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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想念是最讓人煎熬的甜蜜。時至今天,賀佳言還清楚記得,那種因想念而輾轉反側、夜不能眠的滋味,有多麼的磨人。被磨了數不清個夜晚,她才慢慢地心淡,開始嘗試淡忘一切,希望能徹底地把陸捷放下。如果陸捷再遲點回來,又或許她早點找到一個更愛我的人,那麼他們的結局就不會像現在一樣完美。


  又有一艘貨船駛過,駕駛艙外的紅燈一閃一閃的,他們目送這條慢吞吞的貨船走遠,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海風漸漸變得強烈,偶爾捲起沙灘上的細沙,陸捷把她的臉護在自己懷裡。被吹起的發尾掃在他臉上,一如這浪聲溫柔,他擁著她,好半晌以後才喚她的名字。


  賀佳言輕輕地在他懷裡蹭了蹭,接著應聲:「嗯?」


  「你不開心?」陸捷問。


  賀佳言沒有回答,她雙手繞到陸捷身後,然後抱住他的腰。


  陸捷無聲地嘆氣,他又問:「還在擔心你爸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聞言,賀佳言從他懷裡鑽出來,她反過來問他:「你害怕嗎?」


  「不怕。」陸捷不慌不忙地回答,「只有你的立場跟我的一樣堅定、你的決心也跟我的一樣堅定,我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賀佳言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她嗔道:「這世界上沒什麼值得你害怕的事情嗎?」


  陸捷沉吟了下,回答:「有。現在我特別害怕你受不住家裡的壓力,然後又跟我說分手。」


  還在上大學的時候,陸捷曾經見識過因為失戀而借酒消愁、最終喝得酩酊大醉的男生。當時他特別不理解,不就是分手而已,又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傷心半宿一晝肯定可以重新振作。


  直到這失戀主角變成了自己,陸捷才發現,任何言語也沒有辦法表達這種無力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挫敗、讓他消沉,就連他那輕微的煙癮,也是從那個時候染上的。他突然感慨起來,低聲對賀佳言說:「答應我吧,再也不要跟我說分手了。」


  賀佳言摸索到他的手掌,輕輕地握住:「如果你不惹我生氣,我就不說。」


  陸捷撓她的痒痒肉:「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壞?」


  「你不教育我,我當然會學壞。」賀佳言笑著說。


  賀佳言左扭左轉地閃躲,同時想法設法地摁住他的手。他的反應太敏捷,賀佳言從頭到尾都處於下風,最後軟倒在她懷裡,笑得發抖。陸捷也在笑,那低沉的笑聲從胸腔中傳來,她惱羞成怒,張嘴就咬住他的手臂。


  「我發現你特別喜歡咬人。」陸捷記得,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咬自己了。


  「咬人比打人省勁。」賀佳言解釋。


  陸捷忍俊不禁:「你咬我就好,千萬不要咬其他人。」


  再留了一會兒,他們就散步回酒店休息。陸捷把浴室讓給賀佳言先洗澡,而賀佳言卻說:「還是你先洗吧。」


  陸捷正準備把筆記本打開,聽了她的話,他困惑地抬頭。


  「剛才你不是嫌臟嗎?」賀佳言指了指他身上那些甩不掉的沙子。


  陸捷收回視線,他啟動筆記本,連頭也沒抬就說:「你洗不洗?不洗我們就一起洗。」


  儘管他沒有抬頭,但賀佳言還是用力地瞪了他一眼:「流氓!」


  聽見浴室的玻璃門被關上的聲響,陸捷才抬頭。他把視線放在那鋪寬大的雙人床,他的額角不可自控地跳了兩下。


  二十分鐘左右,賀佳言就就浴室里出來,陸捷目不轉睛地盯著筆記本,但思緒已經被不遠處飄來的沐浴*氣擾得無法集中注意力。手指頓在鍵盤上,眼睛稍稍一抬,他就看見賀佳言正把浴巾掛在衣櫥旁邊的木衣架上。


  今晚賀佳言穿了一件兩件式的睡衣,舉起手臂的時候,寬大的衣袖滑落下去,露出大半截纖細白皙的手腕。這不是什麼引誘的動作,陸捷卻覺得分外心癢。


  把浴巾掛好,賀佳言轉身就發現陸捷正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她的腳步一頓,隔了好幾米的距離與他沉默對視。


  隨手將筆記本放到旁邊,陸捷朝她招手:「愣在那裡幹嘛?」


  猶豫了三兩秒,賀佳言還是走了過去:「去洗澡呀。」


  陸捷倚著沙發的靠背,單手撐著下巴說:「我在考慮一件事情。」


  「什麼?」賀佳言問。


  「我究竟要不要換一個房間。」陸捷一臉認真地說。


  賀佳言皺了皺眉頭:「這房間不好嗎?」


  「很好。」陸捷回答,「所以你今晚睡這裡。」


  賀佳言終於理解他的意思,他那隱忍的表情讓她感到驚奇,在她的印象中,陸捷很少這麼坦率地表現自己的情緒。她曲著膝蓋跪坐在沙發上,伸手抱住陸捷的脖子:「幹嘛,怕我吃了你?」


  陸捷微微將身體向後仰,十分理智地跟她保持距離:「你別太得意。」


  想起母親的話,賀佳言還很不厚道地火上加油:「我媽已經發話了,我們玩歸玩,鬧歸鬧,千萬不能再弄出一個孩子來。你不是想公然挑戰我媽的權威吧?」


  陸捷扶額:「我還是住別的房間吧。」


  話畢,他還真作勢要往外走。賀佳言不捨得他離開,連忙把他留住:「別去呀,我一個人住會害怕。」


  回頭看見她笑意盈盈的臉,陸捷氣得牙痒痒的,他拿起放在床尾的睡衣,接著走進了浴室。


  酒店裡的氣氛總是特別惹人犯-罪,空氣中瀰漫著清淺淡雅的花香,華美的燈飾灑下柔和的暖光,還有那鋪鬆軟而寬大的雙人床,無一不衝撞著正在緊守防線的理智。儘管如此,陸捷也沒有亂來,掀開被子以後,他只是規規矩矩地躺到賀佳言身邊。


  賀佳言伸手關了燈,房間里立即漆黑一片,隱隱間,他們似乎能夠聽見對方的呼吸。她動了動身體,陸捷就扣住了她的腰,不輕不重地將她拉近自己。


  「喂!」賀佳言按住他的手。


  陸捷將腦袋埋在她頸后,聲音有點含糊:「你覺得我們還會像以前那麼倒霉嗎?」


  「什麼?」賀佳言懵懵懂懂的。


  「我明明有做措施,為什麼你還會懷孕……」他回答。


  賀佳言默然,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開口:「這個問題,其實我也想了很多年。」


  陸捷問:「你有什麼答案?」


  她翻身面向陸捷,伸手戳他的胸膛:「肯定是你的問題。」


  「為什麼你不覺得是避-孕-套的問題?」陸捷很無奈。


  「避孕套有問題,歸根到底還是你的問題,那避孕套你去拿的不是嗎?」賀佳言很認真地跟他在討論,「所以呢,我既不相信避-孕-套,也不相信你。」


  跟賀佳言一樣,陸捷也不相信避-孕-套,正是因為這小東西,他的幸福差點就被斷送了。他將賀佳言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那語氣裡帶著忐忑:「如果我不是這麼自私,你就不用受這些苦,你還在怪我嗎?」


  複合以後,賀佳言和陸捷都有意識地迴避著這個問題,他們對此都有種莫名的恐懼感,畢竟那個打掉了的小胚胎,如果處理不當,他們辛苦重建的感情,很可能會在一瞬之間土崩瓦解。


  只是,這個問題不妥善地解決,那麼他們之間永遠都隔著那麼一點障礙。久而久之,這點障礙就很發展成不可逾越的鴻溝。陸捷近來都在苦思,到底什麼時候才適合跟她詳談一番,沒想到這種事情最後還是要在床上解決。


  在黑暗裡,賀佳言還是能夠借著那一線微光覓到他的眼睛,她撫摸著他的臉:「你知道嗎?我的背上有包袱,我心裡還有個疙瘩。」


  陸捷一聽就著急了,他正要說話,賀佳言就搶先開口:「這包袱和疙瘩,我也有責任。我怪你,同時也怪著我自己。」


  「不要自責,我寧可你把責任全部推到我身上。」陸捷沉聲說。


  「你別緊張。」賀佳言柔聲說,「其實,我已經想明白了。你不在的這些年,我一個人背著這些包袱,很累很辛苦。我想把它放下,但這包袱太重,就我自己的力量根本拿不下來。幸好你回來了,不然這包袱,我也不知道要背到什麼時候。」


  「包袱可以放下來,但這疙瘩已經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剔不掉的。」賀佳言說得很慢,「但是,剔不掉又有什麼關係呢?你就是我的葯,我疼我痛的時候,你陪著我,不就可以了嗎?」


  說到最後,賀佳言的聲線明顯地顫抖。陸捷將下巴抵在她頭頂,手輕柔地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她:「我以後都陪著你,無論什麼時候都陪著你。」


  「你不許騙我。」賀佳言彎著唇角,眼睛卻微微濕潤。


  陸捷很虔誠地承諾:「我不騙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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