句話是真的。
葉晟熙推開陽台的門，就看見明亮的月光下駱明薇的背影。
果然再這裡，他鬆了一口氣。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城裡朋友的剪接室里工作，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才知道駱明薇白天心情不好出了門，至今未歸。周汝嘉和陳昊急得不行，又不敢隨便聲張，給他打了好多電話，卻是關機。
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早就沒電了。
「你知道她會在哪嗎？」周汝嘉問，他腦子裡跳出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這裡。
葉晟熙慢慢走過去。
月光皎潔。
她迎著風坐在月光下，夜深濃重，身影越發單薄。
聽到聲音，駱明薇回過頭。看到葉晟熙的那一剎，她鼻尖發酸。一個下午都沒流出來的眼淚，在這一刻不爭氣地湧出來。
她慌忙轉過頭，迅速擦掉，然後調轉頭：「葉晟熙，你回來了。」她從欄杆上跳下來，搖搖晃晃，「我發微信給周汝嘉，他說你去城裡了，我還以為你今晚要夜不歸宿了呢！」說完她嘿嘿一笑，「新國民老公夜不歸宿，小心被記者拍到！」
她佩服自己，這個時候還有開玩笑的心情。
眼看著她就要摔倒，葉晟熙連忙上前扶了一把。
濃重的酒氣撲鼻而來，忍不住皺緊了眉——這傢伙，到底喝了多少？她的酒量，葉晟熙早在上次在便利店就試出來了，兩罐下肚，基本發暈，三罐喝完，不省人事。
可眼前這腳底下，粗粗一數，居然有五六個啤酒罐。
「你在這裡等我？」他低聲問，或許是因為夜裡溫度低，聲音里有微微沙啞的味道。
駱明薇覺得這聲音好聽極了。
等他？他是誤會她是那種死纏爛打的女人了嗎？
「不是不是，你別誤會。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而已。」她扶著欄杆重新爬上去，明明剛才還很清醒，可葉晟熙一來酒意就上頭了，需要很用力抓住才不會滑下來。
葉晟熙無奈，扶住她坐穩。
「你坐，我有話想跟你說清楚。」她朝邊上挪了挪，拍了拍空位。
葉晟熙知道，醉鬼不能招惹，順從地坐下來。
夜風越發地涼，周圍一片寧靜。
她身上的酒味很清晰，聲音也很清晰。
「你知道嗎，我又一次失敗了。《Queen》今天的銷量粗略估計了一下，下降了40多個點。」早上才是30多，到了下午數據越發難看。過幾天，各家媒體就會把這件事公之於眾，全世界都會知道，《Queen》因為請了駱明薇做封面，銷量一敗塗地。
葉晟熙沉默地聽著，並沒有表示什麼。
「過幾天，或許就是明天，媒體們就會報道這件事了。《Queen》用駱明薇做封面，銷量遭遇滑鐵盧……然後我呢，就會成為一個大笑話。」她揮舞著手，在空中比劃著：「這麼大！」
「不過你別用那麼同情的眼神看我，我不難過，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又不是沒經歷過。」沒什麼，沒什麼，這不過是她的演藝生涯的又一個污點而已。
「所以你不需要再顧及我了。」她喝得醉醺醺的，其實腦袋已經很沉，此時是勉強撐著自己把話說完，一說話就搖頭晃腦的。
這樣的駱明薇，卻讓葉晟熙覺得意外的可愛。「什麼？」他輕聲問。
「那些緋聞。」
葉晟熙挑了挑眉毛。
「我知道網路上大家都在傳我們的緋聞，對你造成很大的困擾。陳昊說，你從前不解釋和可柔的緋聞，是想把澄清的機會留給她。那麼我想這一次……也是一樣吧？」
如果他給的溫暖只是一場施捨，那她再眷戀也寧可不要。
「反正封面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我也不需要你的緋聞來製造人氣，所以，沒關係，明天，就明天吧，我們一起發個澄清的聲明。」
「澄清什麼？」葉晟熙低聲問。
「我們啊，澄清我們只是同學關係。」就跟你和林可柔一樣，對嗎？
駱明薇看著葉晟熙，此刻，她多麼希望葉晟熙能夠回答她一句：「不是。」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看著月光下葉晟熙深深的雙眸，覺得他真的會說出她期望的那兩個字。
然而葉晟熙沒有。
「你不是說，我們是師生關係。」葉晟熙輕笑。
一點點希望都破滅。幸好夜色很濃，她臉上的失望應該不明顯。「是啊。」她側開頭，輕聲地說，「師生關係。」
望著駱明薇的側臉，葉晟熙輕輕地笑了。她真不是一個好演員，如此無法掩藏自己的情緒。不能再逗下去了，葉晟熙心想，端正了臉色：「其實……」
駱明薇忽然跳起來：「很晚了，我回去睡覺了。」明明早就猜到答案，可是忽然那麼不甘願聽見他親口說出。
葉晟熙也跟著她站起來。
他比駱明薇高許多，站得又近，逼得她必須抬起頭來看他，這一看才發現他的臉已是近在咫尺，然後，不等他反應過來，就這樣迅速直接地吻住了她。
實際行動，永遠比口頭的承諾更能安撫人心。
就這麼一個吻，將她這一整天的悲傷與不快徹底擊得粉碎。他的身上有很好聞的清新味道，迅速包圍了她，佔據了她所有的意識。她不能呼吸，無法思考，這樣的一刻太美妙，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時間能夠永遠為這一刻停留。
然後，濃重的酒意瘋狂地襲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