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瘟疫
賈氏聽到林嵐這麼說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攥住林嵐的手，滿眼期冀的問道：「小楚姑娘，是不是你有什麼辦法？你幫幫我，我實在是沒有什麼辦法了。」
她不想和成兒骨肉分離，回濟南是最後的打算，她已經走出來了，濟南府雖然有疼龐她的父親和母親，卻也有太多等著看她笑話的像三嬸那樣的人。如果有其他辦法，她絕對不會回濟南看那些人的嘴臉。
「我沒辦法，」林嵐搖頭，「但也許事情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糟，呂大人未必會和你搶成兒，也許你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總會商量出雙方都比較滿意的辦法出來。」
她敷衍勸說的話聽在賈氏耳里就像是佛音妙語，賈氏低頭喃喃著：「坐下來……雙方都滿意……」
……
林嵐並不知曉她的話在賈氏心裡究竟引起了多大的漣漪，她的心湖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每日練功、去藥鋪學習、晚上再練功，不知不覺的光陰在藥草的嫩綠與枯黃之間悄悄滑過，她用了月余時間學習了各種藥材的曬制與切碾。現在，前面藥鋪忙不過來的時候，她偶爾會被支使到前面藥鋪幫忙。
這期間陸大夫送來了上次允諾的診金，數額十分豐厚，並再次向她道謝；銀面再沒有出現，她並沒有就此事尋問齊氏兄弟，猜測著他大概是將她交給了齊氏兄弟因而離開了。
賈氏那邊她聽說呂作良親自來過兩次，賈氏姐弟不知道究竟和呂作良怎麼交涉的，現在賈氏已經不像那日那麼惶然，也不嚷嚷著回濟南府了。
這日林嵐又被呂師傅支派到藥鋪里幫忙，今日鋪子里特別繁忙，買葯的人站滿了整個鋪子，喧鬧的堵在門口，甚至門外都有人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這是怎麼了？」林嵐問一個叫徐才的夥計。
「聽說附近有一個州縣出了瘟疫，死了許多人，」徐才剛剛從學徒升為夥計，見到這樣的陣勢不禁有些緊張，他說著縮了縮肩膀，咧嘴道：「這些人都是來買傷寒葯的，聽說那瘟疫就是由傷寒而起，還聽說陸大夫配的一劑傷寒葯治好了一個病人，所以……」
他嘆氣搖頭，手中藥包的繩結系好，他轉身將之送給前面放葯收銀子的李春，李春接過藥包將之遞給買葯的人，一手交貨一手收錢，轉而又把銀錢遞交給記帳的梁棟，梁棟數了銀子丟進旁邊的銀匣子，提起筆在帳冊上刷刷記錄。
「哎呦煩勞小楚姑娘了，」孫掌柜邊用袖子擦抹著額頭上的汗水邊疾步走過來道：「小楚姑娘去幫老方稱柴胡吧，要的人太多，我們實在是忙不過來了。」
前頭鋪子里的人和後院的人對待林嵐的態度截然不同，上次鄭老六鬧事時，前面鋪子里的人親身經歷，親眼見到林嵐怎麼樣一句話將鄭老六揭了老底，因而對林嵐十分敬重。
當時事發時，金師傅嚴令後院里的所有人不許出去看熱鬧，因而他們並未在場，雖然聽別人說了當時的情形，但耳聽為虛，況且林嵐又像一個普通的學徒似的從最底層開始學起，後院里的人都覺得林嵐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
林嵐頜首走到老方身邊，和老方一起稱柴胡。
忙了許久，林嵐額上見汗，可鋪子里的人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人頭攢動，有幾個人已經等得不耐煩開始焦躁的抱怨，還有的你推了我我擠了你，互相斥責起來。
正在這時忽然門口傳來一片喧嘩，門口的人雜亂的呼喝著：「擠什麼？」「怎麼不排隊！」「撞著我了……」等語，緊接著有人橫衝直撞的硬闖過來，擠到葯櫃前大聲道：「我要抓藥，救命的葯！」
這是一個年輕人，身材高大瘦削，髮髻凌亂，臉上脖子上的汗水和塵土混合在一起，滿臉焦憂。
「誰不是來抓藥的！」他身邊的人怒氣沖沖的瞪著他喝道。緊接著他身邊的人都跟著大聲附和。
「就是，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懂規矩？」
「誰不著急？你這樣不排隊硬擠進來也太不像話了！」
繁雜的抱怨斥責聲四起，甚至有人說話的時候對他指指點點推推搡搡，他甩頭揮手不顧一切的大聲喊道：「我是隴東鎮的！我娘病了！」
短短的兩句話，卻使他身邊的人齊齊驚然變色，有人忽然驚叫出聲，「天爺爺喲！」緊接著所有人呼啦啦四散退遠，原本擠得密不透風的一間屋子，赫然在年輕人身周讓出近半丈方圓的空地，讓開的人不是跑出了藥鋪就是人貼人肉貼肉的擠到了牆壁葯柜上，甚至還有的跳到了桌子上。
隴東鎮怎麼了？林嵐不明所以的停了手上的動作，老方見狀便解釋道：「這次的瘟疫就是隴東鎮最先發現的。」
怪不得那些人嚇成這樣！現在那些人已經逐漸飛快的往門外跑，藥鋪里買葯的人越來越少。
「我要買葯！」那個引起這片騷亂的年輕人像沒發現異樣似的，深陷進眼窩裡的雙眼緊緊盯著站在櫃檯後面的徐才，「我要買陸大夫開的那劑治好瘟疫的葯，我要抓藥！」
聽到他從隴東鎮來，徐才已經嚇破了膽，此刻見他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徐才嚇得怔忡變色縮腳後退，老方見狀疾步上前恭聲對那年輕人道：「不知客官您的母親是何癥狀？陸大夫所開的傷寒湯對傷寒有效，也可以預防傷寒，但對此次盛行的瘟疫並沒有什麼作用。」
聽說隴東鎮已經被知府大人派官兵封鎖起來了，這個人是怎麼跑出來的？能穿過官兵的封鎖跑出來，現在又是這樣的狀態，如果仁通藥房給他開了葯，他拿回去他娘用了沒有效果，他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所以，必須事先把話跟他挑明。
「我娘得的不是瘟疫！」年輕人忽然大睜著雙眼大吼道。異常瘦削的面容加上猙獰的表情越發的可怖嚇人。「我娘得的是傷寒！」
老方並沒有懼怕年輕人，他看著那年輕人沉聲問道：「那客官你方才為什麼說『要買陸大夫開的那劑治好瘟疫的葯』呢？」話音落那年輕人便即愣住，老方繼續道：「陸大夫一劑傷寒湯治好瘟疫病人的事根本就是以訛傳訛，那個病人本來得的就是傷寒……」
「不可能！」年輕人不等他的話說完就像瘋了似的高高跳起撲過來沖他揮舞著拳頭，幸好他二人中間隔著櫃檯，不然年輕人的拳頭早就砸到老方腦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