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後山
前世林嵐逃出加達王府之後就一直是一個人,半年後才遇見阿滿,阿滿教她往臉上抹一種草藥,能使臉色變得黑黃,使別人對她容貌的注意減少了許多。但在遇見阿滿之前她似乎也並沒有遇見那樣的人。
她看著眼前的琴韻,十四、五歲的少女,皮膚白嫩、容貌秀麗,正是花一樣的年紀,但卻並不算絕色。前世加達王孫看上了她而沒有看上琴韻,究竟是因為她比琴韻漂亮一點,還是因為她大周公主的身分,加大王孫單純的想要羞辱她?或者,加達王孫還有其他的目的?
林嵐甩甩頭,將疑問放到一邊,對琴韻道:「那咱們上山去看看吧。」說不定山上有那種草藥,可以給琴韻用一用。
雖然那種草藥沒有那麼快見效,但聊勝於無吧。她也可以上山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東西可用。
見她不再執意去村子里,琴韻便怎麼都好的連連點頭。
二人回屋各自換了套便於爬山的褲裝,就往山裡去。
茅屋後面的山不算高,按照林嵐前世的經驗,這座山裡應該不會有很兇猛的野獸。她和琴韻相攜著沿著山間的羊腸小路向上,走得並不快,邊走邊四下觀望找尋,同時將路兩旁的長草折斷,回來的時候好方便認路。
琴韻不知道她在找什麼,也沒有開口問,默默的跟在她身後,或者為她撥開擋路的蒿草、或者推著她幫她爬上陡峭的山石,抑或學著她的樣子折長草。
走了一段路,也不知有沒有走到半山腰,看見一個背著弓箭扛著一隻狍子的獵戶大踏步從山上走下來。
林嵐立即停住腳步,她身後的毫無防備的琴韻差點撞到她身上,「小姐,怎麼了?」琴韻問道。
「有狍子,必然會有食肉的野獸,咱們不能再往山上走了。」林嵐蹙眉,通常稀缺的草藥都長在深山裡,以她現在的能力,根本不敢去冒險,否則,只會使自己身陷險境。
二人往旁邊讓了讓,看著那獵戶越走越近。獵戶大概五十多歲,遠遠的就開始打量林嵐和琴韻,還沒走到近前他就大聲問道:「小姑娘,你們迷路了嗎?這山裡可不是你們這樣的嬌嬌滴滴的小姑娘能隨便亂跑的。」
「老伯,我們不是迷路了。」林嵐上前一步滿臉帶笑的說道:「我們是來山上採花兒玩兒的。請問老伯,這座山裡有很危險的動物嗎?」
獵戶拍了拍肩上扛著的狍子,得意洋洋的說道:「瞧見沒,我這可是虎口奪食,這山裡頭啊,有老虎!」說著見眼前的兩個小丫頭一個神情凝重,另一個嚇得臉色蒼白,他立即擺手笑道:「不過我是走了十幾里路,翻過了這個小山頭又越過了一個山谷在北邊的那個大山裡才打到了這傢伙,你們別怕,這座小山只有山雞和野兔,偶爾會跑來幾隻猴子在東面山坡那裡摘果子。大傢伙,通常不會到這樣的小山頭的。」
林嵐對獵戶鄭重施禮,「多謝老伯指點。」之後拉著琴韻讓到一旁。
獵戶並沒有立即就走,他上上下下打量著林嵐道:「你這小姑娘比你姐姐膽子大。不過膽子小也有膽子小的好處,不容易惹禍。」邊說著邊往山下走,還不忘叮囑她們,「這山裡也沒什麼好看的花兒,玩兒一會兒就趕緊回家吧,就算是沒有什麼野獸,你們兩個小姑娘……」
嘮嘮叨叨的漸行漸遠。
「小姐?」琴韻低聲道,看著林嵐等著她吩咐。
林嵐抬頭看了看天色,之後說道:「再往山上走走吧。」既然不會輕易出現野獸,她們還是得儘快找到那種草藥。
二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到了山頂,林嵐累得癱倒在地,琴韻到底大兩歲,身體又比林嵐健壯一些,雖然累得氣喘吁吁的,但總比林嵐好上許多。
她站在林嵐身邊用衣袖幫林嵐扇風,氣息喘勻了才開口道:「小姐,您覺得怎麼樣?」
林嵐覺得現在她連手指頭和腳趾都動彈不得了,她長舒了一口道:「累!」隨即咬了咬牙,「以後咱們每天都要上山一趟!」
前世的經驗告訴她,人不能太嬌慣自己。和親之前她雖然不被人待見,卻沒有人在飲食住宿上苛待過她,她也覺得自己是身份高貴的柔嘉郡主,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她的身體卻十分孱弱。逃出加達王府之後她風餐露宿、饑飽不定,動輒還要逃竄奔命,可她的身體竟然漸漸強壯,最後還能跟著武功高強的阿滿跑到雪窖冰天的塞北……
想到阿滿,她不由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能夠回來,究竟是天緣巧合還是因為君緣花的關係?君緣花的讖語就有「起死復生」一句,如果她回來是因為君緣花,那麼同樣碰過君緣花的阿滿,會不會也回來了呢?還是因為她將君緣花與自己的血肉融合才得以重生,而阿滿根本就沒有重生?
對於阿滿,她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情緒。前世初遇阿滿時她被人追殺,是阿滿救了她一命。她見阿滿武功高強又懂得頗多,便纏著阿滿跟著他,企圖保住自己的性命。最初阿滿並沒有同意,甚至幾次三番的想甩開她,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忽然又同意了,而且主動提出和她一起尋找君緣花。
她以為是她的可憐打動了阿滿,抑或是她的無賴纏得阿滿無可奈何,後來在與阿滿的相處中,她發覺阿滿並不是真心助她,而是在利用她。但是她即身無長物又不學無術,她不知道阿滿究竟在利用她什麼,不過面對阿滿時她心底格外多了一重防備。
琴韻見林嵐說過了那句話之後就坐在那裡發獃,便四下望了望,見不遠處有一顆棗樹,上面還零星掛著幾顆棗,就走過去摘。
可她還沒走到棗樹那裡,就被石頭絆了一下整個人順著山坡滾了下去,她不禁失聲尖叫,幸好山坡下不遠處是一個稍稍平緩的小坡,她滾到那裡停下。可她的小腿卻火辣辣的疼,她撩起褲管發現那裡已經鮮血淋漓。
從琴韻絆倒到尖叫再到滾下山坡的整個過程中,林嵐沒有發出一點聲息,她的動作卻異常迅捷,琴韻絆倒時她伸手拉了一下,之後她從地上一躍而起飛跑過來追著琴韻的腳步幾次伸手試圖將琴韻拉住,卻都無功而返,最後她是坐到地上順著山坡上的青草滑下來的。到琴韻停住時她也來到琴韻身邊,和琴韻一起查看琴韻腿上的傷勢。
當林嵐看到琴韻血淋淋的腿時,腦子裡忽然閃進一個奇怪的念頭,她起身就跑。
琴韻疼得齜牙咧嘴的,可見林嵐如此琴韻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怔忡的望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嘴上喃喃的說道:「小姐……」難道小姐嫌她太沒用,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