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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審證

  賈繼通帶人趕回來的時候,白謹和那群鬧事的人仍舊僵持著。


  那群人原本想趁機將仁通藥房砸了的,卻礙於白謹的威勢不敢造次,只好將仁通藥房的大門圍住,按他們的想法,就是等,他們不相信一群人還熬不過一個人。


  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這人再厲害,也得吃飯睡覺,他們總能等到他放鬆的時候。


  府衙專司訴訟的崔通判以及姜仵作帶著十餘個衙役跟著賈繼通來到仁通藥房大門口時,讓鬧事人群頓時騷動起來,他們根本沒想到仁通藥房的東家會去請官府的人,還會將崔通判這樣的大人物給請過來。


  崔通判年逾花甲,按說像他這麼大的年紀早該告老,可當年他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九品知事,被知府大人破格舉薦為正六品的通判,原因正是他的剛正不阿與清風峻節。在西安府做通判二十餘年,他的聲望早已超過了幾年一換的知府大人。


  所以,當看到崔通判從馬車上走下來時,鬧事的那一大家子人各個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鄭老六,你們怎麼回事?」崔通判對前來迎接他的鬧事人家為首的中年男人冷聲問道:「你們把人家藥房的給圍起來想幹什麼?」


  鄭家是西安府大族,遠遠近近幾代人加起來有幾十戶之多,鄭家人又向來團結、不肯吃虧,其實說白了也就是仗著人多勢眾橫行肆意。那些在他們家人面前受了委屈的人自然有人不服氣告到官府,因而崔通判和鄭家人已經算是老相識了。


  鄭老六帶著一群人給崔通判施禮磕頭,禮未行完他便大聲道:「大人啊,草民的四哥死了,被這家藥房的葯給毒死了,還請大人給我們做主啊!」


  「想讓官府做主為什麼不去府衙?」崔通判說道:「在這裡鬧什麼?」


  鄭老六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恨聲道:「草民的四哥死了,他們還照常做生意,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讓他們關門,才不會毒害更多的人!」


  話音落他身後的鄭家人便紛紛附和,群情激奮。


  崔通判抬手示意他們別吵,等他們聲息漸止,他才繼續道:「你們這麼做也有些道理,」話音未落他身邊的賈繼通便立即色變,張口要說什麼,卻被他抬手制止了,他看著鄭家的人繼續說道:「所以,今日本官和姜仵作一起,為你們在這裡現場斷案。」


  他說著抬頭,環環看向仁通藥房門前大街上越聚越多的人群,揚聲說道:「今日,本官應仁通藥房和鄭氏一族兩方之請,在這裡為鄭氏一族狀告仁通藥房毒死其族人一案在此開堂,爾等可以旁聽、或是做證引據,但不得喧嘩、不得肆鬧,更不能做偽證,否則一經查實,本官概不容情!」


  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圍觀民眾紛紛點頭稱讚,鄭氏眾人則有人拍手稱好。


  坐在仁通藥房門口的白謹聽到這裡撇撇嘴嘀咕道:「打什麼官腔,假正經!」說著起身搖搖擺擺的走了。


  站在崔通判身後的賈繼通卻是鬆了一口氣。


  他趕到府衙時並沒有求見到呂知府,只有一個相識的吏員接待了他,那個吏員說知府大人到各州縣視查水利了,聽他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人便給他引見了崔通判,還說什麼崔通判去比知府大人去更好。


  賈繼通來到西安府不到半年,並沒有聽說崔通判的威名。現在看圍觀百姓對其擁戴,其說話又十分公正的樣子,頓時將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鬆。


  在他看來,仁通藥房的葯不可能有問題,只要崔通判能秉公斷案,仁通藥房的聲譽就不會受損。


  仁通藥房的夥計搬來幾把椅子和一張桌案擺放到外面大街上,崔通判以及文書等人列坐其上,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兩旁。


  鄭老六跪在當中代表鄭家人陳述鄭老四死的經過。


  鄭老四自小便身體孱弱,活了近四十歲湯藥從來沒怎麼斷過,前段時間他舊疾複發,請了西子街的名醫陸大夫為其診脈,陸大夫開了藥方后鄭老四便讓其侄子鄭小七出門抓藥,鄭小七來的就是仁通藥房。


  證詞所訴:證人是鄭家諸人、鄭老四的兩個鄰居以及西子街的陸大夫,證物便是陸大夫所開藥方以及鄭小七從仁通藥房抓的鄭老四還沒來得及吃完的剩下的葯。


  崔通判命人去請陸大夫,姜仵作去擺放在仁通藥房門口的車子處驗屍,崔通判繼續查問仁通藥房的掌柜和夥計。


  賈氏做了多年藥鋪生意,做什麼都講究有根有據有底本,因而每售出一方葯都會記錄在冊,仁通藥房的冊子上,確實有記載哪日哪時有一個瘦瘦的少年來買了什麼方劑。


  崔通判將仁通藥房的記錄與鄭家提供的藥方一對,完全一致。


  姜仵作驗屍迴轉,證明鄭老四的死狀的確是中毒,他也懂些醫理,看過方劑沉思后搖頭,「若是按這個藥方抓的葯,並不會毒害人。」說罷又看鄭家提供的鄭老四沒吃完的葯,「依下官看,這葯也沒什麼問題。」


  「我們仁通藥房的葯,那是出了名的不摻一點兒假的……」孫掌柜立即大聲說道。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崔通判打斷,「現在還難下定論。」


  崔通判此話一出立即使情緒有些激動的鄭家人安靜下來,孫掌柜忿忿的看著崔通判,賈繼通對他輕輕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過了一會兒陸大夫被請過來,崔通判親自尋問,陸大夫證實鄭家的藥房是他開的,然後他又看那包剩下的葯。


  「老朽藥方里的白芨被換成了知母,」陸大夫捻著鬍子蹙眉說道:「那病人的病只能用溫吞之葯收斂調理,知母性寒,因故才會導致病人病情加重……」


  聽到這裡仁通藥房的一個夥計立時臉色煞白,「怎麼可能!我做了十幾年學徒、十幾年夥計,怎麼可能分不清白芨和知母!」


  那日鄭家的葯,是他抓的。


  賈繼通看向那個夥計,那是從濟南帶來的老手,為人也踏實穩重。孫掌柜早已按捺不住,上前對崔通判拱手道:「大人,我們此次帶來的夥計都是從原先的鋪子里精挑細選的好手,識葯辯葯都是做慣做熟的,老方絕對不可能出這樣的差錯!」


  崔通判眯起眼睛看著孫掌柜冷聲道:「可這白芨和知母連姜仵作都沒能分辨出來,你們藥鋪的夥計將這兩種葯混淆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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